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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郑光路《成都旧事》《四川旧事》《巴蜀武术天下奇》隆重出版!
郑光路文革研究[图为海马图书公司出版的郑光路80余万字研究文革史专著《文革文斗》《文革武斗》的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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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郑光路出版之新书及新闻


·写作范围:文史、文革史、抗战史研究,以及社会纪实文学作品(中国社会热点问题类纪实)
·姓名:中国独特题材文学网
·笔名:站长:郑光路
·电话:--
·手机:423648068@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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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子邮件:423648068@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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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添光鴻《棧雲峽雨日記》.清末日本人的中国三峡游

作者: -上传日期:2006/6/3
竹添光鴻《棧雲峽雨日記》   
                  題辭


            筆下雲煙
            明治戊寅冬日
            (三條)實美 題


            民俗土宜眞學問 
            水光山色好文章
            伊藤博文



            叙


            光緒三年、畿輔山西河南饑、其明年、日本井々居士竹添進一、實來餼饑甿以粟、余既感其意而謝之、就與語、閎豁無涯涘、盖篤雅劬學士也、既乃眎余文稿一卷、杭蘇遊草一卷、棧雲峽雨詩草一卷、棧雲峽雨日記一卷、讀竟叙其簡端曰、古之以文章傳者、得山川之助而益奇、太史公周覽天下名山大川、其文豪宕有逸氣、杜子美崎岠秦蜀、擧可喜可愕之境、悉寓之於詩、盖山川之靈、不能終閟、而士蘄有以自見、或抒情紀事、鑱刻萬彙、不獲山川之助、亦無以擴其趣、而孕其奇也、居士生東國、徧遊境内名山水、浮海至中華、登之罘山、濟於大河、再適呉越故墟、泛身西湖、返過太湖之包山、北抵京師、西訪洛陽長安古帝王之都、入蜀沿江而下、至夏口、乘輪船以達海、凡所歴、太行嵩華終南之高、崤函劒閣棧道之險、瞿唐巫峽荊門洞庭之驚湍怒濤、莫不近觀遐矚、躬攬其勝、故其文含咀道味、瑰辭奧義、間見疊出、其詩思騫韻遠、擺脱塵垢、不履近人之藩、豈非以所閲者博、得山川之助者多耶、夫亦其襟抱廓然、異於人々、故能躡屫遠遨、若是之勤且果也、余又聞海東舊國、其俗近古、其傳有先秦以來未見之書、其士多恢奇博辯、往々遺世獨立、徜徉巖壑、以頤其志、居士儻即其人歟、抑猶有遯跡沈影、不可得而見者歟、居士其爲我告之、方今兩國文軌相同、往來相通、畛域之分、非復曩時比、繼自今有踵居士而來遊者、余將東嚮速客、延之上座、一叩其胸中之奇也、
            大清光緒四年戊寅六月
            欽差北洋通商大臣太子太保文華殿大學士直隷總督一等肅毅伯加騎都尉世職合肥李鴻章叙



            文章家排日紀行、始于東漢馬第伯封禪儀記、然止記登岱一事耳、至唐李習之南行記、宋歐陽永叔于役志、則山程水驛、次第而書、遂成文家一體、然其書頗略、聊存游跡而已、未足模範山川、鐫劖造化也、夫吾人北轅南柁、束嚢晨征、車行則鞿馬鈴騾、舟行則檣烏水狗、此豈細旃廣廈可以仰屋梁而著書哉、又況游覽所至、未必能如惠施之載書五車自隨、某水某山、不過問郵童、而諮津吏、而欲考訂古今、究極原委、抑又難矣、
            竹添井井以 東國儒官、來游中土、又非生長於斯者比、余初以爲游屐經臨、不過吟風弄月、排遣旅懷耳、乃讀其所著棧雲峽雨日記二卷、則自 京師首塗、由直隷河南陝西而至四川、又由蜀東下道楚、以達於呉、緜歴九千餘里、山水則究其脈絡、風俗則言其得失、政治則考其本末、物産則察其盈虚、此雖生長於斯者、猶難言之、而
            井井航海遠來、乃能於飮風衣日之際、紙勞墨瘁之時、歴歴指陳、如示諸掌、豈易言哉、是足以觀其學識矣、
            井井重意氣、喜交遊、在海外知余之名、及至中土、訪余於杭州詁經精舍、不値、又至呉下庽廬春在艸堂、始得修相見禮、而以此問序焉、因書此詒之、
            光緒丁丑夏四月   曲園兪樾



            古來九能之士、有所謂山川能説者、非徒紀遊歴之勝、侈見聞之多、模山範水已也、盖必有關繋寄託之語焉、 日本竹添漸卿先生其知之矣、漸卿前以公事至京師、今來過予、出所著棧雲峽雨日記見眎、乃其去年自京入蜀一百十二日中所記也、予讀之歎曰、此非通人不能作、實於范致能呉船録、陸務觀入蜀記之後、獨開生面者、其言有倫次條貫、視潘安仁西征賦遠勝、而其體物感時、筆外有筆、則更有酈善長水經注之遺、偉矣哉、中國能文之士、未能或之先也、抑予又有感焉、夫綜覽形勢、而知其險易、詳核古蹟、而證其源流、周諮乎土風之否臧、熟察乎物産之衰旺、此皆不徒以遊歴見聞相誇耀者、然而學士大夫生長中土、猶唭?難言之、況異國之人乎、今觀日記一書、叙次該悉無美不臻、而於世道人心之故、尤三致意焉、斯其關繋也大矣、斯其寄託也深矣、兩卷書傳、羣英心折、然則古之所謂山川能説者、不於是乎在哉、漸卿善詩文、著述甚富、是編也譬諸鳳之一羽、龍之一鱗、可以窺見全體、於其將歸、書數語質之、非敢云叙也、
            光緒丁丑夏四月
              嘉善鍾文烝書於上海敬業書院 



            自序
            清國通貨有銀焉耳、有銅錢焉耳、如楮幣則獨翩飜于通邑大都、亦不過市井間藉以資貿易、而富商大賈擁財連肆、與緑眼紫髯之徒爭鉅萬之利于市者、往往相望乎濱海、所出貨物常倍蓰于所入、畏負債於異邦、不啻猛獸洪水、凡諸器翫之來自海外、足以悦目適體者、如盲之於色、如聾之於音、曾不過而問焉、獨舩艦火器、與夫行陳之方、鎔化之學、因西人所創作、漸揀而取之、方今之時、謀富強之術葢莫善焉、余足跡殆遍于禹域、與其國人交亦衆矣、君子則忠信好學、小人則力競於利、皆能茹淡苦孜、百折不撓、有不可侮者、但舉業囿之於上、苛斂困之於下、以致萎薾不振、譬之患寒疾者爲庸醫所誤、荏苒彌日、色瘁而形槁、然其中猶未至衰羸、藥之得宜、寉然而起矣、世或有蠱惑之疾深入膏肓、而張脈僨興、自以爲強健者、令越人見之、將望色而走、以彼視之、其得失果何如耶、是觀風之所以不可已也、抑茲册子、從足之所至、目命筆應而成焉、特留鴻爪於雪泥而已、故題曰棧雲峽雨日記、吁棧之雲峽之雨、觀風云乎哉、

      

            棧雲峽雨日記上
             大日本熊本 井井居士竹添 光鴻 漸卿
            明治八年乙亥十一月、余從森公使航清國、駐北京公館者數月、毎聞客自蜀中來談其山水風土、神飛魂馳、不能自禁、遂請於公使、與津田君亮以九年五月二日治裝啓行、即清暦光緒二年四月九日也、館中諸友送出正陽門、至西河沿而別、君亮與余同郷、嘗遊米利堅三年、頗通西籍、余初未相識、今乃締交海外、又携手作萬里遊、遇亦奇矣、
            三日、車馬未備、頓西河沿、
            四日、雇北京人侯志信爲導、出西便門、門在外城西北隅、過白雲觀、即元太極觀遺墟、祀丘眞人、建寅月十九日、都人集賽、號曰燕九節、抵盧溝橋、橋長二百餘歩、石欄刻獅子、頗壯麗、燕都八勝盧溝曉月居其一焉、盧溝一曰渾河、又曰黒水河、葢挾雁門雲中應州諸水、穿西山而來、又東至永清朱家莊、匯于東淀、其上流束於山峽、勢尤迅疾、既出山、地平土鬆、餘勢所激、遷徙無常、元時稱爲小黄河、康熈中疏濬、賜名永定河、古所謂無定河桑乾河皆是、賈嶋詩云、無端更渡桑乾水、却望并州是故郷、顧余在燕京、朝夕所接、皆我邦人、疾病相扶、憂患相恤、不復知身在異域也、今乃獨與君亮寥寥遠行、欲無浪仙之感得乎、宿長新店、
            五日、過良郷縣、縣南三里有樂毅墓、抵琉璃河、古聖水也、舩舶輻湊、號稱要津、橋側有鐵竿、長三丈許、不詳爲何代物、將入涿州、城東有拒馬河、架石橋、長百二十丈、宏壯無比、拒馬發源易州廣昌涞山、東流至房山鐵鎖崖、分爲二派、一東入涿州、合琉璃河、過新城而南、一南入涞水、經定興合易水、歴楊村而東、二派至白溝店、又合爲白溝河、匯于西淀、宿涿州、涿州即涿鹿、黄帝故都、
            六日、經定興縣、渡易水、見數馬駄煤、其品極佳、易州所出、又見大車載鐵、出獲鹿縣、質良葢甲於天下、但鋼則不如蘇州之美云、宿北河、
            七日、渡雹河、抵安肅縣、從此以西、絶無秔稻以麪充食、過荊軻故里、渡徐河、源出五廻嶺、合清苑河及雹河、匯于西淀、抵保定府宿焉、保定即隋時清苑、及石晉割屬契丹、曰秦州、清苑河通焉、大抵東北民惰、而土地荒蕪、至此則田疇井然、老幼皆舉趾、
            八日、抵方順橋、即祁水下流也、葢滱河一支、自唐縣東分爲廣利渠、達于保定、祁水自西來注于渠、當唐縣保定之間、丐人載路、見客則遮前尾後、啾啾乞哀、如秋蝉咽樹、過光武故城、謁帝堯廟、抵望都縣、縣城東隅有堯母陵、出城則大風揚塵、目眯不能視、與君亮擁被臥車中、車夫忽呼曰、清風店至矣、起顧車夫則黧面變爲斑白、目光炯炯如惡鬼、不覺失笑、遂宿、晩小雨、不能潤土膏、北地自去年十一月不雨、清帝遣大臣于邯鄲縣、奉龍王廟鐵牌入京、葢親祈雨也、塗上遇其至自邯鄲、儀衛甚嚴、自發燕京、所過平原千里、彌望皆麥、長可一尺、以旱故不能條暢、然生意勃然、足觀地質之美矣、
            九日、過陶唐氏故都、渡滱河、水淺欲涸、其源發於山西靈邱縣高氏山、自廣昌來經倒馬關、過完縣西、北入唐縣界、故又稱唐河、又南與滋沙二水會、爲豬龍河、東匯于西淀、抵定州城、有碑題曰中山靖王國、過明月店則鮮虞舊都、既而得一小祠、祠前碑鐫伏羲聖里四大字、明萬暦中所立、祠則佛像羅列、羲皇有知當言吾初不識黄面客也、抵新樂縣、直隸之地、多植楡椿及棗、採其葉和穀作粥、至此則四面荒沙、耕種無施、民命所繋專在木葉、又東北州縣、概乏薪炭、掘草根以給爨炊、或拾馬矢、曝乾代炭以禦冬、因思余客冬過山東、毎寢炕上、臭穢衝鼻、問之、曰爇馬矢取煖也、渡沙河、宿伏城驛、
            十日、渡滋河、抵正定府、即唐時恆州鎭州、其地當燕趙郊、多産棗梨、正定至西安府、踰井陘而經山西大原府、是爲捷徑、然險隘不通大車、故取路河南、抵滹沱河、以旱久河身盡露、所在揚塵、間有剩水、亦不濡軌、聞京畿之水、以永定滹沱爲大、滹沱發源山西繁畤縣大戲山、經大原入直隸、經平山靈壽正定、至衡水縣、南注寧晉泊、又自泊東出、經深州至河間府、與漳河東北渠會、入南運河、一支北出爲子牙河匯于東淀、葢北地平衍、河流所經、略無畔岸、既不能防水、又不能蓄水、故雖大川巨浸、冬春可布武而過、一遇秋霖、汎濫洋溢、襄丘隴、毀廬舍、道路爲絶、若黄河則經旬不通舟楫、余於是乎有感焉、古之善治水者、莫若大禹、而其法則在盡力乎溝洫、葢周家井田、亦不過倣之、夫井田豈必方十里之成而深八尺之洫哉、惟隨地勢崇庳、曲折疏鑿、大以承小、以水之蓄洩爲度耳、溝洫既成、旱澇有備、不待言矣、經畫一定、車馬不得蹊田、可以免蹈踐之患、可以絶爭占之端、淀則種菱藕養魚鳬、堤則植楡柳毓棗栗、三代之時、地饒民富、職此之由、至戰國開阡陌廢溝洫、水始爲害、地隨鹹鹵、愈久愈甚、以致今日之荒蕪、乃知溝洫之制、千古治水之要、亦千古治田之要也、夫禹域河川、大抵渾濁、其多泥不獨黄河、陝西之涇渭、山西之沁汾、直隸之滹沱永定皆然、故當其漲也、渾流衝決、已涸泥淤滯塞、若使溝洫縱横相接、高下相承、漲則疏洩以供灌漑、涸則挑起以資糞養、土之薄者可使厚、水之淺者可使深、然則爲今之計、亦唯在開溝洫而已矣、但北地春夏少雨、挿秧概難及時、即及時亦潤養不足、且土質踈鬆、水易滲漏、民又不喜食秔稻、故不必強爲水田、若溝洫則無不可得而行者、苟數千里之廣使其有畝以樹穀、有畎以理水、則水害去而地利興、是即周家井田之法、亦大禹治水之意也、過南十里舗、宿欒城縣、即欒武子之舊封、
            十一日、經李左車故里、抵趙州、古趙國也、固城店即鄗城、其北有王莽城、過千秋臺、光武即位處、宿柏郷縣、北地皆白田、正定以西、田聞徃徃、鑿井深至六七丈、其引水有轆轤、有驢車、以補雨澤之乏、易曰井養而不窮、聖人教之矣、
            十二日、渡泜河、抵大寧舗、以官道沙深、左折取小路、過唐山麓、任縣泊在其東、相距極近、凡京西南諸水、入任縣泊者十、謂之南泊、入寧晉泊者十二、謂之北泊、葢皆古大陸澤地、余以爲京畿之水、宜濬深者少、宜暢達者多、流不得暢、於是乎怒、欲殺其怒在開溝洫、欲暢其流、在理淀泊、故溝洫之制、與二淀二泊相終始、厥功乃成、講水利者葢知之矣、飰于尹村、燕趙之郊、堠市蕭條、其適口者、惟有鷄卵耳、抵順徳府、即隋唐邢州、當四方之衝、民皆勤農、多産黄粱及棉花、府中天主堂且二十餘宇、葢二京十八省、皆建教塲、法郎西國人來駐、教誘祆教、其用心可謂毒矣、宿南關外、
            十三日、早發、塵埃未起、殘月近人、經沙河、水方涸無涓滴、沙深没輪、三馬不能挽一車、更雇一馬助之、始能得行、踰臨洺關、抵黄粱夢鎭、盧生祠在焉、棟宇峻起、簷楹華彩、入門帚痕如拭、不著一塵、池水彎曲、成腰鼓状、上架石橋、過橋則傑閣三間、皆安塑像、前爲呂仙、次盧生、次盧生睡像、壁上鐫詩、多可觀者、宿邯鄲縣、即戰國趙都、聞城北有學歩樓、今廢、
            十四日、過廉頗墓、入車騎關、關倚小丘、石多車臲、過杜村店、爲藺相如故里、抵磁州、多産煤、見肆上鬻土塊、其色灰白、呼曰干子、土人和麪、作餅食之、渡滏陽河、一名滏水、發源神麕山、東北流經邯鄲、匯于南泊、又渡漳河、河源有二、一出山西樂平縣、爲清漳、一出長子縣、爲濁漳、至林慮北欽山口、合爲一、由彰徳西達於磁州、北折經臨漳、至廣平府、一支東出、入山東境、其經流北迤、岐爲二、一東北經河間府、與滹沱河會、一北至冀州、匯于北泊、臨漳而上、峽束水激、至成安則得地平坦、從其所如、肆然而放矣、宿豐樂鎭、鎭東十五里有銅雀臺遺址云、
            十五日、夜半起、點火、蠅聲如沸、詩人錯作鷄鳴、亦非無謂、匆匆上車、抵彰徳府、河亶甲居相即此地、在漢爲魏郡、曹操受封後、名曰鄴都、前燕北齊皆都焉、跨燕趙之郊、爲中原要衝、其土宜棉花、過韓魏公故里、田間唯存一小祀、魏家營曹操屯兵處、羑里城在路右、基址極小、入湯陰縣、爲岳武穆故里、後人置祠崇祀、畫棟雕甍、翬飛于林表、四邊豐碑森列、其鐫公書大者徑尺、小則二三寸、皆筆力逎美、想見其爲人、其餘名公碩儒題識、不可勝記、明人最多、門外安秦檜夫妻及張俊反接鐡像、人皆唾而過焉、余嘗論、使高宗無殺武穆之心、則雖有百檜、無得逞其毒、故殺武穆者非檜也、高宗也、古稱父子無獄、君臣無獄、彼與君父爭曲直者、獨何心哉、然則鐵像之設、必非公所欲也、雖然好忠惡奸、亦出秉彜之不可已、則此擧也、與公之心竝行而不悖者與、抵光村舗、有嵆紹墓、血灑帝衣、即此地、宿宜溝驛、夢寐中聞風泉喧豗聲、諦之則驢馬齕芻也、始知臥聞痩馬齕殘芻句之妙、北地客店、臥房與馬閑相連、止隔一牆、或有別構者、亦相距不過數武、故馬嘶驢鳴常起於枕上、



          
            十六日、過端木子故里、渡淇水、抵淇縣、南關外有三仁故里、渡衛水、衛水發源輝縣蘇門山百泉、經直隸濬縣滑縣内黄、過大名府城、南折、又東經山東館陶縣臨清州爲運河、至天津三岔口、與白河合入于海、大名之洹也、淇也、皆注于衛、順徳廣平之滏陽也、漳也、皆經大陸、會滹沱、亦注于衛、古時諸侯各食其土、故禹貢獨記輸貢水道、秦漢以來封建制廢、官俸兵餉、皆仰給郡國、而運道始重矣、漢唐都關中、東漢至晉都洛陽、當時運道自江達淮、自淮達汴、自汴達河、而洛、而渭、葢專以河爲急、宋都大梁、則東南由淮入汴、西北由洛入河、而後達汴、則以汴爲急、元明都燕京、元時用海運、亦分道渉江入淮、由黄河遡至中灤、陸運至淇縣、入衛河以達京師、則又以衛爲急、明時疏會通河、東南重運、歳漕四百六十萬石、皆由淮北山東至臨清、合衛水以達于天津、清初仍明制、此古今運道之變也、今則有火輪舩、駕駛大洋、於是東南徴糧多從海運、民勞除而鉅費去、此又近時之一變也、宿衛輝府、府殷紂所都朝歌地、晉曰汲郡、後魏曰義州、唐宋曰衛州、産絹及綿紬、南關即孔子撃磬處、
            十七日、發衛輝府、風雨捲沙、自窓隙亂撲、車中之塵可掬、抵新郷縣、風雨愈猛、奇寒襲肌、乃頓焉、雨徹曉不止、餘潤入地、父老相慶曰、吾蘇矣、
            十八日、雨止、曉霧塞路、驅車行數里、漸開霽、則大行山横于乾位如列屏障然、大行起晉之澤潞、南趨宋衛、西走中條、東北盡乎居庸、綿亘數千里、隨地異名、燕京所謂西山者是也、過武王同盟山、一小丘載木者耳、經獲嘉縣、渡小丹河、宿修武縣、是日泥滑馬痡、
            十九日、道路未乾、抵造店、脩篁如幄、自出燕都、久與此君別、至此始見猗猗之色、又多柿樹、所至賣乾柿、或刮取柿霜、摶以作糖、味最美、北京所需乾柿、取給于此、斑竹亦運售于北京、葢河南之地、桐漆桑栗無不宜、棗二歳而實、五歳而得一石、柿五歳而實、十歳而得三石、楡一歳而盈丈、柳五歳而合圍、土壤之沃如此、乃極目荒凉、豈非以人事之未盡耶、若竭栽培、樹木蕃茂、則其幹可以造屋、而土塹覆草、久雨屋頽之患除矣、其枝可以爲薪、而拾馬矢掘草根之勞去矣、且樹根糾結、瀕河之地必免乎崩潰、果實多收、凶荒有備、一舉而衆利得矣、行數十里、得一街市、頗殷闐、曰清化鎭、
            二十日、發清化鎭、池沼夾道、蘋葉田田、蛙鳴滿地、又有墟落隱見于緑竹間、宛然郷園風致也、過丹沁二河、沁河自山西境南流至懷慶府、丹河亦自山西南經懷慶府、分二支、其一南合沁水爲大丹、注于河、一東經修武爲小丹、至獲嘉縣與衛水合、懷慶府爲禹貢覃懷、商畿内、漢河内地、多産蠶絲棉花、葢河南多産綿花、而人家具機杼者百不能一、舉而委之商賈遠致于江南、女工之廢至此、欲富得乎、是日始見水田、與麥隴相間、隴廣田狹、廣者麥已黄熟、狹者秧針抽五六寸而已、宿孟縣、北門外有韓文公故里、
            二十一日、出孟縣則黄河矣、河廣十里、濁浪洶涌、使人心悸、宜矣秋潦一至、汎濫數十里、不復辨涯涘也、予客冬過蒲台、渡黄河、廣可二百尺、意謂名浮其實、至是始知物皆不可以一斑概全豹也、東南遙望嵩山、形如覆盆、嵩山在偃師縣、相距且百里、群山當前、莫之能蔽、其高峻可知也、黄河之水、千里直瀉、商旅避險、不見舟行、各港口唯有一二渡艘耳、揚帆而濟、雨微下、中流洪波蕩舟、搖撼不已、達岸則鐡謝鎭也、其西爲孟津、所謂河陽三城、一在北岸、一在南岸、一在河中灘、三城輔車相倚、當史思明據洛、李光弼退守河陽、賊憚其躡後、不能復西、陝州因得以飭戎備、而關中無虞矣、今城湮、灘亦没於水、遺址皆不可知、出鎭則光武陵、繚以垣墻、老樹鬱然、過陵西走爲北邙山、車輪摩兩崖而登、既至巓、馬鬣封纍纍滿目、漢以來帝王名臣多葬于此、今不詳爲何人陵墓、俯仰今昔不覺泣下、陵墓之間、墾爲田疇、延袤十數里、農夫皆着白布衣、望之如群鷺俯啄然、西北則沃野千里、麥隴成黄雲、大行龍蟠于東北、嵩山虎踞于西南、緑林一帶當前隱見于烟靄縹緲間者河南府也、以日昃疾馳入府、則街上點燈矣、燕京至懷慶、皆爲禹貢冀州域、此日渡河始入豫州、周成王營洛爲王城下都、東漢西晉皆都焉、隋煬帝徙都于此、曰豫州、地居禹域中央、黄河界其北、連山蜿蜒東南走、山北衆水皆注于河、其地産穀最多、又出絹布及綿花、其西邊木材亦足給闔省之用、近時鴉片日熾、河之南北皆種之、愈西愈多、邊境僻陬之民、無不食焉、山西則不論男女、食者居十之七、葢鴉片之出、川廣雲貴最多、而其品則雲南爲第一、然亦不如印度之和潤、故富者必資之洋舶、一歳所費不下二十金、余聞清國民口、無慮四億萬、其食鴉片者居十之一、爲四千萬、再以四十之一算之、食洋品者且百萬、則一歳所費二千萬金、吁亦浩矣、雖然食之有益於身猶之可、無益無害、亦未足深咎、而鴉片之性、耗精促命、其毒有甚於鴆、吾恐百年之後、四億萬之民盡衰羸、而生類幾於滅矣、爲民父母者、寧可不早作之所乎哉
            二十二日、渡洛水、往觀天津橋、橋下皆平沙、秋潦則水至云、橋疊石構成、望之如圓月、就之頽壞不修、行人皆自沙中過、橋上無復人跡、唐時詩人極口誇稱、今則滿目索寞矣、豫州之故都、曰洛、曰汴、汴四面平衍、特藉兵衆以爲衛、靖康之變、金人長驅入汴、以無險可據故也、洛則險隘、非汴都比、然居天下之中、亦四面受敵、有守不能終日之勢、李光弼去洛守河陽、良有以也、葢河北關中能制洛之命、而洛則不得河北關中不能自守、故安史以河北倡亂、洛再陷、而秦漢則以關中定三河、是豫州之大勢也、
            二十三日、發洛陽、抵孝水舗、王祥臥氷求魚處、憩磁澗、覓稻無有、葢西北民、摶麪爲餅、或爲饅頭、以充食、又食高粱、雖通邑大都、少有食稻者、即有稻、脱粟而已、又久蓄腐臭生蟲、羹則割豚肉、和油煮之、胡椒葱蒜類亦油熬皆不可口、醤苦酒酸、而且不易得、燒酒則所在有之、釀以高粱、甚冽、盛之盞、送爐底、上安小鍋點火然之、可以熟物、西北所樹、高粱爲多、葢地既廣衍、又無溝渠之設、雨水稍多、田畝淹沒、高粱之爲物、質粗而稈長、能耐水、此其所以多種也、稈名秫稭、凡縛籬葺屋織蓆及爨炊、皆取給焉、過甘羅墓、渡澗水、入凾谷新關、地險多石、關上爲新安縣、凾關有新舊之別、漢元鼎三年、置關於新安爲新關、舊關在今靈寶縣、即秦關也、宿鐵門、亦無稻、殺鷄充食、磁澗以西、所過皆山、民盡力墾辟、麥之已熟者、棉麻之方秀者、青黄相錯、風趣可愛、此間往往見憑險築壘、葢邊徼有警、募民間驍悍之徒、號曰兵勇、率皆無頼喜亂者、苟駕御失術、鼓譟逃竄、聚爲群盗、延禍極慘、民畏之甚於虎狼、非據壘自保、無以避難也、李自成張獻忠輩、葢亦逃兵之尤桀驁者矣、是日爲清暦五月朔、
            二十四日、抵石河橋、自渡河至此、往往見穴居、居在崖腹、高者去地數丈、鑿崖爲級以升降、抵澠池縣、城西有秦趙會盟處、宿英豪、古三崤地、三崤者盤崤石崤土崤也、石崤土崤、後轉爲石壕土壕、杜少陵石壕吏詩即是、
            二十五日、發英豪、石路凸凹、雇二壯丁以助車、抵廟高、路稍平、多丐人、宿磁鍾鎭、沿路多産土煤、毎斤直錢一文、大抵銀一兩換百五十文錢、
            二十六日、抵陝州、古虢國、即周召分陝處、過石橋鎭、馬首漸仰十餘里、忽見黄河于脚下、葢陝西之水、其大者三焉、曰黄河、曰漢水、曰西漢水、黄河自河湟而來、盡寧夏北境、貫于甘肅由府谷北偏、南迤至華陰、合涇渭而東、至開封東北折、經濟南入于海、漢水自寧羌嶓冢東流、又南經漢興境、至于湖北鄖西、西漢水由秦州嶓冢西南流、合白水爲嘉陵江、又西南至于四川廣元、故漢水東南貫楚境之半、西漢水西南亘于全蜀、其委竝注于江、皆行千里、跨數省之地、而大利害繋焉、此禹域全勢、陝甘據其上游者也、靈寶縣爲秦函谷地、漢曰弘農、隋曰桃林、就宿焉、陝州多石、石橋鎭而西、丘阜皆土矣、亦往往有危岸絶谷、隴麥黄熟刈者過半、而崤函之間、則尚帶青色、以山深候寒也、
            二十七日、渡弘農澗、入函谷舊關、自此而西一千餘里至隴關、號爲關中、其山不甚高峻、重疊相倚、弘農在其東、黄河帶其北、古稱天險宜矣、鑿山通路、車不能方軌、毎里闢崖、廣僅容車、兩車相値、則避一過一、故車夫必遙相呼應以爲相避之地、北邙至潼關、所至皆是、關上之山、全身皆土、不挾一石骨、墾種麻麥、自腹至頂、無復完膚、過太子營、抵閿郷縣、沿河而行、沙深數尺、馬屹立不進、策之、一躍而寸進、而尺、而丈、而里、抵盤豆鎭、則夕陽如盤、山影蘸水、遠樹明滅、墟落縷縷生烟、恍然身入畫中矣、
            二十八日、抵潼關、禹貢豫雍分界于此、山高與函谷相若、亦不著一石、土灰白色而踈鬆、觸即崩、關門譏察極嚴、出護照爲證、吏來見、執禮頗恭、又遣人護至西安府、初余之發北京、衣滿衣、冠滿冠、爲蒙古僧行脚者状、以避人指目、至此知余爲優孟、衆來集觀、飯店宿房倶極雑沓、一路始多事矣、關下街衢碁布、出醤菜、名最著、出關則華山突而起、壁立萬仞、絶無依傍、如插蓮華霄漢、衆山爲千葉、環繞其趾、在五岳中最奇絶、使人顒望久而不能去、過楊震墓、抵其講學處、傍林帶溪、別開清境、百世之下、高風可仰、宿西岳廟、
            二十九日、君亮往探大華之勝、余以微恙不能倶、與志信發西岳廟、過郭汾陽墓、小壟一拳、在池沼中、墓標欹側、龜趺埋没、壟亦駸駸爲鋤犁所囓矣、華州往年罹髮逆之災、城市破壞、客店極矮陋、一室不能容二客、過冦莱公故里、夜達赤水鎭、
            三十日、抵渭南縣、小憩以待君亮、下午乃至、爲余言大華之勝、曰由西岳廟南行十里、抵玉泉院、幽邃而清灑、洞中塑陳希夷睡像、一溪流其前、玲瓏照人、沿溪曲折而上、兩崖如削、路愈險、山愈深、水淙淙不絶響、行則流汗浹背、止則寒粟生膚、毎五里有關、設佛像、羽流居之、隔溪危巖聳立、當中窪爲洞、草卉攅生、空翠欲滴、號仙人窟、又五里抵青柯坪、仰見西峰峭壁如屏、自此攀鐵鎖四十里、始達其巓、但無導者、又乏勝具、不得已下山去、雖然其大畧則聞之矣、曰、出坪數百歩、有回心石、乃攀鐵鎖初程也、鎖盡則層崖相逼、蔽天不盡數尺、曰千尺幢、迤而北、又一崖斜出、有磴如梯、曰百尺峽、過車箱谷、豁然得一境、如畮之出、其直中繩墨、曰老君犁溝、援鎖踰溝、右耳接崖而行、曰察耳崖、有赤白圏、高三十仞、曰日月崖、又援鎖而上、曰上天梯、北折踰金天三元二洞、亂石笋立、曰升嶽御道、爲漢唐以來封岳舊蹟、蒼龍嶺躍出天半、巨石聳于巓、曰龍口、亦曰通天門、即昌黎投書處、至金鎖關則三峰蓮瓣始分、路亦各殊、右出爲西峰、左出爲南峰、又左爲東峯及玉女峰、取右路上數里、過西峰院、登蓮花頂、有大石形如龜、名曰脚石、自西峰院循希夷避詔巖、而出于南峯半腹、至仰天池、是爲華岳絶頂、即所謂落雁峰、石上有池凡三、大者徑五六尺、玉女峯在東峯之背、度細辛坪、過小石硤而造焉、有玉女祠、祠東角爲白馬峯、頂有石、亦如龜、石上圓坎、徑圍可三尺、即玉女洗頭盆也、玉泉院道士言如此、余聞之深以不往觀爲恨、過新豐街、古鴻門也、抵臨潼縣、夜近半、遂宿焉、
            三十一日、黎明往浴驪山温泉、泉在縣城南門外、即唐華清宮遺址、結構華麗、男女異室而浴、一室在最後者爲御泓、疊磚覆之、穹窿如橋、泓底敷白石、方可三十尺、瑩徹可鑑、寒温適體、嘗之略不覺臭味、余自發京已月餘日、客店無復設浴、面膩體垢、臭穢欲嘔、至此洗沐數次、殊覺爽快、歸客次則紅旭初升、辰牌抵?橋、古昔長安送行者、至此折柳爲別、今猶存老柳數株、其續栽者亦毿毿可愛、河底皆白沙、水行其上、如鳴環珮、古人云、詩思在?橋驢背、葢不誣也、正午抵西安府、即古長安、自周及秦漢、至苻秦姚秦後周隋唐並都于此、被山帶河、所謂沃野千里天府之國者、古者關中地專以稼穡蠶桑爲重、豳風無逸所載可見也、今則蠶利既不太廣、而農則獨菽麥高粱、亦惟翻犁播種而已、既無糞壅之功、又少鋤耨之力、舊鑿溝渠處或有稻田、雖其近河地、堤岸稍高、不復知有翻車引水之法也、據史、秦用鄭國謀、富強甲於天下、漢唐而下、亦有開渠漑田者、皆能利民富國、故古者天下之利多在西北、趙宋以來、專恃東南之漕、而謀不及西北、於是西北之地荒、而民日窮矣、府城規模宏壯、街市填咽、凡禹域客店、獨僦臥房、而無他具、故行旅者必齎枕席衾裯、始得渉遠、北地又無圂圊、人皆矢於豚柵、豚常以矢爲食、痩削露骨、有上柵者、嘻嘻聚於臀邊、驅之不去、殆不能堪、此地始有圂圊之設、雖不淨潔、亦勝於無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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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一日、以銀換錢、清國通貨止銀銅二幣、銀鑄爲一塊、形如舟航、重五十兩、或十兩、又有碎銀、秤稱而後行、發北京時、就兌鋪買小塊銀、頂鋭而底平、重五兩、内面皆包銅、而秤之輕重亦隨處有異同、市儈之姦可憎、
            二日、腹痛下利、
            三日、西安以西、山路峻艱、乃舍車而轎、抵渭水、帆檣相逐、欸乃交和、渭水發源於臨洮府渭源縣鳥鼠同穴山、至鳳翔府寶鷄縣、始成巨浸、東至華陰縣三河口、入于河、古所稱秦川八百里者是也、咸陽以東舟舩往來漕煤炭米穀、咸陽以西行舟綦少、葢陝西之舩皆方頭平底、無柁無篷、操手又不甚工、以其往來費時日故、行客商旅多就陸云、渉水入咸陽縣宿焉、漢渭城也、夜歩月上城墻、極涼、
            四日抵興平縣、爲漢槐里茂陵之地、獲藕粉食之、蓋搗藕爲粉、漬水晒乾、略如我邦製葛粉、過馬嵬坡、楊太眞墓在道右、一隴僅存、有祠蕭然、是日遙望見終南山於烟靄間、蓋陝省山脈、自甘肅西傾而來、爲隴爲岍、據秦寧鳳漢之會、分爲二支、其一東北出、踰鳳翔爲岐山、爲梁山、又東爲九嵕、又東北爲甘泉、爲嵯峨、又東爲荊山、其尾爲朝坂以盡于河、皆在渭北、關中人謂之北山、一支東南出、踰寶鷄爲太白山、又東爲終南秦嶺、爲驪山、其陽爲藍田山、又東爲少華、爲大華、其陽爲雒山、雒山東爲武關、大華之東爲潼關、又東盡于河、皆在渭南、謂之南山、自西傾至大華二千餘里、東西相望、南北相倚、禹貢所謂西傾朱圉鳥鼠至于大華者是也、宿長寧驛、
            五日抵武功縣、古邰國、即后稷所封處、陝西之地如西安同州鳳翔三府邠乾二州、皆沃野千里、實爲陸海奧區、而民少潤屋者、以其止頼麥田不講水利、常有恒暘之咎耳、宿杏林驛、夜熱甚、
            六日、抵扶風縣、有馬伏波故里、以晝間熱甚、謀乘月夜行、入客館小憩、已發則陰雲蔽月、終夜仍苦熱、
            七日、微雨數下、熱猶不減、抵岐山縣、爲古岐周地、縣治即西伯舊城、五丈原在縣南四十里、君亮策馬往觀、葢二十五里得一深谿、廣可十里、水自溪中行、即渭水上流也、水南爲太白山、蜿蜒東走、其趾爲高原、正當斜谷出入之衝、臨水平坦數里、如築而出者、一見知爲武侯下營處、原上置侯祠、水北有一丘相對、即司馬仲達設壘處、大抵陝西少水田、獨沿渭兩岸皆種秔稻、相傳爲侯之遺法、余聞君亮言、竊有感焉、夫據蜀者戰不得不於秦、非得秦中原不可定、然而侯出兵常不能持久者、以饋運不繼也、於是乎屯田於渭濱以爲根據、一夕星殞、不能成其志、豈非天乎、夜發岐山、嫦娥屏影於雲間、如與人相避者、
            八日、渡汧水、憩底店鎭、夜半起程、月光如夢、抵渭水、葢渭水自寳鷄東流過長安北、咸陽在其北岸、故余渉渭入咸陽、左渭而西行數日、至此又渉渭南走、而與渭始遠矣、立岸喚渡、夜未晨、無有應者、令轎夫代櫂舟、
            九日、抵益門鎭、則入棧道矣、溪水自萬山中來、亂石相排而出、渉溪蹈危岸而行、一路羊腸、循山盤紆、仰視天光、如在井底、踰二里關、古大散關也、山益峻、路益險、下則深谷千仞、奔流激射、轟雷翻雲、下關十里、盲雨忽至、大如彈丸、下轎小憩、山中民多製木器、其法用圓木長四五尺、一頭挿小刀、置之短柱上、引繩旋轉、以木材觸刀、大小圓器隨手而成、與我邦箱根驛所爲酷相肖、因思前二年、出郷趨東京、冒雨踰箱根之險、與二三門生、相呼相扶而行、今乃渉萬里之遠、境殊俗異、而余與君亮亦皆弱質多病、侵霧瘴、蹈嶮艱、其得不死幸矣、度煎茶坪、雨益猛、奔雲滾滾、隨開隨闔、須臾四面皆合、一氣混茫、從足所行、路乃出、如大瀛中浮一條仙路、飛行其上者、宿東河橋、冷似秋、
            十日、過紅花舖、山不甚高峻、而石角嵬峨、動欲傾跌、其無石處則泥滑無以措歩、輿夫窘甚、投白家店、雨徹明不止、冷甚、
            十一日、抵石門關、陡崖壁立、望之如門、蓋以是得名、山之右聳者、騰空而下、蜿蜒如龍、與左邊一峰載石作虎形者適相抵、如鎖鑰然、故又有雙鎖之名、關踞龍背、實棧道之咽喉也、過此地勢稍平、鳳縣即秦隴西地、自此以西、爲禹貢梁州域、阻雨留宿、
            十二日、雨、
            十三日、雨止、踰鳳嶺、孔道迂囘、乃取捷徑、極嶮、後人載前人而上、既至巓、有關、俯瞰衆峰、皆帖帖於肘腋下、乃知北棧中鳳嶺最高也、康煕中賈中丞漢復修治棧道、凡山肩石嘴可煅鎚之者、施工通路、名曰碥路、其層巒拱峙、中夾巨流、山斷崖懸者、則縁溪架木、或疊石爲橋、名曰碥橋、後人立碑嶺上、以頌其功、抵三岔驛、路始坦夷、過廢丘關、項王封章邯處、宿南星街、
            十四日、行五里、道左有碑、題對面古陳倉道六字、踰柴關嶺、石路高峻、下阪十里、抵紫柏山、有留侯祠、相傳侯有辟穀處、山邃水匯、氣象深奧、庭中種芍藥及他草卉、白葩紅蕚、鮮妍可愛、道士延升堂、具茗飱、堂後磴道盤曲、琢白石爲欄、以達于巓、巓有樓、安侯受書像、曰授書樓、松竹交青、淨不可唾、低徊之間、塵情頓消、眞清修佳境也、宿大留壩、蕞爾一小聚、亦置廳治焉、聞廳中一歳經費、率五千金、而民之所出不過二百七十金、餘皆取給于京庫、其土瘠民貧可知、冬天多獲豹皮、極賤、
            十五日、踰畫眉關、亂石聳起、欲壓人而墜、抵青羊舖、青羊水一名洋水、雨則漲絶路、過青龍寺、行里許、褒斜二水相會處、經三交城遺址、出武關驛、古武休關也、又有一水、藉小艇以過、抵武曲舖、道旁大石題千古烟霞四字、山間有瀑、裊裊瀉下、風來颺之、如撒明珠、褒之水瀦則蘸藍、奔則翻雪、奇巖怪石如蟠龍、如奔馬、棧道一綫、通於其間、行旅皆在圖畫中矣、將入馬道驛、有水曰樊河、水勢迅疾不可橋、横施鐵鎖七條、繋兩頭于石、上排木板、亭亭懸空、徐行震撼不已、疾歩則否、驛中薪樵賤如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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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日、過青橋驛、抵新開嶺、爲棧中第一勝境、山皆如巨石砌成、風箐露篠、彌縫罅隙、垂垂欲遂、其下則褒水紆曲匯爲潭者、漾青蓄碧、深不可測、沿岸皆平沙、一白如雪、與山嵐水藹相映帶、水西之山有懸瀑、流入褒水、架石橋曰臥龍橋、橋西爲閻王碥、賈中丞煅石闢路處、蓋棧中之險、有嶺有關、皆以十數、而碥爲之最、碥之險有燕子、有火燒、有小鬼、有青石、亦以十數、而閻王爲之最、自中丞闢之、險變爲夷、石棧如砥、置佛像焉、更名觀音碥、有危巖聳自像背、横劃數十丈、日光不至、水滴滴下、幽陰凄冽、夏而秋矣、崖轉路廻、怪石攅矗、有頂相抵者、有肩相倚者、有腹裂而噴沙、有股跨而奪路、盤旋始能得過、抵褒姒舖、相傳褒姒生于此、經沙河河源出褒城西北黒灘山下、東南流、至于此與褒斜二水合而爲匯、當雨漲則絶渡、抵將軍舖、一大石屹立水中、状如兜鍪、名將軍石、面鐫屹然砥柱四大字、自此一蹊旋轉而上、曰七盤嶺、嶺下二大石臨溪對峙、所謂石門也、故道循麓、由石門而行、漢熹平中、楊淮嘗作頌、今則路轉出山脊、雨急則瀑水四集不可過、因新架石橋、曰天心橋、過橋路益高峻、又無樹林可蔭、一歩一喘、登渉之艱極矣、巓有關曰鷄頭、關前大石状如鷄頭、故名、關上祀關帝、羽流設茶亭于旁、行旅咸就憩焉、隔溪山腹有白石、瑩然照映、相傳爲漢時山神所化、道光中有二煉師、就關西偏、依山架木、設像奉之、過者多進香、號白石土地廟、髮逆之亂罹災、同治中再造、輪奐映日、祷福之碑、纍纍相依、數里不絶、甚矣人之好怪也、出廟則眼界豁然、褒中縣邑、皆集于履下、秦棧至此盡矣、下山七里、宿褒城縣、漢中府在褒城東十餘里、實南鄭也、
            十七日、發褒城抵黄沙鎭、水經注云、鎭武侯所開、或曰、侯製木牛流馬于此、過舊州舖、抵何家營、沔水自營南過、隔水一山爲定軍、轎夫忽呼曰、武侯墓武侯墓、葢墓在山腹薈蔚間、未至沔城五里、侯廟在焉、古柏數十株、四面埀翠、與畫簷朱棟相掩映、廟中安侯塑像、葛巾羽扇、嚴然儀型、不覺改容、像旁有石琴、長一尺六寸而贏、徑一尺、崇殺徑之八而又微贏、上刻章武元年四字、古翠可愛、叩之清越、相傳爲侯所愛撫、據史、景耀六年、習隆等表請、就墓立廟奉祀、以從民望、詔從之、沔陽之廟、葢始于此矣、廟及何家營舊州舖、皆爲古陽平關遺址、侯經營中原、前後八年、多駐軍于此、或云廟即籌筆驛、或云行營遺址、未知孰是、陳倉道在祠東北二十里、由百丈坡而行、侯出兵散關、魏武由陳倉入蜀、蓋皆從此道也、廟右數十歩、有馬超墓、渡沔往拜侯墓、沿水而東可十里、有堡子坪遺址、即侯舊壘也、過廻水、青龍二橋入墓門、門中有小祠、亦安侯像、過門數十武、一土堆隆然而起、實爲侯墓、墻垣圍之、墓上草冷冷常濕、松柏參天、遮蔽日光、其枝下埀數十尋、翠色欲滴、墓後二桂樹僅出地、則皆岐爲六七、大皆數圍、蜀中桂樹無結子者、獨此樹結子云、君亮乞得數枚、明萬暦中、趙健來相地勢、指侯墓爲僞、遂就墓後數武更立一碑、東北面、題曰漢丞相諸葛忠武侯之墓、按蜀志曰、因山爲墓、不起墳隴、水經注又云、因即地勢、不起墳隴、惟深松茂柏、攅蔚川阜、不知塋墓所在、夫北魏時、距侯沒不甚遠、而道元之言既如此、不知趙健何所據而得實之也、嗟沔人之於侯、飮食必祭、水旱疾疫必祷、墳曰爺墳、廟曰爺廟、歴代相沿、以致崇敬、其所傳必不誣也、蓋侯之英靈、洋溢乎千歳、體魄所藏、岡巒環圍、松柏葱蔚、望之者誰不肅然起敬、則擧定軍一山、皆曰侯墓可也、若必求尺壤寸土以實之、鑿矣、山下一水環繞、其汭可容萬軍、即黄忠斬夏侯淵處、顧侯與昭烈水魚之契、千古無比、其薨宜依惠陵而葬也、乃遺命葬于定軍、後人遂言、山有王氣、侯墓方絶山脈、此風水之説、固無足取焉、或以爲沔古陽平、其地控三關、當蜀道咽喉、侯死葬于此、遺靈猶壯山河、是乃風雲護儲胥之説、稍爲近理、然不如嚴如熤之言最爲得侯之志也、曰、高祖封漢王、都南鄭、由故道度陳倉、還定三秦、是沔陽固兩漢帝業所由基、昭烈之興也、由葭萌米倉、進營定軍、馘淵走操、當時君臣、憑定軍形勢、慨懷先烈、昕夕規籌、爲興復大猷、則定軍固侯與昭烈壯志之所寓、其後侯奬率三軍、北定中原、營于定軍、申明陳法、築城峙糧、崎嶇褒斜、鞠躬盡瘁、死而已者侯之身、死而未已者侯之心、埋骨故壘、丹誠耿耿、依昭烈與高帝之靈、告後人以興復之必在漢川者、詎不壯哉、夜宿沔城、
            十八日、雨霏霏不已、抵沮水舗、爲漾沮二水會同處、沮水出鳳縣、即沔水、經老林數百里、受諸溪澗水、西流至此合於漾、漾水在寧羌大安驛北十里入沔縣境、又東合玉帶河、既與沮會、更挾白馬舊州黄沙諸水、東北流爲巨浸、禹貢嶓冢導漾、東流爲漢是也、經青羊驛、宿大安驛、是日道路險夷相半、沿塗新秧蒼翠可人、
            十九日、大安至黄壩百四十里、溪澗溝渠甚多、所謂七十二道脚不乾者、過烈金舗、路岐爲二、左出走陽平關者爲松龍捷徑、取右路而行、抵大寛川舗、兩壁相輳、視天一線、水漱足潺潺然、踰五丁關、古五丁闢山處、巖巒陡峻、亂石嵯峨、路廣不過數武、秋潦一下、波流激湍、縱横回轉、行旅病于經渉、抵滴水舗、峭壁翼張、有水滴滴不絶、因得名、經溪流數道、抵浣石舗、過柏林驛、又經小河十道、宿寧羌州、是日走山嵐間數十里、雨又不絶、在轎中衣襦皆濕、
            二十日、衝雨發、經小河四道、過牢固關、抵黄壩驛、所謂脚不乾者至此而盡矣、踰閔家坡、山隘而嶐、次爲七盤關、尤高峻、會天雨泥深尺許、足一陷不可復拔、乃取道于山麓、自溪中行、水深沒膝、輿夫躡石以取淺、左深則右、右險則左、余在輿中搖搖不已、舍正路而僥倖於危險、似智實愚矣、宿木寨山、一名教塲、夜寒甚、一燈閃青明滅、覺鬼氣逼人、
            二十一日、出日杲杲、人馬生影、過神宣驛、相傳爲古籌筆驛、抵龍洞背、即葱嶺、有洞名曰龍洞、一水奔突、趨于洞中、有聲潨然、嶺上有玉皇觀、甍宇紺碧、隱見于林木間、循叢薄而登以達嶺、大石攅列遍地、有昂頭而仰天如巨黿者、有隆肩而曲喙如槖駝者、有如蜂房者、有如燕壘者、傴僂而跪拜者、僨起而暴怒者、面平如砥者、頂鑯如笋者、鐘臥者、鼓懸者、鑿成七竅者、皺裂成披麻皴者、殊形詭状、備極奇觀、道左又有屹然矗立如數朶蓮華相附着成一大片者、高廣各可三十尺、最爲絶特、葱嶺古龍門閣、記之者曰、石壁斗立、虚鑿石竅、架木其上、比他處極險、杜少陵亦云、途危石滑、今則孔道豁開、蹈磴而上矣、宿朝天鎭、鎭枕嘉陵江、距昭化百三十五里、乘舟而下、一日可至、然大險矣、
            二十二日、踰朝天嶺、石磴盤空、爲之字状、數歩一憩、賈勇而上、前人之已遠者、却來在後人頭上矣、蓋蜀道之難在棧、而北棧鳳嶺爲最高峻、西棧則莫過於朝天、遍山大石、皆穿百孔、自面達背、如水波衝撃而成者、隔江斷崖有飛瀑數條、皆異其勢、有數級相承、水循焉而散漫、如氷綃段段、相續飄颻于虚空者、有崖腹深陷、水自崖唇一直瀉下、如萬斛珠璣傾筐翻倒者、洵巨觀也、沿江之山、其著書曰金鰲、曰飛仙、皆生毛而小矣、抵千佛崖、斷壁拔江而立、唐利州刺史韋杭鑿爲棧道、鐫佛像于崖面、爾後繼鐫者益衆、有如巨人者、有不盈尺者、有立者、有坐者、有特露頭面者、有笑若顰者、有合掌者、有擧手者、刻劃精巧、金碧輝煌、崖盡則石櫃閣、與龍門飛仙號爲三閣、閣中羅漢寺、乾隆中所創、一農夫耕於山腹、獲石似神像者二十餘躯以禀官、官爲募化作寺奉之、即是愚氓喜怪猶可恕焉、官而誘掖之何與、宿廣元縣、爲古利州、西蜀之首站也、夜多蚊、初設?、是日爲清暦閏五月朔、
            二十三日、過楡錢舗、踰桔柏渡、宿昭化縣、嘉陵江自朝天鎭貫群山之間而走、以至于昭化、雨輙潦集、道之憑高者善崩、低則沒水、近歳相勢施工、就其低疊石成堤、就其高伐木爲埂、覆土爲礄、行旅始免於患、夜有盜奪衣物去、
            二十四日、阻雨、
            二十五日、微雨、發昭化、有費褘墓、踰牛頭山、屏障西南、蜿蜒而穹窿、古名天雄關、有祠祀關壯繆、憑欄遐矚、四壁山光、一虹烟水、宛然畫圖也、抵大木戍、即古白術嶺、極高峻、當前崛起者爲大小劍山、層層相倚、綿延南北且百里、在南者其鋩森然指天、在北者皆攅欹于西南、益進與山近、北者隱蔽不復見、南則陡絶如削、横劃一帶、高者三四丈、低亦不下於尋、望之如雉堞上挿千百鋒刄者、半腹以下陵夷、而大石錯落、張勢爭雄、皆潤黒作鐵色、行里許、截然中斷、上疊石爲關、即劍關、一曰劍門、又曰劍閣、過關數百歩、爲姜伯約駐軍處、其下一水??鳴、隔水丘上有伯約祠、過祠入劍關驛宿焉、是日山路極峻險、其土赤埴而滑、坦處敷石、陂則爲磴、以防顛跌、余自得劍山、歩歩呼奇叫快、不覺轎中傾軋之苦也、
            二十六日、冒雨行里許、得一山穹然而迤長、兩邊陡絶、巓則平坦、官道所經、有華表掲天成橋三字、停轎北望劍山、其岹嶢爭峙者、皆成大斧劈、纍纍不絶、又有突起其後者、綿數百里、愈遠愈峻、鋒鍔皆聳于雲表、而嚮所謂雉堞則無見矣、葢關前後山勢皆成劍鋩、而取趣各不同、是天之所以鑿一門而截斷之與、宿劍州、州城北負漢陽山、南面鶴鳴山、山左右合、而城適當其窪、狹而卑、其勢宜攻而不宜守、
            二十七日、過柳池溝、抵武侯坡、武侯出師常憩于此、後人因立祠焉、宿武連驛、古武功治也、北山覺苑寺唐貞觀中所創、至宋寳元始賜令名、寺有顏魯公逍遙樓三大字碑、字徑且尺、筆畫遒勁、眞可寳也、是日微雨、
            二十八日、過上亭舗、一名琅璫驛、即明皇聞鈴處、抵七曲山、有文昌廟、極閎麗、文昌不知何神、道家謂、上帝命神、掌文昌府事、并人間籙籍、元仁宗加封輔元開化文昌司神帝君、其祠曰右文成化、世遂謂文昌實司科擧柄、延入學宮、正學之不講、人心之卑汚、可勝嘆哉、對廟巖上有盤陀石、相傳爲仙蹟、亦祠祀之、祠上古柏一株、蓋千年外物、無鱗甲、無枝葉、挺然矗立若虬龍、繚以石欄、攀欄試爪以驗其枯否、覺微有津液、下山則送險亭、葢西棧之險至此而盡、所以名也、初余經直隸至西安、一路荒凉、稻米不易獲、意謂中原秦中而如此、蜀棧則深箐宿莽、狐兎所窟、虎豹所噑、道塗險狹、行旅皆負擔而過、無由得粒食也、既入兩棧、山間之地、皆墾爲田圃、巖縫石罅、無不菽麥所至鷄犬相聞、牛羊載路、路之險者鑿而闢之、棧之危者磴而欄之、宛爲康莊、兩騎聯而走矣、都邑則繁盛、客店則閎壯、肩輿洛繹晝夜不絶、小站亦皆炊膏粱以待客、吁天下之事、毎出意料所不及、非深于閲歴者、寧可與語之哉、下古瓦關、關下有劍泉、寒冽沁骨、抵梓潼、顧望來路、惟見群山萬嶽翔舞於雲際、恍然疑從九天飛下也、
            二十九日雨、發梓潼、劍關至此老柏夾道、大皆十圍、相傳爲蜀漢時所植、抵宿化舖、翠松蒼竹、依依近人、又多桑樹、過[火元]香舖、殷雷一轟、暴雨傾注、度涪水、宿綿州、涪水爲西南鉅流、砌石爲堤、塗以白堊、皎然如雪、
            三十日、渡茶坪河、行數里、有石屹立于水厓、秀聳騫擧、大如一茅屋、面鐫飛雲翥鶴四大字、經皀角舖、夾路秧田、方經新雨、蒼翠染衣、山囘溪轉、松竹深窈、茅舍八九、乍見乍隱、炊烟如帶、隨風搖曳、適雨、驅犢至者、放歌一聲、響震林表、顧余而笑、豈沮溺之流歟、過朝天寺、在古爲翠望亭、因明皇得名、蓋取翠華臨幸之義也、縣志載陸放翁遊翠望亭、讀宋景文題詩、今無所考、宿羅江縣、梓潼以西多水田、其臨溪者、設一大翻車、輪上逐次繋數十桶、桶皆可受二升、水盈桶中、車輙翻轉、致之岸上、以注于田、其距溪稍遠者、鑿池蓄雨、以資灌漑、大抵陝東北土、灰白而踈鬆、陝西南則赤埴且膩、
            七月一日、抵白馬關、翠柏滿山、龐靖侯祠在焉、度綿陽河、抵徳陽縣、自此西南廣袤千里、土厚水深、眞天府也、東北環以群山、巍峩相倚、西北則一髮遙翠、浮於天際而已、又渉水、過小漢鎭、宿漢州、
            二日、過彌牟鎭、有八陣圖、四旁象城門、中置土壘、高約三尺、逐序羅列、今猶存七十有一、廣輪葢三十六畝而贏、有武侯祠、面八陣圖、其背則鎭城也、祠旁攤雜貨以待客者店相屬、往來成市、聞蜀中八陣圖有二焉、其在夔州魚腹浦者、葢行營布陳之遺制、所以防江路也、彌牟則爲成都近郊、豈其平昔講武之塲乎、駟馬橋即古昇仙橋、司馬相如題柱處、過橋又有武侯祠、從祠前過、入成都城、


            棧雲峽雨日記上終


           

            棧雲峽雨日記下




            三日過骨董舖、書畫玩具無足觀者、書肆則所在布列、臥龍橋前後最多、青編縹帙紛綸乎庋閣間、文學之盛可知也、成都爲四川治所、全省之貨皆集焉、所謂四川者、蓋取名於岷江沱江黒水白水四大川也、九霞蔡氏曰、北走秦鳳、有鐵山劍閣之塞、東下荊襄、有瞿唐灔澦之險、南通六詔、有瀘水大峨之固、西拒土番、有石門崆峒之障、山林襟束、自爲藩籬、故蜀不苦外寇、然姦雄内作、懸車束馬、勢不相及、有難猝定者矣、要之成都堂奧也、灌口門戸也、威茂松黎藩籬也、故劍門不足恃、而慮在松潘、松潘以孤城介蕃域、而寄喉龍州、設爲羌戎所截、則疊溪以南可建瓴而下、黎州不足恃、而慮在維州、維州在保縣外不百里、維州不守則由靈關可抵雅州、由草坡可抵汶川、由泄里壩可抵灌縣、由清溪口可抵崇慶、詎獨門庭之禍哉、至若烏蒙烏撒、蠻獠雜處、撫綏失策、易生兵釁、於叙瀘有唇齒之依、可勿愼乎、余自秦隴經劍閣、以入于蜀、審其山川形勢、深服蔡氏有獲乎全蜀守禦之要也、蓋蜀地方數千里、多産金銀茶葉煤炭蠶絲之類、然隨地氣盛衰、所出亦不能無古今之異、鹽源縣會理州、皆屬寧遠、乾隆至道光出金銀尤多、同治初、各坑皆廢、二十年來無復興其工者、雲南近亦不産金銀、緬甸界上或有多出者、然皆爲土人所占有矣、歐洲人云、蜀西北沙中出金、不知其果然否、茶樹古稱最多、明季荐遭兵禍、斫伐無餘、清興以來、荒蕪日闢、多種秔稻諸穀、獲利已厚、故栽茶不廣也、如蠶絲不及江南之多遠甚、價亦視南省所出多寡爲低昂、即以極盛之年言之、轉販於他省者、不能過於十萬金也、産煤之地、成都則灌縣、叙州則慶符、重慶則隆昌永川榮昌、其他所在有之、而以灌縣隆昌爲上品、毎斤價十數文、然獨官吏及富者用之、衆庶則皆資于薪柴、又乏棟梁之材、峻嶺懸崖或有巨木、然搬運甚艱、故成都造厦屋、多砌磚瓦、獨中堂用巨木而已、藥材尤推大宗、全省所出、毎歳率不下百萬金、大抵蜀地皆肥美、而廣元昭化梓潼劍州未免屬下等、綿州抵省城皆上上、省城至簡州資陽爲中、資州至内江隆榮又爲上上、而永川壁山則又中矣、民質直而剽悍、然五方雜處、匪類亦多、俗素信佛、輓近則駸駸入于祅教、全省教會蓋至數十萬云、


            四日、江安知縣陳錫鬯來訪、風采藹然、君子人也、其父光叔先生於書無所不窺、所著有經義若干卷、當道光末年、知天下且亂、謂人曰、不出數歳國難必起、惟楚材足以靖之、蓋楚材之尤著者爲曾文正國藩、及弟國筌、左宗棠、胡文忠林翼、羅忠節澤南、李忠武續賓、李勇毅續宜、江忠烈忠源諸公、江羅二李皆善用兵、常以寡破衆、胡曾左則有雄才大略、而曾學術尤優、經學兼該漢宋、古文亦蔚然可觀、光叔先生皆夙識之、及髮逆之難、數人者果相繼徴用、遂能盪平之、其精於賞鑑如此、錫鬯同治十二年署新繁知縣、勤恤民隱、興利除害不遺餘力、去冬交卸、士民聯名請留任者數矣、格於令甲不獲、囘轅之日、爭設紅幄數十里以餞之、一時傳爲美談、


            五日六日七日皆雨、自入蜀、雨常居十之九、詢之、曰、毎歳夏天陰雨連綿、范記云、蜀中無梅雨、未必然也、


            八日、雨止、出南門、過萬里橋、行三里、謁先主廟、廟宇南向、昭烈塑像冕服當中而立、北地王及關張龐數子、陪侍左右、文武諸臣、皆羅列東西二廂、武侯則別置祠于廟後、杜詩所謂錦官城外柏森森者是也、廟左有一池、菡萏正華、清香襲人、沿池右折數十歩、巋然一丘、翠柏蒼竹四面圍繞、即惠陵也、導者曰、浣花草堂去此不遠、盍往觀焉、乃出廟門、西北行五里、得浣花橋、蕭然一小矼耳、過橋數十歩、入草堂寺、殿閣巍奐、像設莊嚴、自殿西逶邐而左、慈竹夾路、翠徹眉宇、愈進愈邃、清流屈曲、修廊相屬、而杜工部祠在焉、像崇三尺許、衣冠而坐、其左邊刻像石面祔祀者爲陸放翁、祠西引渠成池、有鼈數十、浮出水面、見人無畏避之状、草堂寺自梁時已著名、工部流離秦隴、卜地於西枝邨、將置草堂、爲詩紀之、未果、乾元己亥冬、入蜀依嚴武、其居適與寺隣、遂名爲草堂、今祠所在即遺址也、歸途過青羊宮、規模極大、中設劇塲、商賈雲集、百貨山積、人雷汗雨、殊爲可厭、支機石在滿城君平街焦家巷、崇四尺餘、廣二尺五六寸、厚可一尺、面平而頂斜殺、黝然淡黒、不過一頑石也、乃相傳以爲天上物、立祠奉之、人情喜誕往往廼爾、問躍龍池、廢已久、相如宅亦存名而已、蓋蜀地經張獻忠之亂、文物蕩然遺跡舊蹤無從考究、其存于今者、概屬後人摸擬云、


            十一日、議買舟東下、時水大漲、江路危險、乃取陸路、會陳錫鬯趨重慶府、因約與倶、卯牌發錦城、路上甃石、平坦如砥、過大面舖、宿龍泉驛、


            十二日、發龍泉、山坡聯屬、但不高峻耳、踰山泉舖、大霧起于巨壑、倏忽四塞、數歩之外、不辨人馬、抵石橋舖、街市頗繁盛、沿雁江而行、過古折柳橋、爲唐刺史雍陶題名處、今則橋已廢矣、路左右橘樹遍野、纍纍結子、如綴碧玉、宿簡州、是日行程爲七十里、其實可百里、蓋山巓水涯、夷險不一、故里程不無伸縮、所至止記大數耳、


            十三日、過林江寺、宿資陽縣、蜀中多産蔗、蔗有二種、紫色者少液、只供咀嚼、青者以製糖、糖價極廉、成都至重慶即川東官道、而道路橋梁修治殊至、田野闢開、邑里殷富、非復川北之比、客店大者可容千人、店中或有設劇塲者、


            十四日、侵曉發、市聲未囂、棹舟濟雁江、殘月在水、凉氣可掬、宿資州、即漢時資中縣、城北有鳳躍舊跡、
            十五日、過唐明渡、即珠江也、將入銀山鎭、斷巖屏立、刻明人詩數章、松柏垂蔭、一蹊從其下過、不風而冷、宿内江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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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复:05-12-22 06:28第11楼 

            十六日、路右多鹽井、皆深約二三百丈、廣不過尺、汲井之方、巨竹穿節、接數竿爲一長筩、底施獸皮、以深挿水、水排皮上、湧填筩中、便引出之、皮乃塞底、而水不漏有一大篾繋筩、裊裊不絶、遠接于車、以繞車輪、牛挽車轉、筩則冉冉出井、牛又逆行、放筩下井、蓋牛之行有順逆、而筩之出井緩、其放之也急、以輕重不同也、筩已出井、有槽承水、以筧注鍋中、煮之爲鹽、毎斤價七八文、至宜昌則三倍矣、蓋禹域之出鹽有數種、其煮海而成者薊遼山東兩淮廣南閩浙是也、挹井者蜀及滇黔是也、沃水於土、或値雨過、鹽氣自然滲漉、因煮之而成者河北營并是也、崖矼崔巍、雨淋日炙、自然而成者階成蘭鳳是也、若夫巴東朐?井、水凝成鹽、當中突起、四邊漸平舖、如張傘状、解州則薫風自南、一夕即成鹽、此其大畧也、鹽有定例、凡沿海州縣、及有鹽井鹽池者、皆聽民煮之、官出帑收買、戸部乃給鹽引於商、就塲照引受鹽、又必掣之於批騐所、故受鹽多寡、皆可按引而知、其運販亦隨引所定、各異其地、謂之官鹽、若一犯界、即爲私鹽、夫分疆畫地、不得引與地相乖、於是乎近楚者不得食於楚、近蜀者不得食於蜀、而私販起矣、且鹽商各衙門皆有額規、不得稍有虧欠、加之地方文武官吏、誅求無算、各項費用、盡資之於鹽、故官鹽必昂於私鹽、此私販之所以日盛而不可禁、官鹽之所以壅滯而虧於課額也、唐劉晏爲轉運使、用榷鹽法、以爲官多則擾民、於是於出鹽之郷、獨置吏及亭戸榷鹽、轉鬻之商、任其所之、舊時諸道有榷鹽錢、商舟所過有税錢、悉奏罷之、是法頗善、但置吏販鬻、猶易啓弊竇、余則以爲凡産鹽之地、計寘竈若干出鹽若干、以收其税、聽商民就塲賣買隨便轉販、不必給引、則商民均頼其利、官亦庶免乎虧鹽課之憂矣、買舟下珠江三十里、抵碑木鎭、復舍舟而轎、經雙鳳驛、過銀匠街、宿隆昌縣、縣多出絺綌、價極廉、
            十七日、過李市鎭、稻花方秀、清香冉冉送人不絶、宿榮昌縣、夜熱如蒸、
            十八日、戴星而發、避熱也、經郵亭舖、宿永川縣、苦熱通夕不寐、
            十九日、蓐食上程、過馬方礄、宿來鳳驛、自入川省、毎縣有徳政坊、毎閭有節孝坊、坊皆華表、兩柱刻獸、上題聯句、又掲扁額、鏤金施彩、最爲壯麗、所費率數百千金、頌徳政者多近世人、蓋數十年來風俗澆漓、循吏不易得、遇有治功稍優者、民倶推奉、必爲建坊、若節孝坊、則其子若孫請諸官、官以聞於朝、合格輙賜旌表、抑亦見古今世道之變也、
            二十日、夜半出店、過浮圖關、山峻轎危、軒則朝天、輊則俯地、殘夢屡驚、比天明雨點點下、經白市驛、入龍洞關、滿山奇石、皆成淺白色、累累疊起、如波濤之湧、抵勞淳舖、雷洊雨急、循峻阪而下、則俯瞰大江、右挹江光、左掖山翠、東走數十里、抵重慶府、府依山爲城、高而長、如大帶拖天際、躡磴而上百八十餘級、始至城門、又歴九十餘級、乃出街上、范記云盛夏無水、山水皆有瘴、詢之、曰、瘴氣大減於昔時、但井不可食、特充洗滌之用而已、
            二十一日、清暦六月朔也、初余在成都、聞重慶有祅教之變、至則已平矣、蓋祅教之入蜀、民皆不喜、而奸宄無頼之徒、爭竄名於教會、恃勢横暴、民益惡之、然司教者略不經意、民訟之官、又不得直、由是忿懣、不能平、至同治十二年、遂寧諸縣民群起殺教徒、而今茲又有江北之變、江北與重慶相對、別置同知官一員、正月教徒之在江北者、放火燒民居數戸、團民即捕之、既而教徒又縛納粮廰城者三人、拔其髯、爭折辱之、且死乃釋之、於是四郷乃民、不期而集、燬教會醫館、并傷殘教徒、遠近聞風起者十餘萬人、二月遂渉江南入府城、將盡火教堂以甘心焉、鎭道及地方官百方慰諭、久之始退、法郎西人范若瑟司教知曲在己、執倡禍者三人獻之、照例懲罰、地方官亦令團首捕致首亂者、頃之教徒又毒於井中、以害渝州民、執而鞫之、即首服、然未至結案也、教徒之在江北者凡數千、方民逐之江南、城中教徒三百餘戸、見民衆勢張甚、皆虞不能自保、乃焚所崇奉神像、更立天地君親師位、於是比戸皆放砲稱賀云、
            二十二日、嘉陵江來注于江、自是江勢益壯、余將買舟、屬陳錫鬯聽采、凡船上設艙槅牕櫺者曰舿子、供行旅寄載、其無之者大曰五板、小曰三板、皆裝載貨物、客亦得就搭焉、適有一大船裝鹽趨宜昌者、錫鬯勸余附載、乃告別錫鬯、相揖而祝曰一路平安、蓋是邦送行常語也、嗟余自入蜀、即納交於錫鬯、肝膽相投、事輙咨詢、依以爲西道主人、錫鬯亦自任不辭、今乃遽然分袂、眞所謂別離已異域、音信若爲通者、口叙常語、而誠發自中、黯然久之、遂自東門乘脚艇、順流而下、鹽船大受十四萬斤、入水甚深、以故泊在下流灘深處、距城十五里、就遷則日已中矣、下午拔錨、船上艣一、槳四、皆須七八人之力方得操之、一長年執大竹條、左右指揮、勃如忿、口角吐沫、聲如洪鐘、舟人或懈、輙號呼撻背、皆隱然墳起、成紫黒色、頃之創痕層層交背、旁觀亦爲酸鼻、泊何家嘴、一名唐家沱、初陸行毎宿苦蟲、不能安眠、蟲色淺紅、匾而圓、微成三稜、名曰臭蟲、不潔之所生也、以其伏于臥坑、又曰坑蟲、晝間無見、至夜就寢、四集噆膚、隨成微腫、癢不可堪、掻之見血、尋結痂、經月不痊、及上舟始免其厄、後聞蟲性怯油、寢藉油布則無患、
            二十三日、舟初入巴峽、沿岸有石山、有土山、土山率墾爲田、民皆就家焉、魚子沱北岸一小聚、人家且十餘戸、竝在一磐石山、過草峽、山中多出煤炭、泊施家沱、已暝、山上新月纖纖畫眉、離鸞入夢矣、
            二十四日、過李渡、一聚數十家、皆石上搆家、石大家亦隨大、不築而基、亦一奇也、過涪州、城市整齊、山容亦嵬峩爭獻奇、伊川程先生嘗謫焉、易傳之著實成乎此、想像高風、不堪欽仰、城東有一河、舟人云、舟楫能達于思南府、經離石鎭、抵酆都縣、道家以爲冥獄在酆都、遂以此當之、紺壁隱約于山巓深樹間、舟人曰、閻羅天子所居、山下則城市烟火、依然人間世矣、泊馬唐灣、涪州至酆都、皆得瑰巖怪石爲奇、否則凡山耳、
            二十五日、過鐵門坎、急湍激蕩、忠州在南岸、滿目荒涼、殊無足觀者、抵舊忠州、方溪自南來入于江、水勢頗緊、過石寶砦、一大石四面削成、矗立三十餘丈、自趾起閣、層層爲級者十一、以屬巓、巓有一梵宮、磬聲隱隱出自雲際、以舟行貪程、不得一登、可憾、過武林關、抵雙渠子、漩渦疊起、舟所掀舞、一再轉纔得出、泊仰渡、夜熱甚、
            二十六日、過胡灘、水勢漫緩、不復覺危險也、白水溪自南來、有一大盤石障之、水自石背散漫而下、旭日映射、熒乎璀璨、晒氷綃、摧玉簾、自此而東、奇石滿江、大者如飄大旌、如築層樓、長者跨于數里、如橋梁、如堤防、兩岸之山、亦坼如皴如、愈出愈奇、舟行迅疾、左右顧眄不暇、至萬縣、縣城人烟稠密、頗爲殷富、將入巴陽峽、亂石堆疊、長數百丈、蜿蜒如龍、曰龍蟠石、水束而逼仄、入峽益窄、若二大舟來遇、各槳相搪不可過也、雲陽縣城市矮陋、獨南岸新修張翼徳祠、金碧爛然眩人目、過半邊灘、舟又遇渦掀舞者三、泊廟漑子、亦熱甚、
            二十七日、過三塊石、以三大石束水得名、抵靈姑洗、盤渦盪舟、過安平驛、抵漫里三沱、舟又掀舞者數矣、抵夔州、街上人家多茅茨、瓦屋僅居十之一、同治九年、江大漲、城上水深丈餘、南門漂去、居民避水門上者、皆葬於魚腹、今未能復舊觀也、葢城壁高於江面七八丈、而水出其上、數百年來所未嘗有云、大抵毎歳夏秋、水長數丈、今茲則否、亦幸已、然昨來見舟船觸礁、破壞者再矣、吁險矣、而古人云未如人情之最險、果然耶、夔州禹貢荊梁二州之域、過此則荊州也、
            二十八日、僦小舟、往觀魚復浦八陣圖、方在水底不可見、舟人云、天寒水落、則六十四蕝猶見其髣髴、夫纍纍之石、在渦囘浪湧之間、經數千百年未嘗轉移、可謂奇矣、先儒劉隅謂、浦之上有溪、引江濤以趨北崖、岸有土壤易崩、故江漲則益趨之、唯浦隆然介其中、盤錯鬱結甚固、浦下則束以瞿唐、鎭以灔澦、江流抗於吭隘、漫渙而囘、延匯于數沱、此浦又在囘沱之曲、正其旋緩歇薄之會、而盪激衝撼之所不及也、故瞿唐不剗灔澦不拔、則石無可轉之期、此論明確、足以破千古之惑矣、一山臨江而起、爲白帝城遺墟、舍舟由山後螺旋而上、殿宇巍然、舊祀公孫述、明時廢之、更祀昭烈、庭中有仙人掌數株、皆高過一丈、所罕覯、殿門俯瞰瞿唐、不雨而萬雷作于脚底、繞殿多老樹、陰森含風、頓忘三伏之熱、徘徊移時、登舟則烈日赫赫、復在洪爐中矣、
            二十九日、抵瞿唐口、灔澦堆屹立于江心、嶔岈岝?、望之如亂石層累而成者、其實一大石也、是爲大灔澦稍近北岸雙石對峙、與大灔澦遙成鼎足状者爲小灔澦、冬時水落、環堆石礁簇出者六七、舟曲折縫其間而行、極爲危險、夏秋水漲、則并三堆皆在二丈水下矣、今夏水不甚長、灔澦出江面二丈餘、於水候爲最好、然猶大渦洶湧、勢甚急疾、舟人必隨渦委曲而過、入峽則兩岸絶壁陡立、有石破天驚之勢、其近水處、層層擘裂、如剖蓮嚢、諸山皆以石爲體其色有粉壁者、有赤甲者、隨色各得名、又有疊成數十級如可拾而上者、曰孟良梯、如象鼻下向欲飮于江者、曰石鼻子、頭戴圓石、欲墜不墜者、曰擂皷臺、巖腹有洞、如並懸日月者、曰男女孔、其他成形取勢各不同、非筆墨所能悉也、懸巖凹處、或有蓄一撮土、種以穀、苗皆倒生、如頭髮鬖鬖下埀者、風箱峽巖上、穴居者數戸、與木客相距蓋無遠矣、過此則有大石、横排而左右出、江愈束、水愈急、弩發雷轟、天地爲改色、爲黒石灘、至大溪口則山稍豁開、舟路之險亦紓矣、大抵峽中有灘處、大渦磅礴、轉轂翻輪、江流爲之激蕩、水面高低不一、所以爲大險、過荒灘、盤渦折柁、泊巫山縣、修之、縣城在北岸山腹、去夔州百二十里、街市蕭條、亦遭同治水災而然、夜月鮮明、望巫峽諸山、秀翠如畫、神魂爽越、已在十二峰之上矣、
            三十日、行半里、將入巫峽、北岸有神女廟、據范陸二記、廟本在巫山凝眞觀、蓋後人遷之也、已入峽、灘勢不如瞿唐、然亦爲險惡、夾江之山、皆峻絶摩空、草卉掩生、其間墾爲田者、比瞿唐爲多、抵青石洞、人家可十戸、聚爲邑居、北岸則巫山十二峰、前後蔽虧、其得見者特六七峰而已、最東一峰、膚白如雪、細皴刻畫、頂挿雙玉筍、晶乎玲瓏、與雲光相掩映、最西一峰、其形亦相肖、諸峰皆娟秀明媚、有鸞鶱鳳翥之態、與他山之瑰奇鬱嵂各自爲雄者、剛柔相制、主賓相得、以成絶大奇觀、宜乎古來騷人韻士、載之圖畫、颺之諷詠、推爲名山第一也、大約巫峽之山、頂鋭而脚少奓張、其絶壁斷崖、多在肩以上、瞿唐則自水面陡立、腹背以上、斜殺而生毛、且巫之山、秀媚而鬱嵂、其秀媚者如淑女之貞靜端正、顧盻含態、鬱嵂者如偉丈夫衣冠儼然尊瞻視、瞿唐則猛將臨陣、眥裂髮竪可望而不可狎、蓋巫峽能兼瞿唐之奇、而瞿唐不能有巫峽之富、二峽之優劣於是而判矣、巖間處處有懸泉、其多不可得數、謖謖有聲、如聞松風、抵皮石、即楚蜀過脉處、南岸有小聚、茆舍瓦屋相間頗楚潔、可就而買醉也、舟行一轉、忽得奇巖、曰鐵棺峽、以形似得名、不知何物點仙、藏體魄於絶壁、千年不朽以雲烟爲墓田、猿鶴爲弔客、使過者不覺仰首驚嘆也、經南木圍、抵廣東沱、去巫山縣百十五里、巫峽至此而盡矣、大抵上峽之舟、皆候風挂帆、又有數十人縴之、蹈懸崖而行、遇路絶不可行者、輙皆上舟、盪槳搖櫓、經數刻僅能進寸、而下灘之舟、則一瞬千里、快如奔馬、但覆敗之患、常不在寸進而在快奔、靜觀者蓋知之矣、將抵巴東縣、雨忽至、囘顧峽中諸山、出沒于雲際、如擧手送行、依依惜別者、朝來天陰、然諸山無一點雲翳、得縱攬神秀之美、至此爲雲爲雨、相送不已、神女豈有情乎、不然宋玉之言欺我也、小泊巴東、亦圮于水、城郭未經修築、尤爲荒寂、寇莱公祠及白雲觀、皆鞠爲茂草、遺跡不可考、獨秋風亭僅存基址云、下午發舟、至牛口雨晴、雲冉冉捲而上、山翠如染、斜日映之風景可畫、過巴斗、大渦巨浪繞舟而起、使人瞿然、抵石門關、關在北岸、鑿崖爲磴道、道旁土皆深黒色有頽乎崩者、有巋然崇者、一望如溌墨、詢之土煤也、蓋巴東而東、多産土煤、比煤炭火力差劣、又無烟氣、注水填之竹筒、擣實而出之、如圓壔状、毎壔重一斤、兌錢一文、過業灘、雨又大至、遂泊、篷滴終夜不絶、
            三十一日、款乃一聲、紅暾跳於波上、巖間殘溜懸爲飛瀑、戞玉散絲、玲瓏可愛、過叱灘、入人鮓罋、亂石排水面、大者如岡阜、小者如劍鋩、忿迅爭聳、與水相搏、濤瀾奔跳、隨處作盤渦、舟掀毎於其間、不當一槁葉、舟人極力盪槳、適左舷兩槳觸浪而折、急移右邊一槳代之、務隨浪旋轉、又遇大渦相蹙、舟膠定不動、衆皆失色、有宣佛號者、有投糈祷江神者、相與出死力、拮据久之、始得能出險、皆額手稱慶、蓋峽中灘險以十數、而無過於此灘者、稱曰人鮓罋、果不虚也、歸州城在北岸、圜闠頗覺殷盛、過香溪入江處、香溪發源昭君村、至此入于江、抵兵書峽、兩岸奇峰對峙、直上逼霄漢、南者虎蹲、北者龍躍、而龍腹背皆懸白簾、其下絶壁有小竅、高於水面五六丈、竅中如積書状、舟人云、即兵書也、上古邈矣、或大禹治水時、藉以鎭罔兩耶、將圮上老人避秦火秘於此耶、何藏之密、而鎖之固也、抵新灘、亦險惡、水落則石聳湍激、疾如建瓴、往往不免於覆沒、是日水勢緩漫、舟人皷槳而過、入馬肝峽、北岸削壁數仞、當中有石下埀、黝黒而微潤、状如肝臟分六葉者、所以得名、石下又有一孔、小石蹲踞、如獅子哆口者、爲獅子巖、兩岸群山皆峭拔、亦有飛瀑、數道亂瀉、大者飜銀飛雪、小者埀絲撒髮、晩泊青林井、以候水勢、蓋重慶至此、水候有常度、過此以往非増減一丈則不可、入夜雨大至、舟人皆喜以爲水且長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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