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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40年代.张恨水:《蓉行杂感》.厕所.川剧.......
作者:张恨水
蓉行杂感
北平情调
不才随重庆新闻界参观团往成都,《上下古今谈》须停笔若干天,以代其缺。自然卖担担儿面的也不会作出鱼翅席,还是古今谈解数。 到过成都的人,都有这样一句话,成都是小北平。的确,匆匆在外表上一看,真是具体而微。但仔细观察一下,究竟有许多差别。凭我走马看洛阳之花的看法说,有一个统括的分析,那就是北平壮丽,成都是纤丽;北平是端重,成都是静穆;北平是潇洒,成都是飘逸。自然这类形容词,有些空洞,然而除了这空洞的形容,也难于用少数的字去判断。若一定要切实的说一句,应当说是成都之北平味是“貌似”而微,而不能说是具体而微。 虽然成都这个城市,决不同于黄河以南任何都市。就是六朝烟水的南京,历代屡遭劫火,除了地势伟大而外,一切对成都都有愧色,苏杭二州更是绝不同调。由江南来的人,看到了这个都市,自然觉得这是别一世界。就是由北方来的人,也会一望而知这不是江南,成都之处就在此。 看成都的旧街道,两层矮矮的店铺夹着土质的路面宽达三四丈,街旁不断的有绿树。走小巷,两旁的矮墙,簇拥出绿色的竹木,稀少的行人,在土路上走着,略有步伐声。一个小贩,当的一声敲了小锣过去,打破了深巷的寂寞,这都是绝好的北平味。可是真正的老北平,他会感到决不是刘邦的新丰。人家的粉墙上,少了壁画,门罩和梁架上,少了雕刻,窗栏未曾构成图案,一切建筑,是过于简单了。 看一个地方的情调,必须包括人民生活,自不定光看建筑,而旅客对于人民生活的体念又是一件难事。然则我们说成都之北平味,是貌似而微,不太武断吗?我说不,建筑也是人民生活之一部分,在这上面,可以反映到他的生活全貌。试看苏州人家的构造,纵有园林,也只有以小巧曲折见胜,你就可以知道苏州人之闲适,而不会是北平人之闲适。于是以成都之建筑,考察到北平风味,是不中不远矣。 驻防旗认之功 成都作为都城,在历史上,可以上溯到先秦。然而,它不能与西安、洛阳、开封、北平、南京比,因为它不过是一个诸侯之国,或僭号之国的都城而已。经较成为政治重心的时代,共有两次:一次是刘备在这里继承汉统,一是唐明皇避免安禄山之乱而幸蜀。但这在当时,为时太短,到如今又相距很久,留给成都的遗迹,那恐怕是已属难找。自赵宋灭孟氏之后,只有张献忠在这里大翻花样。然而,那并不是建设,是彻底的破坏。所以,我们看成都之构成今日的形式,应该是最近三百年来的储蓄,谈谈太远,那是不相干的。 满清一代,成都是西南政治军事文化据点之一,尤其是那班驻防旗人,他们扶老携幼,由北京南来,占了成都半个城,大大地给成都变了风气。他们本站在领导的地位,将北京的缙绅生活带到这里,自然会给人民一种羡慕荣华的引诱。在专制时代,原有“宫中好高髻,城中高一尺”的倾向,成都人民在旗人的统治与引诱之下也不会例外,由清初到辛亥这样继续的仿效共二百多年。然则这里的空气,有些北平味,那是不足为怪的。 桐花凤 自我们念过王渔洋的词:“郎是桐花,妾是桐花凤。”我们就联想到桐花凤是怎样一种鸟?这回在灌县离堆的李冰祠面前,我们有个机会仔细地看到了。鸟贩子将竹丝笼子,各关着两头或三头,送到游客前面来兜售。这小小的动物,它比燕子或麻雀,还小到一半,嘴长而弯,像钓鱼钩,紫色头,大红脖子,胸脯黄,与颈毛交错,翅领深灰色,中间夹着淡黄,尾长二寸余,约为身体之两倍,翡翠色。总而言之,美极了。就为了它太美,捕鸟者,就把它关在笼子里了。 它是怎样被捕的呢?这里有无数的桐花树,高达六七丈,淡紫色的桐花,大如酒杯,作喇叭形成球样的开在枝上。大概是花蕊里有蜜,桐花凤与蝴蝶一样,在树枝上飞来飞去,时时钻进花里吃蜜。捕鸟人利用它这个弱点,将长竹竿接上两三根,顶上涂以胶着物,再抹些香蜜,它就被粘着了。据说,这鸟被关在笼里,顶多一个月就死,甚者只可过两三天。在这小鸟不住将头伸出这竹丝笼子里来,便知它是如何焦躁了。“妾是桐花凤”,的确不错!有美丽的羽毛,又想吃蜜者,可以鉴诸! 武侯祠夺了昭烈庙 到成都的人,都会想起了这两句诗:“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但据此间考据家的观察,现在的武侯祠,实在是昭烈庙,原来的武侯祠,已经毁灭,不过,后殿有诸葛亮父子的塑像而已,这话我承认。因为我游普通人所谓“武侯祠”,看到那大门上明明写着昭祠的匾额了。那末,为什么臣夺君席呢?那就为了“诸葛大名垂宇宙”之故。 这庙的前殿,两廊有蜀国文武臣配享,殿左右有关张的塑像,正殿左手还有个神龛,供着那个哭祖庙而自杀的刘谌。殿右角却空着,似乎是抱不起的刘阿斗,在这里占一席,而为后人驱逐了。 关于以上两点,我发生着很大的感慨,觉得公道存在天地间。凭一时代的权威供着长生禄位牌,终于是会与草木同腐的。王建在这里作过皇帝,他的陵墓当然是好,可是就成了庄田一千年。而现在发掘出来,人家都以为是奇迹了! 夜市一瞥 无意中在西城遇到一回夜市,在一条马路的人行道上,铺了许多地摊,夹街对峙。那菜油灯光的微光,照着地摊上一些新旧杂货与书本,又恍然是北平情调。这虽然万万赶不上北平夜市的热闹,我跑了许多城市,还不见第三处有这作风,恐怕这又是驻防旗人所带来的玩意了。 夜市中最让我惊异的,就是发现有十分之三的地摊,都专卖旧式婴儿帽箍,是用零碎绸片剪贴,或加以绣花,有狮子头,莲花瓣等类。不说我们的孩子,就是我的兄弟辈,也没有戴过这种帽儿,它早被时代淘汰了。今日今时,在这些地摊上,竟是每处都有千百顶,锦绣成堆,怪乎不怪?于是我料想到这是到农村去的东西,并推想到川西坝子上,农人的如何富有,又如何不改保守性。而成都的手工业,积蓄很厚,也不难于此窥见一斑。这些作帽箍的女工若能利用起来,是不难让他们作些更适用的东西吧?欧洲在闹着人力荒,我们之浪费人力,却随处皆是。 茶馆 北平任何一个十字街口,必有一家油盐杂货铺(兼菜摊),一家粮食店,一家煤店。而在成都不是这样,是一家很大的茶馆,代替了一切。我们可知蓉城人士之上茶馆,其需要有胜于油盐小菜与米和煤者。 茶馆是可与古董齐看的铺,不怎么样的高的屋檐,不怎么白的夹壁,不怎么粗的柱子,若是晚间,更加上不怎么亮的灯火(电灯与油灯同),矮矮的黑木桌子(不是漆的),大大的黄旧竹椅,一切布置的情调是那样的古老。在做惯了摩登咖啡馆的人,或者会望望然后去之。可是,我们就自绝早到晚间都看到这里椅子上坐着有人,各人面前放一盖碗茶,陶然自得,毫无倦意。有时,茶馆里坐得席无余地,好象一个很大的盛会。其实,各人也不过是对着那一盖碗茶而已。 有少数茶馆里,也添有说书或弹唱之类的杂技,但那是因有茶馆而生的,并不是因演杂技而产生茶馆。由于并不奏技,茶座上依然满坐着茶客可以证明。在这里,我对于成都市上汉字时间充裕,我极端的敬佩与歆慕。苏州茶馆也多,似乎仍有小巫见大巫之别。而况苏州人还要加上一个吃点心,与五香豆糖果之类,其情况就不同了。一寸光阴一寸金,有时也许会作个例外。 厕所与井 据农业专家说,人粪是中国一项最大的收获,全国粪量,每年至少五千万万斤,如按每百斤粪值法币一元计算,也共值五十万万元,而事实上却数倍不止。粪里含有重要的肥田物质氮、磷酸与加里,是农家的宝物。成都一部分置产者,也许看透了这一点,所以除了家中大概有一个积粪的茅坑外,每条街或街巷口上,都有一个公厕,以资收获。这在经济上说,是无可非议的,而于公共卫生上,及市容上说,却是这花鸟之国的盛德之累。小学生也知道,苍蝇可以传染许多疾病,而茅坑却是产生苍蝇的大本营。公厕太多,又没消毒和杀蝇的设备,这是一个可注意的事吧? 其次,我们就联想到井。成都是盆地,到处可以掘井,除了公共外,成都许多人家都有私井,这井并与茅坑相隔很近(某外国名字的大旅馆的井与茅坑就相距不过三丈),茅坑里的粪水渗透入地,似乎跟着潜水,有流入井中的可能。这样,热天就极易传染痢疾。我想成都市当局决不会不考虑及此,何以至今还没有改良呢? 下次再来成都,我将在厕所与井上,以考察市政进步之程度。 安乐营 记不起是在哪条街上,经过一座庙,前面像庙门敞着,像个旧式商场,后面还有红漆栏杆,围绕了一座大殿。据朋友说,那里供着由昭烈祠驱逐出的安乐公刘阿斗,这庙叫安乐宫,前面是囤积居齐的交易所。这太妙了,阿斗的前面也不会有爱国家爱民族的人,他们是应该混合古今在一处的。朋友又说戏台上有一块匾,用着刘禅对司马炎的话,“此间乐,不思蜀矣”那个典故,题为《此间乐》,我想此匾,切人切事,很好,可是切不得地。请想,把引号里的话,出之囤积商人之口,岂不危乎殆哉? 蜀除帝喾之子封侯,公孙述称蜀王,李雄称成都王外,还有三个大割据皇帝:刘备、王建、孟知祥,而都不过二传,他们的儿子,刘禅荒淫庸懦自不必说,王衍虽能文而不庸,可是荒淫无耻了,孟昶更是奢侈专家,七宝便壶,名扬千古。因之他们也就同走了一条路,敌人来了就投降。 于是,我们下个结论:“川地易引不安分之徒来割据,割据之后,就以国防安全感而自满。自满之后,就是不抵抗之灭亡了。”此间乐,其然乎?岂其然乎? 王建玉策 在博物馆里,我们看见由王建墓里挖掘出来的许多东西,而尤其使我发生着感慨的是一派玉策。每条策上的楷书,还算清楚。他儿子“前蜀后主”王衍,一般的以正统自居,开宗名义,大书“大行皇帝”云云。我们可以想到历史上割据四川的人物,向来是无法无天的了。 在这里,我们不妨谈谈王建之为人。五代史前蜀世家记着,他是舞阳人,字光图,年轻时,以屠牛盗驴贩卖私盐为生,后从军,为队将,黄巢造反长安,他就转进入川,作了四川节度使,唐室不得已而封他为蜀王。唐亡,他就称帝,这个人是彻头彻尾一个不安分之徒,生之时,他享尽荣华,死之后,还有一番大排场,与其说是他八字好,毋宁说是四川地势便宜了他。设若唐代有一条大路通成都,王建恐怕作不了二十八年皇帝。所以据我们书生之见,治蜀还是以交通第一。 川戏《帝王珠》 生平最怕读《元史》,君臣许多铁木儿(或贴木耳、帖睦耳,其音一也),皇后总是弘吉刺。且兄弟叔伯,出入帝位,像走马灯一样,实在记不清。在川戏台上,遇到一出《帝王珠》,被考倒了,一直到现在,无法知故事的出入。 戏的故事是这样:皇帝率两弟还都,杀文武臣四人,太后原与文人私通,出面干涉,帝当后前杀一人,太后刺激过甚就疯了,皇帝因太后淫荡之态太过,不能堪,就让他的卫将,把太后当场刺死。我们查遍《元史》,并无此事。而懂川戏的人说,那个年轻皇帝是铁木耳,当是元成祖,但成祖并没有杀过太后,而且他的太后弘吉刺,有贤名。只有一点可附会,就是铁木耳死,丞相阿忽台谋奉皇后伯岳吉临朝垂帘听政。铁木侄“爱育黎拔力八达”(仁宗)与海山(武宗)入朝,杀丞相,并废杀皇后。但这分明不是太后,且与铁木耳无关,和剧情又不同了。 但就戏论,萧克琴扮演老年妇人的性心理变态,极好。相信此戏剧创作者,必有所讽刺。若不出五十年,那就应该是刺西太后的了。清末,汉人多用金元故事以讽刺满廷,这或者是一例子。 手工艺 物产展览会的手工艺品,真是琳琅满目,美不胜收。这何用说,是好好好! 然而,我有另一个感想,觉得往年的四川保路会,实在给予四川一个莫大的损害。假使川汉铁路成在十年之前,把西洋的机器运入成都平原,以成都工人这一双巧手,这一具灵敏的脑筋,任你飞机上的机件如何复杂,我想,他们决不会是目无全牛的。 走过昌福馆,看到细致的银器;走过九龙巷,看到美丽的丝绣;同时发现那些工人,并不是我们所想的纤纤玉手的女工,而是蓬头发,黄面孔,穿了破蓝布褂的壮汉。让我想到川西人是相当的“内秀”,不能教他造飞机零件,而让他织被面,实在可惜之至! 虽然经过某街,看到印书匠还在雕刻木版,舍活字版而不用,又感到好玩,手工艺,是成都一个特殊作风。 杨贵妃惜不入蜀 遍成都找不出唐明皇留下的一点遗迹,于是后人疑到天回镇便回去了(可能此镇取名于李白诗:“天回玉垒作长安”)。天回镇到成都十四华里,唐明皇至此,岂有不入城之理?事实上,明皇从天宝十五年入蜀,七月至成都。作太上皇之后一年,肃宗至德二年十一月离开成都,在蓉已有一年多了。然而在成都城里,实在不能揣测唐明皇行都之所在。 我这样想:假使杨玉环跟着李三郎入蜀,那情形就当两样,至今定有许多遗迹被人凭吊。试看薛涛,不过是个名妓,还有着一个望江楼,开下好几个茶社。枇杷门巷的口上就(尽管是附会)还有一个亭榭拓着薛姑娘的石刻像出卖呢!以杨氏姊妹之名花倾国,正适合成都人士风雅口味,其必有所点缀,自不待言了。 孟知祥之不如孟昶有名,就因为他没有花蕊夫人。在这些地方,你就不能不歌颂女人伟大了。明皇无宫,薛涛有井,此成都之所以为成都也。则其在今日无火药味,何怪焉。 由李冰想到大禹 李冰是四川人最崇拜的一个人,其功虽大,有时也许多神其说。若以治水而论,我想一切不必是李氏的发明,一部分当是承袭古法,这我有个证据。《华阳国志》记望帝之事说:“其人开明,决玉垒以除水害。”玉垒便是离堆的主峰,李冰凿离堆以成内江,岂不是先有了开明为之在前吗?又李氏治水,也不外乎此。黄河由此北而南,阻于龙门,禹凿龙门以通河,这又是凿离堆以前的方法了。 大禹这个人,我们自不必认他是“一条虫”,那太离奇了;但亦不必断定硬有这个人。可是上古的水患,各诸侯之国曾自为治理,而又经过一个人更系统的修一下,或者去事实不远。假如这个假定可以成立,这个人就是大禹了(虽然他不一定叫大禹)。既然有人在李冰之先,大治过水,那么,李冰有所取法乎前人,那也是必然之事。 此外,我们又有所引申,李冰治成都之水,父启子继,费了许多时候。禹治全国之水,却只九年,应当是不可能。所以《禹贡》一篇,我们可以用孟轲之言,尽信书:“则不如无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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