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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郑光路《成都旧事》《四川旧事》《巴蜀武术天下奇》隆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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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抗战爆发了

作者:郑光路 -上传日期:2005/6/13
  第二章.抗战爆发了


  1. 国家利益高于一切

  蒋介石决心"军队国家化"

  1937年3月中旬,刘湘忽接蒋介石急电:"嘱即派全权代表到南京,有要事相商!"
  刘湘把电报往桌子上一扔,对邓汉祥等"智囊"们说:"老蒋一定又在打我的主意啰!先派建设厅长卢作孚代表我去一趟,看他想干啥子名堂!"
  卢作孚到重庆,见到国民政府军委会重庆行营参谋长贺国光。
  他第二天就跑回成都对刘湘说:"甫公!贺国光一见我就直接了当地说:'这次蒋委员长主要要谈'军队国家化'的大事。你同刘甫澄关系不够,事关重大,请他另派人吧!" (1)
  省政府秘书长邓汉祥对刘湘说:"老蒋的行营参谋团和别动队1935年后入川,主要就是督促、整编川军,去围歼中共的红军,又削弱川军力量……他要'军队国家化',其实说穿了,就是把川军变成他老蒋能控制的军队,把四川收到他的国民政府手中!"
  刘湘脑袋低垂,习惯性眼睛半睁半闭静听。
  邓汉祥又说:"1935年6月5日,他在成都行辕召集川军将领,讲述《剿匪与整军之要道》,说:'我看现在四川兵额之多、部队之杂,至少要裁半数以下!现在兵多饷少,川军一般士兵不仅月饷全无,而且许多士兵求一饱而不可得……现在有中央调来的军队同川军在一起剿匪,中央军每个士兵每月可得到七块钱的饷!彼此相形见绌,试问大家,有甚幺办法来安你们的兵心?但是这件事不能怪中央,如果经过中央的点验和承认,就可以照中央军队一样的发饷……他这些话,听起来也确实冠冕堂皇。"
  刘湘抬头,声音低沉:"嗨,连瓜娃子都晓得他老蒋的鬼板眼!所以从那年6月25日后,行营参谋团就着手整顿川军,将原川军350个团减为200个团左右,各部均以全国陆军统一番号命名……川军经过点验,编余裁汰下来的军官6000多人,他老蒋还很会收买人心,提出全部安排,不让其流离失所……其实是为他所用!"
  刘湘的参谋长傅常博古通今,又好佛学,写的古诗在川中也素有盛誉。他话不多,但说的话常直切要害,这时缓缓说:"那次川军第一次整编后,蒋介石还以授军衔的方式,把川军纳入全国陆军系统。除甫公被授为陆军二级上将外,许多人被国民政府中央军事委员会授为中将、少将,我也被授为中将……这些任命虽然大部分是对既成事实的承认,但却剥夺了川军高级将领任命之权。"
  邓汉祥接着说:"真吾说得对极了!要部属听命,不就是要有让部下'加官晋爵'的权力嘛!不然哪个肯听话卖命?蒋介石这项措施是'杀手锏',必然要引起川军分化,削弱甫公对川军的控制力……不但甫公如此,就是刘幺爸(注:指刘文辉)、邓锡侯、田颂尧等其它四川高级将领,也都情况类似,被削弱了。"
  刘湘气恼地说:"鸣阶说得对头!在那次第一期整军中,川军各系将领就说我刘湘的闲话,有说我对川军各派系未能一视同仁的。还有说我对自己部属心存戒心的,使得部分将领如王缵绪、唐式遵、李家钰、孙震、范绍增等人,都去'背靠大树好乘凉',慢慢向蒋介石的'中央'国民政府'靠拢'去了!"(2) 
  说道此处,刘湘有些语音凄凉……因为他明白:现在是1937年了,蒋介石经过两年"苦心经营",一定认为再次整编川军的时期成熟了!这当然引起刘湘惶然不安。
  卢作孚不够资格,刘湘只好对贴心"军师"邓汉祥说:"鸣阶,只有你出马啰。无论蒋出什么题目,我们抱定一个'拖'字来应付,拖一天有一天的机会,总以避免和他冲突为上策!"(1)
  1937年3月18日,邓汉祥一到南京,飞机场有五六十个新闻记者包围他问:"谣传纷纷,都说四川刘主席要造反,反抗中央国民政府……请问邓秘书长,是否确有其事?"
  邓汉祥摆手说:"这是谣言!谣言!"
  其实,这并非全是谣言。"西安事变"解决,1937年初蒋介石回南京后,听说何应钦之弟何辑五企图"浑水摸鱼"曾去四川联络刘湘,而刘湘部下也在"西安事变"时"打落水狗",到处抓蒋系"别动队"人员……所以蒋介石对刘湘恨之入骨。
  1937年春,重庆蒋系别动队、宪兵等部队,都在浮图关一带日夜赶修工事。而刘湘部161师许绍宗师也严阵以待,双方大有一触即发之势!蒋的重庆行营参谋长贺国光虽投靠老蒋,但和刘湘也有些旧交情(都是清末"四川陆军学堂"的同学),怕窟窿戳得太大了,他不好收拾。他就天天和刘湘部的重庆警备司令李根固和许绍宗师长周旋套交情,既一起打牌吃酒,又一起视察工事。据报载,1937年3月2日,贺国光同许绍宗共赴两路口、浮图关一带,令双方都将所筑工事一律铲除,以免民间发生误会……(3)
  蒋介石派他的副官长姚琼到机场接到邓汉祥,立即去蒋官邸。
  一见面,蒋介石直截了当地说:"四川军队太多,应该缩编!四川一个省,就相当于欧洲一个大国。甫澄身体多病,却兼管军民两政……我深恐他体力难以支撑,中央准备派人去任省政府主席,甫澄专负绥靖地方的治安责任。这既便于甫澄休养,对地方和他个人都是有利的!"
  邓汉祥小心翼翼说:"缩编军队,如果川军各系在同一标准下进行,自无问题;但军民分治,请中央再加考虑。四川防区时代混乱多年,百姓深受其苦,自前年省政府才成立、川政统一后,各方面才稍有眉目。如今又要让军政、民政由两个人负责,恐难收良效,反而会增加中央的麻烦……"
  见蒋毫不为动,邓汉祥又说:"委员长日理万机,我不便多来麻烦……可否指定一位负责人员从长研讨,使汉祥多有陈述的机会。"
  蒋指定军政部长何应钦同邓细谈。邓汉祥向何"摊牌"说:"缩编军队和军民分治两件事,如果同时进行,难免不逼得四川狗急跳墙!先缩编军队,过一些时再提出分治来,同样可以达到中央愿望。这是一件大事,请你同蒋先生从长计议。"
  何将邓软中带硬的话转告了蒋介石。
  第二次邓汉祥见到蒋,蒋就没有再提军民分治的话了。他说:"军队必须国家化!1937年7月6日,在重庆开'川康整军会议',派何应钦代表我到渝主持!"
  邓汉祥飞回成都,刘湘埋着脑袋沉思很久,抬头吩咐:"分别发电致蒋、何,表示拥护整军会议!" (1)

  注释:
  ...



  芦沟桥炮声惊散"整军会议"


  何应钦于6月28日到重庆,电召刘湘到渝。
  刘湘心腹部下都大加劝阻,还有三个旅长跪在地上放声痛哭:"甫公,那分明摆的'鸿门宴'呀!老蒋心子黑,你到重庆太危险……万一甫公被老蒋扣押,就毫无办法啰!"
  刘湘问:"你们咋个说我去不得?"
  旅长们哭着说:"老蒋的重庆行营及别动队,都极力分化瓦解川军!他们挑拨离间,要策动川军一些军长、师长攻击甫公……"
  "武德励进会"情报室负责人杨特树也说:"蒋介石现住在庐山,邓锡侯的代表王应嵩,刘文辉的代表冷杰生,以及杨森的代表等人,都从庐山发回密电,说蒋介石暗中布置一些川军将领,要借整军会议收拾刘甫澄……这些电报被我部译电员偷译出来了!" (1)
  刘湘犹豫不定说:"老蒋要'统一中国',想吃掉我也就罢了。咋个川军中也有人想乱下黄手?他们未必不晓得唇亡齿寒的古话嗦?"
  杨特树说:"本来,川军各系多年来割据自雄,省政府成立后,各系将领不能自行征收田赋税收、任命地方官员,处处要受甫公约束。加上我们的部队待遇较他军优厚,所以其它各系非常怨恨,说:'昔日作公婆,今日作儿媳'!经蒋介石的人一煽动,当然更火上加油啰。他们准备在整军会议上围攻甫公:第一,说甫公消灭异己。第二,说克扣了他们军饷……"
  邓汉祥说:"蒋介石这一手很厉毒,他采取'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造成川康军队狗咬狗、闹内讧,他坐收渔人之利!" (2)
  杨特树接着说:"另据绝密情报,我部师长范绍增已暗中投靠蒋介石,范绍增到重庆与贺密商倒刘具体措施,并企图约集刘文辉、邓锡侯、杨森、孙震、李家钰等人,在整军会议上对甫公提出弹劾,还要请求将甫公扣留惩办……" (3)
  杨特树说到这里,办公室里更是一片"哇哇哇"的哭闹声、劝阻声……刘湘心烦意乱,一摔手到走到内室,邓汉祥跟了进去。
  刘湘说:"人还没死,就闹喳喳的像在嚎丧!鸣阶,我只有和你密商了。你说,我究意去得?还是去不得?"
  邓汉祥沉思一阵,说:"假使我替蒋介石策划,绝不会扣留你的!为啥子呢?因为把你扣起来,你的几十万军队仍然会成问题。他不如采取用绳子勒死你的巧妙办法,就是先缩编军队,再军民分治,最后调你到中央去当个有职无权的啥子部长……这岂不省事得多吗?"
  刘湘盯着他,又问:"那你的意思是我去得啰?"
  邓汉祥又沉吟片刻,开口道:"甫公,这只是我个人推测……万一确实老蒋心子黑,也不是不会用辣手的!最稳当的办法,是你坐汽车前往,我乘飞机先去。等我先同何应钦密谈,从何的口气中,自可判断有无危险。我晤何后,再秘密到成渝路上的璧山县来迎你。如果临时有变,甫公就以旧病复发为借口,中途转回成都走他娘的!如无顾虑,就大大方方地进重庆。"
  刘湘听了连连点头。邓汉祥又说:"值此山雨欲来之时,针对川军各派系准备在'整军'中攻击甫公,我以贵州同乡关系去找何应钦,再叫重庆警备司令李根固和161师师长许绍宗,以四川军官速成学堂同学关系,去找蒋介石的行营代主任贺国光陈述困难,要贺向蒋介石疏通……"
  刘湘听了,这才眉头舒展,微笑说:"鸣阶足智多谋,简直就是我的诸葛亮,就依你说的而行!"
  邓汉祥先飞到重庆,一见何应钦开口就说:"唉,此间的谣言太多啰!"
  何应钦忙问:"有啥谣言啊?"邓汉祥说:"那些谣言,说来传去,不外是说'整军'就是对付刘甫澄!"
  何尽量解释说:"整军是维护国民政府的'军政统一',全国如此,又不是只对他刘甫澄一个人的,他刘甫澄不是也在四川搞'军政统一'嘛!"
  邓汉祥说:"蒋先生的把戏很多,谣言也不能认为毫无根据。"
  何应钦慨然说道:"我是贵州人,自古川黔一家,连我口音都和四川人一个腔调!如果蒋真要对刘甫澄下黑手,我肯来当刽子手,同四川人结不解之仇吗?"
  邓汉祥见何说这话时态度自然,不像唱戏,于是拍案而起大声说:"敬之(注:何应钦字敬之),你是贵州兴义人,我是贵州盘县人,早年又都进前清武昌陆军中学……我两个是同乡又是同学,我相信你不会整我的冤枉,哄我去害刘甫澄!"
  邓汉祥当夜赶到璧山,将经过详告刘湘,刘这才决心到重庆。(1)
  刘湘枪林弹雨中滚打几十年,不是傻瓜,他对邓汉祥说:"我们也得预先留了一手,枪杆子作后盾!传我的命令:在成都、壁山、重庆等方面暗中调集重兵,预作防范。有啥子风吹草动,就给老子打!" (4)

  1937年7月6日,川军整军会议在重庆行营礼堂开幕,出席会议的有何应钦、顾祝同、刘湘、贺国光、邓锡侯、刘文辉、杨森等整军委员,各军、师独立团以上将官,共300余人。 (1)
  开会之日,何应钦以下皆身着戎装,以示隆重。刘湘后至,偏偏脑袋上戴顶博士帽、穿件长衫子……举座惊讶,暗自交头结耳:"开军事会议穿长衫子,刘甫澄对整军不满,安心来个小学生'闹考'嗦?" (5)
  会议由何应钦主持并代表蒋介石说明"整军"的意义,他一身戎装,声音朗朗最先讲话:"1935年6月后川康军队第一次整军,曾经呈报中央有案的,川康军队共为8个军,辖26个师,9个独立旅,总计步兵团171个。若以团为单位来比较,竟然有日本全国军队数量的二倍半之多!"
  当时,日本正规军队约25万人,编为17个师,共步兵70个团。(6)
  1933年日本驻汉口的武官给本国政府报告川军兵力为:刘湘有211.500人;刘文辉有165.000人;邓锡侯88.000;田颂尧有59.000人;杨森有45.000人……(7)加上其它杂七杂八的小军阀、民团,至少六、七十万人以上!
  何应钦提高嗓门说:"以四川一省来养这支六、七十万人庞大的军队,自无怪乎质量之差。故四川军队必须整理!"
  刘湘接着致词:"甫澄作为革命军人一份子,拥护国民政府的军政统一,拥护军队国家化!"
  他话音刚落,第47军军长李家钰站起来说:"我在前线同红军作战,刘总司令(指刘湘)就在后边收编我的军队,我想不通这是什幺道理?"
  何应钦立即制止说:"我们这个会议有一定的范围,李军长的话出乎范围以外了。"
  李家钰便再没有往下说了。但李抱冰又起来发言攻击刘文辉,他愤愤然说:"我的部队在追击红军过西康时,刘文辉部多次拖拉我的军队!"
  何应钦仍以不属于整军会议范围而制止了。(8)

  7月8日,何应钦一开会就以沉痛的语气宣布:"7月7日,也就是昨天,震惊中外的'芦沟桥事变'发生,中日战争开始了!"
  形势直转急下!正在参加整军会议的将领们本来是"各怀鬼胎",这时却都极其愤慨,在会上纷纷高吼:"我们愿率所部,参加对日作战!""川军愿在刘湘主席统率下,同心协力,共御外侮!" (9)
  川康整军会议会议6号开始,7月9日就匆匆忙忙闭幕,何应钦昂首挺胸宣布会议"决议":
  (1)川军各部缩减十分之二,刘湘直辖的部队共缩编为60个团(共3个军、两个
  独立师、7个独立旅),剩余的纳入省府保安部队中,改成14个保安团。
  杨森、刘文辉各编9个团;孙震编13个团;邓锡侯16个团;李家钰编7个团。以上川军各派系总共仅54个团,还不如刘湘一家多。
  (2)川军团以上军官由国民政府有关部委直接委派。
  (3)川军的军饷,每月由国民政府军政部派员点名发放。(10)

  这次"整军",基本上实现了"军队国家化",对"抗战"中统一指挥全国军队无疑是非常有利和必要的。
  这次"川康整军会议"为什幺既"草草结束"、又"圆满成功"呢?
  这是因为开会第二天,"芦沟桥事变"突然爆发,救亡抗日成为火烧眉毛的紧急大事--当国家利益上升到最重要位置时,各方纵有天大私心,也没有任何借口去讨价还价了!
  当然,会议结束后,许多川军将领也心怀不满。刘湘说:"这样一'整军',我们川军的用人权、财经权等都进一步被老蒋控制啰!"
  邓汉祥摇头,笑着说:"抗战爆发,这次整军虽有决议,可能也只是无疾而终……"
  刘湘慨然说:"只要蒋介石不起吞掉我军队的黑心,我刘甫澄要马上率部出征,去打日本人!"
  抗战爆发了,展现在许多川军将领和几十万士兵面前的,将是一条崭新的道路!


  注释:
  (1)此处人物对话的真实史料见邓汉祥:《1937年整军会议》,载《四川文史资料选辑》第13辑
  (2)见《四川军阀史》第464页,四川人民出版社,1991年8月
  (3)见乔诚、杨续云着:《刘湘》第211页中,转引陈章文的文章《范绍增与刘湘的矛盾》,华夏出版社,1987年
  (4)此处史实根据见乔诚、杨续云着:《刘湘》第211页中,转引陈章文的文章《范绍增与刘湘的矛盾》,华夏出版社,1987年
  (5)见吴晋航《1935年参谋团入川前后》,《文史资料选辑》第2辑,120页,中全国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编
  (6)见《四川军阀史》第466页中,转引的周开庆著《民国川事纪要》(民国26年至29年)第15至16页,四川人民出版社,1991年8月
  (7)见[美]罗伯特A·柯白著《四川军阀与国民政府》,第70李白虹著《20年来之川阀混战》第75至78页(出自田尻著《四川动乱概要》,载《近代史资料》,1962年第4期,第49和61至66页)
  (8)见《四川军阀史》第467页,四川人民出版社,1991年8月,及(1)见邓汉祥:《刘湘与蒋介石的勾心斗角》,载《四川文史资料集粹》第5卷,四川人民出版社,1996年
  (9)见《四川军阀史》第503页,四川人民出版社,1991年8月;及乔诚:《刘湘出川抗战前后》,见四川省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四川省政府参事室合编《川军抗战亲历记》第3页
  (10)以上见乔诚、杨续云着:《刘湘》第210页中,华夏出版社,1987年





  2. 从打内战到请缨抗战


  川军将士的觉醒

  "号外!号外!买号外!7月 7 日卢沟桥事变,日军借口演习中一军曹失踪,侵入宛平县城,我卢沟桥守军吉星文团当即奋起抗战,抗战爆发了!" 
  1937年 7 月 8 日午后,成都大街小巷响起极为罕见的急促吼卖声……原来只在两小时前,成都《新民报》主编李有伦匆匆从省政府跑回春熙路报社,一上阶沿便气喘吁吁叫道:"卢沟桥昨天打燃了,赶快出号外!"李有伦摊开手中的中央通讯社所发电稿,心急火燎地组版、校样、开印……总计不到 40 分钟,《抗战爆发了》的号外即出来了。报馆人员全部出动上街叫卖……
  成都其它报纸也都是这样。
  半小时之后,各家报纸的号外便撒遍了市区的主要街道。一批报童还甩开光脚板师跑二十里,把"号外"卖到华阳县、中和场等乡下。"号外"只比巴掌大一点,但它及时传播了石破天惊的新闻,把成都震动了!一群群的人拿着"号外"奔走相告,群情激愤。(1)
  重庆也是这样。抗战爆发的消息以成都、重庆为两大中心,迅速传遍四川各州县,"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的口号立刻响遍城乡……
  成都,四川大学师生在"七.七"事变的当天正式成立"天明歌咏团",全体团员手执标语,高唱着"义勇军进行曲"、"大刀进行曲"、"枪口对外"、"五月的鲜花"、"毕业歌"等救亡歌曲走上街头,抗议日寇侵略暴行。歌咏团体所到之处,广大市民群众鼓掌欢呼,涕泪直流同声高唱,气氛悲壮激昂……(2)
  重庆、各州县,无数歌咏、演说团体活跃在校园、街头、乡村。他们唤醒了民众的民族意识,激励了民众的抗日情绪!

  芦沟桥的炮声,使川军中从将军到小兵,爱国激情也霎时都火山般爆发了!
  7月10日,成都督院省政府刘湘的官邸内。
  从重庆匆匆赶回的刘湘,紧急召开川军将领会议。刘湘的主要幕僚川康绥靖公署参谋长傅常、总参议钟体干、顾问张斯可、高级参谋乔毅夫、省政府秘书长邓汉祥及一些重要将领参会,今天都神色格外严肃。
  刘湘一改往日沉闷抑郁状,精神亢奋地说:"今天,我们郑重其事,商量整军及出兵抗战的问题!"
  绥署参谋长傅常发言:"1931后,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日渐猖狂,在中共'统一战线'的影响和川内父老的呼声下,其实我们川军上下多数官兵,对中央'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也是不满的!军人中要求'停止内战、一致抗日'要求,日趋强烈!"
  刘湘的老部下、川军145师师长饶国华站起来,慷慨陈词:"1934年我奉命堵截红军,即开始感受到民族危亡之秋,中国人自相残杀,实在要不得啊!古训说'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就是说兄弟即使在家里经常争吵,但当外来有侵犯时,仍应团结起来、共同对敌……我当时就对朋友们沉痛表示:'国难如此,实不愿再见自相残杀的内战,损失国力,利于敌人!'只要开始抗日,我饶国华就要站在战争的最前线,效死疆场!" (3)
  饶国华(1894-1937),字弼臣,资阳县人。1911年赴成都即投入川军第2师刘湘部,历任排、连、营长、旅长、145师师长……谁能料到:仅几个月后的1937年12月1日,他就悲壮殉国,实践了自己的英勇誓言!(后文将详述)
  刘湘带头鼓掌,有些激动:"饶师长的话,实在也说出我的心底藏的话。像我刘湘,还有邓锡侯、我幺爸刘文辉等川中实力派的主要人物,打了多年内战,苛捐杂税、糜烂地方,被川中父老骂为'滥军阀'。有时下面乱搞,我毫不知情。有一次,我从成都到重庆,路过简阳县,许多民众围着我恳求:'刘主席啊,半月前我们才交了20万元,求求你,不要再向我们征税了!'我听了很诧异,向老百姓赌毒咒发誓说:'我绝对没有征这笔税啊,我刘甫澄要是见了你们一元钱,就去吃药'!" (4)
  下面有些军长、师长、旅长面红耳赤、低下脑袋。
  刘湘声音有些发抖了:"我刘湘不愿当被川中父老指着背脊骨臭骂的'滥军阀'!要说我不爱国,我刘湘至死不服!我记得邓锡侯曾在峨眉山军官训练团讲话中说:'我们过去拿着枪杆,枪口只是对内,打了多年内战。现在应一致对外,才对得起民族,对得起自己良心!'这些话,又何尝不是我刘湘的话啊!拿了四川老百姓那么多钱粮,要对得起川中父老!"
  刘湘一字一句说得很缓慢,话音刚落,竟然潸然泪下……他在下属前,素来严肃寡言,喜怒难形于色。今天这情景是极罕见的!在座幕僚、将领们很感动,先是默然,忽然一齐鼓掌,纷纷说:"甫公所言心迹,也正是我们的心里话!"
  长期为刘湘掌握机要、对外联络的高级参谋乔毅夫,是刘湘"四川陆军速成学堂"的同学。他站起来朗朗汇报说:"'七·七事变'的发生,进-步激发了我广大川军的爱国热忱。据悉,各部川军纷纷致电上书、请缨杀敌!如47军军长李家钰致当局电称:日本对平津的侵略,'绝非一时局部之冲突,'实令群情忧惧'……他呼吁希望当局在国家存亡最后关头,'立即下令全国一致动员,挥军应战!'李军长并表示该军'正事整编,士气激昂。倘蒙移调前方,誓当执殳赴难!'" (5)
  刘湘听罢,拍着桌子大声说:"李其相这两年虽然和我有些误会,有些事情我对他也不满,但他这些话,爱国之心溢于言表!我要为他的话鼓掌欢呼!"
  会议厅内掌声如雷、气氛热烈…… 
  刘湘忽地站起身子,声如洪钟:"我们今天商量'整军'及出兵抗战的问题。我和在座各位都认为:'整军'应以团结抗战、减少摩擦为原则!各军原有番号不变,内部自行调整。我命令:川康绥靖公署直辖各军长、师长,在三日内返回原防,下令'整军'。 什幺时候出兵,请示中央后再定!(6)
  今天是7月10日,我以川康绥靖公署主任、四川省政府主席名义,向中央和全国民众通电请缨抗战。电文中应这样写:'和平果已绝望,除全民抗战外,别无自存之道。要求当局早决大计,甫澄愿率川军供驱遣抗敌!'" (7)
  "拥护中央抗战!我们川军愿在刘主席统率下,同仇敌忾请缨杀敌!"
  众高级将领振臂齐呼……会议在少有的真挚而热烈的气氛中结束。
  7月14日,刘湘再次又通电全国:"强寇压境,其危险性之严重……远超于有史以来之外患"。值此"危机一发"之际,"战犹有生机,不战亡可立待"。
  他疾呼:"全国上下,同德一心,共赴国难!"(8)
  1937年7月17日,蒋介石在庐山发表抗战史上著名的抗战总动员令: "如果战端一开,就是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任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皆有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 !" (9)
  在庐山,蒋介石同周恩来等中共代表谈判。此后国共第二次合作,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形成了……

  注释:
  (1)为2004年5月年愈八旬的四川老报人魏道尊先生为本书作者提供的资料
  (2)见王宗力、张明、蓝明春《七·七事变前后川大的抗日民主运动》,载《成都文史资料选辑》,第9辑,第121页。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成都市文史资料研究会编,1985年8月 
  (3)见傅双吾编《民族战争川军战绩史料存要》成都民族学会从书,1941年3月出版,第41至42页,转引自《四川军阀史》第503页,四川人民出版社,1991年8月 
  (4)见[美]罗伯特A·柯白著《四川军阀与国民政府》,第33页中转引的刘湘著《刘甫澄军长讲演集》,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年
  (5)李家钰的通电见成都《新新新闻》,1937年8月3日,转引自《四川军阀史》第503至504页,四川人民出版社,1991年8月 
  (6)见乔诚:《刘湘出川抗战前后》,《川军出川抗战亲历记》第3页,四川省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四川省政府参事室合编,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年7月  
  (7)刘湘以上的通电见成都《新新新闻》,1937年7月14日,转引自《四川军阀史》第504页,四川人民出版社,1991年8月
  (8)刘湘以上的通电见成都《新新新闻》,1937年7月15日,转引自《四川军阀史》第504页,四川人民出版社,1991年8月
  (9)见《中国百年大写真》第330至331页,吉林人民出版社,1996年


  国防会议刘湘请缨杀敌


  8月7日,刘湘应召去南京参加国防会议。
  凤凰山飞机场上,刘湘一身戎装、精神抖擞。成都川军将领邓锡侯、潘文华、王缵绪,以及民主人士张澜等各界代表1万多人,顶着炎炎烈日到机场欢送。"各界抗敌后援会"代表递交请愿书:"恳请刘主席转递中央,力促中央抗战!"
  刘湘言词慷慨说:"中华民族今日已到最后关头,唯一出路只有抗战,别无他途。四川为国家后防要地,今后长期抗战,四川即应负长期支撑之巨责。本人此次晋京,定首当将此意见陈述当道,不负川中父老、以慰国人之望!" (1)
  在一片挥手欢呼声中,飞机轰轰隆隆腾空而起。邓汉祥感慨地说:"近年来甫公主张抗战,川中军民对甫公是拥戴有加了!"刘湘肃然,若有所思。
  当天下午二时,刘湘飞抵南京,记者蜂拥上前。刘湘简短发表谈话:"甫澄决心以川康人力、财力,贡献同家,以利抗战!"
  蒋介石立即约刘湘见面,握手说:"我晓得你今天来,故决定今晚开就开国防会议,请甫澄兄务必参加。-切事情,我们另外约时间再谈!"
  当晚,南京国民政府隆重召开"国防会议及党政联席会议",气氛严肃。来自全国各省的党政军首脑正色端坐。第一个发言的是蒋介石,其次是阎锡山,再其次就是刘湘。
  刘湘起立,声音洪亮:"甫澄认为,要抗战才能救亡图存,才能深得民心,要'攘外才能安内'!日本人的军事力量虽然比较我国为优,但其必须利用铁路等交通线,始能展其所长……我们只要采取正规、游击而种战术,即可作持久战!就国际形势来看,日、德、意3个法西斯国家企图独霸世界,美、英、法、苏必不会坐视。由中日战争发展到国际战争,是有可能的。抗战最后胜利必属于我国!" (2)
  这时才抗战初起,刘湘这个对中日交战及国际形势的判断,甚有先见之明,完全为后来的历史发展所证实,显示了他卓越军事家的一面。
  蒋介石听了刘湘"要'攘外才能安内'"这句话,眉头紧皱了一下。
  刘湘发言长达一小时以上,最后慷慨激昂说:"四川竭力支持抗战,所有人力、物力,无一不可贡献国家……四川可出兵30万,供给壮丁500万,供给粮食若干万石!" 
  阎锡山、李宗仁、白崇禧等人也言辞激烈、坚决主战。
  这次会议,各方主战主和意见不一。刘湘发言,深得主战派赞许,掌声热烈,蒋介石听到最后,也频频点头……这对国民党中央决心抗战的决策,起到相当的推动作用。(2)
  会议一致通过以"持久消耗战略"作为中国抗战的战略指导方针,即:"利用我优势之人力与广大国土,采取持久消耗战,一面消耗敌人,一面培养国力,伺机转移攻势,击破敌人,争取最后胜利"。
  中共中央派周恩来、朱德、叶剑英人等人也出席了南京国防会议。会议上,共产党代表朱德发言:"我们坚决主张抗战!我们自身的特长是深入敌后进行游击战,可以以此来配合正面战场作战!"
  蒋介石点头:"中共军队负责进行敌后游击战,以此来配合国民党军队正面战场作战。这样分工很好!"(3)
  国防会议开会后的第二天,云南的龙云、广西的白崇禧同来看望刘湘。刘湘说:"要抗战,我们3个人应要求蒋介石把川、滇、桂3省军队,派在一个方面作战,因为3省的军队语言相近、习惯相同,在一起更容易发挥作战能力!"
  白崇禧摇头叹了一声气:"我们3个人当然巴不得如此。只是这恰中蒋介石之忌!"
  果然,这3个川、滇、桂的"巨头" 第二天提出这个要求,蒋介石轻描淡写说:"哦哦,考虑,考虑。"
  这个蒋委员长,肚皮里也确实打着借抗战来消灭各省地方力量的"如意算盘"。后来,不但三省军队不能调集在一个方面,就是出川抗战的川军,也被分布在三个战区,整得七零八落……(2)

  第二天早上9点钟,时任第九集团军总司令的顾况同,约邓汉祥到他家面商要事。
  到了顾家,何应钦把一封信递给邓汉祥:"鸣阶,这是蒋委员长写给我和顾司令二人的亲笔信。信中说,他今天早8时去庐山,准在明天5日9点以前回南京,叫我们同刘甫澄详商,如何贯彻执行'整军会议'决议案,以及四川出兵抗战共分几路等等……交待我们明早9时就要报告他!"
  邓汉祥看毕信,摇摇头叹了声:"现在既决定要抗战,又何必还搞啥子"整军'嘛?即使刘甫澄个人对此没得问题,但川军官兵必然误会,认为中央不相信他们,减少他们抗战的兴趣和勇气啊。你们两位地位不同,和蒋先生关系也密切,应当向蒋先生陈明利害,打消此意!"
  正说到这里,忽然刘湘来回拜顾祝同,看了蒋的原信。刘湘脸色顿变,摔手而去……
  8月5日,邓汉祥到何应钦家听回信。何说:"蒋先生说:'整军会议案必须贯彻执行',他意甚坚决!"
  邓汉祥忙回住处将何的话转告刘湘。刘湘气呼呼地说:"一边说抗战,一边又打老子的主意。我们想法子溜回四川再说!"
  邓汉祥沉吟说:"要溜也不要露马脚,不然就恐怕走不了!"
  这天下午5时,蒋介石在孔祥熙家里打电话约邓去谈话。一见面蒋就问我:"你们这几天商量得怎幺样?"
  邓汉祥说:"出兵的事已商量好,分为两路,邓锡侯部由川北开拔,取道陕西;刘主席所部,则顺江东下。这样分开来,沿途的给养和交通工具,都不感受困难。至于执行整军会议案,刘主席向来服从命令,没有什幺意见。不过我替委员长设想,当此抗战用人之际,整
  军会议案可否暂缓执行?"
  邓汉祥话音未落,蒋介石大发脾气:"你晓得不晓得?世界上无论任何国家,军政不统一,那个国家还有办法幺?"
  邓汉祥一怔,分辩道:"云南、广西、山西这些省份,军政都还没有统一,也不仅四川一省特殊嘛。"
  蒋介石越发怒不可遏,大声说:"嗯?岂有此理!刘甫澄也是军人,难道不晓得要搞好抗战,能不统一指挥全国军队吗?各省如果都以此为借口,何谈抗战?"
  邓汉祥一时词穷,急不择言大胆顶撞一句:"委员长,如果因贯彻执行整军案,而川军调不出来,你怎么办呢?"
  蒋介石霎时语塞,看来这句话确打动了他。
  蒋介石微叹一口气,改变口气说:"那、那,暂缓执行则可,永久则不可!"
  邓汉祥也松了口说:"抗战结束后,全国军政统一,四川自然不会例外!"蒋介石又皱眉头说:"哼,四川财政厅长刘航琛;大嫖大赌、不理正事,太不成话了!告知甫澄另推荐一人,把他换下。"
  邓汉祥说:"现在正要出兵,财政上骤然换人,恐有妨害。可否告知刘主席先准备一个适当的人,等出兵告一段落,再行撤换刘航琛?"
  此时,蒋介石也冷静了,微笑说:"鸣阶,你的建议很好,很好,我赞同。"

  邓汉祥抹着汗水,急忙回到南京锏银巷办事处。
  刘湘听了他的叙述,说:"老蒋的话靠不住,我害怕他下'黄手'……我们总以设法溜走为妙!"
  两人正在密谈,蒋介石忽然来电话,说他马上就到办事处来看刘湘。片刻,蒋已驱车来到,进屋和刘湘握手,言辞似很恳切地说:
  "甫澄,我们两弟兄自从北伐以来,你对国家和我个人的维护,我是不会忘记的。现在要抗战,四川对国家的关系更重要了,以后希望你多负责任。整军案俟抗战结束后再说。不过,我说句心里话吧:过去我总以为事必躬亲,才放得下心,必须与我有关系的人,才是人才,才肯重用。这一念之差,唉,几乎把国家误了……我现在则不然,譬如宋子文当财政部长,我只把财政方针告诉他,至于如何安排、如何去做,我决不过问。又如现在我所用的人,有许多也是素昧生平的……我过去这些短处,甫澄兄或多或少也不免和我有相同之处。四川地方之大,人口之多,不亚于欧洲的大国,希望甫澄兄在军政两方面提纲挈领,多延揽人才,自然会收事半功倍之效啊……"
  两人唏嘘不已,交谈很久,才握手言欢而去。
  蒋走后,刘湘很高兴,又很感动。他向邓汉祥说:"鸣阶,蒋委员长今天总算同我说了几句知心话啰!"
  邓汉祥笑了笑,忍不住有些自得地说:"甫公啊,我想还是我'川军调不出来怎么办'这那句话起了作用!" (4)

  国民政府南京国防会议正召开期间,1937年8月9日,日军蓄意制造事端,派遣驻上海陆战队第一中队长大山勇夫和一等水兵斋滕要藏,乘军车闯入虹桥中国军用飞机场,开枪打死一名机场卫兵。中国军队自卫反击,当场将日军官兵二人击毙……日本反应强烈,形势岌岌可危!
  8月12日,国防会议在南京中山陵举行最后会议,宣布紧急闭幕。会议决定:以南京政府军事委员会为抗战最高统帅部;推举蒋介石为陆海空军大元帅,组织大本营,行使海陆空军最高统帅权,统一指挥各个政党;力保淞沪要地,巩固首都南京……
  8月13日,日军向上海大举进攻,炮击闸北一带,中国军民奋起反击!
  国民党国民政府第二天发表《自卫抗战声明书》,宣告"中国决不放弃领土之任何部分,遇有侵略,惟有实行天赋之自卫权以应之!"(5)
  炮火连天"'8﹒13'淞沪抗战"爆发,中日全面战争开始了!

  注释:
  (1)见《国民公报》1937年8月8日,转引自《四川军阀史》第504页,四川人民出版社,1991年8月
  (2)刘湘以上讲话见《文史资料》第5辑,及《重庆文史资料》第22辑,邓汉祥写的《刘湘与蒋介石的勾心斗角》和《我所知道的刘湘》
  (3)此处史实根据见《80年80问》,载《北京青年报》2001年6月11日,第18版【纪念特刊】
  (4)以上见《文史资料》第5辑,及《重庆文史资料》第22辑,邓汉祥写的《刘湘与蒋介石的勾心斗角》和《我所知道的刘湘》两文…(18)见乔诚、杨续云着:《刘湘》第212、213页,华夏出版社,1987年
  (5)以上见《中国百年大写真》第332页,吉林人民出版社,1996年6月;及刘凤舞著《民国春秋》第35章



  川军慷慨出征


  8月14日,刘湘一行人飞返成都。
  此时的刘湘十分兴奋,爱国热情从未如此高涨!他次日即在督院街省政府大礼堂召开四川军政首脑会议。
  他兴高采烈说:"我此去南京参加国防会议,讨论抗战问题,会见了全国的英雄豪杰!中共中央也派有朱玉阶(注:朱德字玉阶)、周恩来、叶剑英诸君参加。同我谈话最投机的,是朱玉阶,曾亲来我处相访,我对他印象极好!当国家民族存亡关头,各方都能以大义为重,捐弃过去一切嫌怨,共同对付强敌,我刘甫澄坚信:抗战最后必胜!"
  刘湘接着声音威严地宣布:"抗战现已开始,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命令:决定川军为第二路预备军,辖两个纵队;任命我为二路预备军司令长官,邓锡侯为副司令长官,担任平汉铁路方面的作战任务!我川军全部将士,要枕戈待旦,随时准备出川,参加神圣的抗战!"  (1)(2)
  时隔不久,成都、重庆、川中各州县的大街小巷,响起报童奔走吼卖声:"买报,买报!省主席刘湘发表《告川康军民书》,号召川康军民奋起抗日!"
  四川、西康各地两省(本书作者注:国民政府1934年12月任命刘湘为省主席的同时,任命刘文辉为西康建省委员会委员长,故此后多有把西康地区称为西康省的,国民政府还批准成立"川康绥靖公署"。但行政院1938年11月28日才正式批准西康省成立;1939年1月1日,西康省在康定正式成立。西康后并入四川)各地,令人振奋的情景出现了:许多官员、教师、学生、商人……凡能知书识字的人,他们手捧报纸,站在城市剧院舞台上、街巷高板凳上、乡场万年戏台上……向一群又一群的老百姓朗读《告川康军民书》:
  "刘主席说:'自芦沟桥事件发生,此一伟大之民族救亡抗战,已经开始。中华民族为巩固自己之生存,对日本之侵略暴行,不能不积极抵抗'!'凡我国人,必须历尽艰辛,从尸山血海中以求得最后之胜利!'刘主席进而指出:'四川为国人期望之复兴民族根据地与战时后防重地,山川之险要,人口之众多,物产之丰富,四川七千万人民所应负担之责任,较其它各省尤为重大!' 刘主席坚定地说,我川康和全中国只要'军民一心、上下共济、前仆后继、百折不挠,则最后胜利必属于我民族!'" (3)(4)
  "哪个四川人想当亡国奴嘛?拥护刘主席率领川军打小日本!"
  "刘主席说得对,我们四川人硬是要为抗战作多出把力气,抗战必胜!"
  热烈的口号声处处响起……士农工商各界,从来没有这样拥戴过刘湘。

  1937年8月18日,管辖四川、西康两省的"川康绥靖公署"主任、四川省主席刘湘,约集邓锡侯、孙震、李家钰、刘文辉(西康省主席)等高级军事将领,召开川军出川抗战协商会议。
  刘湘言辞既坚定又恳切:"在座各位,必须加紧训练所属官兵,厉兵秣马,奉令即马上开赴前方,留卫的则力固后防。甫澄忝主军民,发誓站在国家民族立场,为民族抗战而效命……甫澄如果不忠于抗战,愿受民众之弃绝,也甘受诸位的反对!"
  邓锡侯等人从来没有觉得和刘湘是如此亲近,他们热血沸腾,齐声说道:"我等和刘主席是一样的心情,誓死报国,保卫国家神圣领土!"
  刘湘这时感到一阵胃痛,脸色发白,他呷了一口开水,捂着胸口强忍着痛,声音严厉了:"甫澄也有言在先,川中各界人士和我川军全体官兵,如果对抗战反暴弃退缩,甫澄也将执法以绳其后,绝不宽容!" (3)(4)
  邓锡侯等人刷地起身,高声回答:"我等如畏死退缩,甘受制裁!"
  川康绥靖公署参谋长傅常中将代刘湘宣布会议决定:"首批出川抗战的川军兵力共为11个师,即绥署直辖的唐式遵、潘文华、王缵绪3个军各出两个师;45军邓锡侯部出两个师,41军孙震部两个师,47军李家钰部一个师!"
  李家钰起身,慷慨陈词:"我以前的部队,都在打内战。现在为国效命时候到了,我不留家底,决定我部所属两个师全部出川抗战!"
  全场掌声如雷。傅常朗朗宣布:"驻贵州的川军20军杨森部两个师,及郭汝栋一个师,也坚决请缨抗战,决定全部开赴前线!故川军首批出川者共有15个师,定于9月5日以前开拔!" (3)
  傅常接着宣布:"中日大战爆发,敌机已四处滋扰川康,特于8月16日决定在成都、重庆两市即日成立防空指挥部!" 
  素来很有"老夫子"斯文气的省政府秘书长邓汉祥,这时也挺直胸膛,扯开喉咙朗朗宣布: "为适应长期抗战需要,省政府已拟订《四川后方国防基本建设大纲》,共三大要目:1.开发五大资源(动力、化学、粮食、服装等);2.创立扩充八大工业(炼钢厂、铜矿局、兵工厂、机器制造厂、化学工厂、水泥厂、纺织厂、伐木公司等);3.修筑完成三大铁路(修筑成昆铁路、成宝铁路、完成成渝铁路……" (2)
  此项计划后因刘湘早逝而难以实行,但从中显示刘湘代表的四川省政府雄心壮志,为抗战已作出详尽的计划安排。

  1937年 9 月 5 日,成都少城公园内人山人海、战旗飘扬,会场悬挂不少巨幅横标:"欢送出川将士奋勇杀敌!""欢送出川将士收复失地!""中华民族解放万岁!"
  这天,少城公园举行"四川省各界民众欢送出川抗敌将士大会",出川抗战部队官兵代表、各界民众代表和大中学生上万人参加大会。
  刘湘、邓锡侯、孙震、唐式遵、潘文华等川军高级将领身著整齐戎装,张澜、徐申甫、陈益廷、尹仲锡、刘咸荣等著名人士,全都肃然并排坐在主席台上……会场里充满庄严、肃穆、悲壮、激昂的气氛。(5)
  尹仲锡、刘咸荣豫波都是省城著名的"五老七贤"之一,德高望重。
  尹仲锡颤颤巍巍对刘咸荣说:"现在要实行'战时总动员,可惜我们年迈老朽,动不得了,不能疆场效果了'!" (2)
  刘咸荣翘起胡子也连声叹道:"是呀是呀,惜你我'廉颇老矣'!"
  大会由"抗敌后援会" 常委陈炳光主持。民主人士张澜最先致词说:"日寇发动侵略战争不得人心,我川军将士只要坚持长期抗战的决心,发挥我川人吃苦耐劳的特长,奋勇当先,必能夺取最后胜利!"
  刘湘这两天健康愈下、胃痛加剧,但仍强撑精神,起身朗声简短讲话:"御侮救亡,为军人应尽天职!川军今得献身疆场,为民族存亡而战,一洗过去内战的耻辱,是非常光荣的!中央任命我为第二路预备军司令长官,邓锡侯将军为副司令长官兼第一纵队司令,唐式遵将军为第二纵队司令,我们今天热烈欢送首批川军将士出川,奔赴抗战前线!" (6)
  在会场整装待发的部分川军,声雷鸣样吼起口号:"为民族存亡而战,不负家乡父老!"
  听到官兵雄壮口号声,全场民众掌声四起,也响起排山倒海的口号声:"全川民众誓为出川抗敌将士后盾!""欢送出川将士保卫祖国!" "欢送出川将士为国争光!" (7)
  邓锡侯致词,爱国热情溢于言表:"我们四川人是具有爱国传统精神的,黄花岗烈土有四川人,辛亥革命有四川人,护国之役也有我们四川人……当前国家民族面临中死存亡关头,我们身为军人,受四川人民20多年的供养,当然要拼命争取历史的光荣,藉以酬报四川人民!川军出川以后,如战而胜,当然很光荣的归来。战如不胜,决心裹尸以还!"
  邓锡侯动了感情,沉痛地说:"我们出川抗战,要踏看川人先烈们的血迹前进!更希望后方的人民,也勇敢地踏着我们的血迹而来,如此前仆后继,一定能战胜敌人!" (5)
  全场响起暴风雨般的掌声。
  纵队司令唐式遵此时一把推开麦克风走向台前,吼声响彻全场:"此行决心为国雪耻,为民族争光,不成功、便成仁,失地不复,誓不回川!"
  他接着朗诵了才写不久的一首诗以明其志:"男儿立志出夔关,不灭倭奴誓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处处有青山!"
  打内战时唐式遵被人骂为"唐瘟猪"。但此时的唐司令官悲歌慷慨,颇有易水送别之慨,少城公园内数万军民泪如雨下……(8)
  唐式遵又宣布:"我现在把将我在东胜街沙利文饭店(本书作者注:解放后为市政协会址)的房产,捐作抗战经费!" 
  全场掌声如雷。张澜感慨万千地对身边尹仲锡、刘咸荣等人说:"刘、邓、唐三位将军的讲话,刚毅不屈、视死报国。你们看呀,公园中上万民众热血沸腾,实在令人振奋啊!"
  中下级军官(营连排长)的代表李召南雄纠纠地上台致答谢词:"国家民族危存亡关头时,我等出川抗战,不成功便成仁,誓为民族解放马革裹尸、战死沙场!"
  女大学生邓名芳上台,热情洋溢的致欢送词:"我们四川女同胞,誓和全中国二万万女同胞-起,全力支持中国抗战!"实验小学年仅10岁的小朋友杨照明,也留着泪水上场致词……
  雄壮的军号、锣鼓声中,"抗敌后援会"代表向刘湘、邓锡侯、唐式遵等司令长官赠送写有"秉钺鹰扬"的大锦旗,向孙震、潘文华等军长赠写有"为国干城"的大锦旗,向16位师长们赠送写有"抗敌先锋"的大锦旗。接着,四川大学师生向出征将士赠送毛巾2000张;妇女会向出征将士赠送手巾250打……
  会场演出"保卫芦沟桥"话剧。全场中从上将刘湘到伙夫小兵,从尹仲锡、刘咸荣等名流到推车卖浆的小商小贩……全融入到一种令人热血沸腾、神圣的爱国救亡气氛中!(5)
  1937年9月后,几十万川军士兵,很多人为家人预留下遗嘱,上身穿破旧的军衣、下着短裤、绑腿、草鞋,手握"老套筒"步枪、身背大刀、斗笠、背包……第一纵队沿川陕公路北上,第二路顺长江东下出夔门。(9)
  装备窳劣的川军,告别了打内战,从此奔赴伟大的抗战前线了!

  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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