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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郑光路《成都旧事》《四川旧事》《巴蜀武术天下奇》隆重出版!
郑光路文革研究[图为海马图书公司出版的郑光路80余万字研究文革史专著《文革文斗》《文革武斗》的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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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案惊奇!郑光路精彩特稿[图片:著名小提琴演奏家盛中国(中)及夫人濑田裕子与郑光路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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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道、医学、养生文化[图为郑光路(左)与武友在山中古佛寺练武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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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世界专栏[红卫兵文革闯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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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各地优秀作家陆续推出专栏
重要精华文章专栏![左图:中国民生真实的另一面“黑窑矿工”]
2024年郑光路出版之新书及新闻


·写作范围:文史、文革史、抗战史研究,以及社会纪实文学作品(中国社会热点问题类纪实)
·姓名:中国独特题材文学网
·笔名:站长:郑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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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子邮件:423648068@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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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洗“联司” 》作者:叶永烈

作者: -上传日期:2004/1/25


血洗“联司” 
[ 作者:叶永烈    


罕见的“半周年”纪念

如果要出版一本《世界奇闻录》的话,那么,王洪文召开“工总司”半周年纪念大
会是一定要列入书中的。
大抵是过分的迫不及待,王洪文早就想庆贺一下“工总司”的“伟大胜利”,他已
经等不及“工总司”成立一周年的日子—一九六七年十一月九日,竟然提前了半年,
在五月九日召开了“半周年”纪念大会!
世界上五花八门的纪念都有,唯“半周年”纪念从未有过。王洪文如此急不可耐地“欢庆‘工总司’成立半周年”,就连徐景贤也笑话他。
《文汇报》的一篇文章,曾以讽刺的口吻挖苦“工总司”的“半周年”纪念大会,惹得
王洪文吹胡子、瞪眼睛,扬言要率领小兄弟们砸掉《文汇报》社。张春桥闻讯,赶紧劝
阻王洪文,这才止住了上海滩上的一场风波。
“工总司”是王洪文的命根子。他的平步青云,全然仗着“工总司”。他得以跻身
于“上海市革命委员会”,便因为他是“工总司”的“司令”。
毛泽东曾接连发布“最高指示”,强调了“三结合”:
“在需要夺权的那些地方和单位,必须实行革命的‘三结合’的方针,建立一个革
命的、有代表性的、有无产阶级权威的临时权力机构。这个权力机构的名称,叫革命委
员会好。“
“革命委员会的基本经验有三条:一条是有革命干部的代表,一条是有军队的代表,
一条是有革命群众的代表,实现了革命的三结合。革命委员会要实行一元化的领导,打
破重叠的行政机构,精兵简政,组织起一个革命化的联系群众的领导班子。“
“‘三结合’的革命委员会,是工人阶级和人民群众在这次文化大革命中的一种创
造。“
毛泽东如此强调“三结合”,于是每个“革命委员会”的领导成员都要以“三结合”
的际准去衡量。“三结合”的含义,除了“革命干部”、“军队”、“革命群众”三者代表相结合之外,还包含老、中、青“三结合”之意。
在“上海市革命委员会”中,张春桥是理所当然的“老”的“革命干部”的代表,姚文元、徐景贤算是“中”,而王洪文则既是“青”,又是“革命群众”代表。张春桥成为“上海市革命委员会”的“主任”,姚文元为“第一副主任”,王洪文、徐景贤均为“副主任”。
“副主任,也就是市委副书记、副市长!”王洪文很得意地向他的小兄弟们解释道。
“胜者为王!老王,你的老子给了你一个好姓,应了这句古语‘胜者为王’!”他
的小兄弟们欣喜地为他捧场。
“你们都弄个师长、旅长干干!”王洪文用座山雕一般的口气,对小兄弟们说道。
如今,“司令”手中有权,他把小兄弟(当然也包括小姐妹)一个个提拔;
王秀珍成为“工总司”常委,后来跃为“上海市革命委员会”副主任;
除阿大,“工总司”常委,“上海市革命委员会”常委,工交组负责人;
叶昌明,“工总司”常委,“上海市革命委员会”常委,科技组负责人;
黄金海,“工总司”常委,“上海市革命委员会”常委,财贸组负责人;
就连那个“红色工人革命造反总司令部”的“司令”戴立清,也成了“工总司”常
委,居然分管起专案工作!后来,甚至成为上海后方基地的党委副书记!
一九六七年四月十一日,王洪文回到了“老家”—上海国棉十七厂。那里锣鼓喧
天,在庆贺“厂革命委员会”成立。王洪文当选为“上海国棉十七厂革命委员会主任”。
虽说已经成为“上海市革命委员会副主任”的他,已不屑于这么个“厂革会主任‘,但
毕竟那里是他的后院,是他造反起家的地方,“厂革会主任”非他莫属。
他是一个“纪念狂”。除了举行过成为笑柄的“工总司”半周年纪念会之外,他还
主持过如下“纪念”:
一九六七年十月二十六日,他带领上海国棉十七厂的造反派们前往复兴岛,隆重纪
念“永忠队”成立一周年。他慷慨激昂地回叙一年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那些日子和
“永忠队”的“战斗历程”。
一九六八年六月十二日,复兴岛上又是红旗飘扬,口号声此起彼伏。王洪文又在那
里主持“纪念大会”。这一回,是“纪念造反二周年”—因为两年前的这一天,是王
洪文仿效聂元梓凑成七人签名,在上海国棉十七厂贴出第一张造反大字报。这是王洪文
造反生涯的起点,怎么可以不“纪念”?在会上,王洪文感慨万千忆当年,吹嘘着自己
怎样在“骂声”中成长……
冒出了新对手—“支联总站”
王洪文的日子并不太平。
在“夺权”的过程中,先有“赤卫队”与“工总司”抗争,接着又有“二兵团”扯
起反叛的旗帜。
在王洪文成为“上海市革命委员会副主任”之后,力图“保权”,又有一股强大的
势力冲击着“工总司”,以至又形成了一个与“工总司”相对立的全市性工人组织—
“支联总部”,剧烈地摇撼着王洪文的宝座。
反抗的火星,是从上海国棉十七厂北面、黄浦江畔一座万人大厂里迸射出来,在上
海滩燃起一股反对“工总司”的烈火。
这家工厂坐落在僻远的军工路2636号,产品享誉全国,闻名海外—上海柴油机厂。
柴油机亦即“压燃式内燃机”,用柴油、重油、燃料油等作为燃料。柴油机是船舶、内
燃机车、载重汽车、拖拉机、小型发电和农田排灌机械的原动力,是上海一家举足轻重
的大厂。
最初,只是这家工厂里的两大派,在厂里闹矛盾,打派仗。这两大派都是造反派。
其中的一派,以侯彩琴、尹长根、王家成、刑子华等为首,在一九六六年九月十五
日宣告成立“红色革命指挥部”。不久,这个“指挥部”改名为“东方红革命造反总部“,简称“东方红”,反对派们则讥称它为“阿东”。
“东方红”的反对派,是以杨仲池为首,于一九六六年九月二十二日宣告成立“串
连站“。一九六七年初,“串连站”和厂里另外两个造反派组织联合,成立了“革命造
反联合总司令部“,简称“联司”。“东方红”则讥称它为“阿串”。
“东方红”在一九六六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加入了“工总司”。于是,缝制了崭新的
大旗“上海工人革命造反总司令部上柴东方红总部”。
这时的“串连站”也在要求加人了“工总司”,比“东方红”晚了一步。他们见 “东方红”加入“工总司”,便改变主意,加入了“工总司”杨浦区联络站。不过,这么一来,“串连站”觉得仿佛比“东方红”矮了一截似的。
“东方红”和“联司”在厂里严重对立着,你骂我是“老保”,我指责你“大方向错了“。
一场循环不已的标语战,在上海柴油机厂进行着。刚刚由“东方红”刷出大标语:
“‘东方红’必胜!‘联司’必败!”马上有“联司”的“战士”前来“修改”,把 “胜”字覆盖,改成“败”字,而把“败”字改成“胜”字,成了“‘东方红’必败! ‘联司’必胜!‘紧接着,“东方红”的“战士”又来颠倒那个“胜”字和“败”字。
如此近乎文字游戏的标语战,“东方红”和“联司”却在极其认真地进行着。
这种标语战,甚至发展到厕所的墙上:有人刷了“联司”两字,再画一个箭头,箭
头指向厕所后的粪坑。马上有人把“联司”两字覆盖,写上“东方红”,那箭头依旧!
“东方红”毕竟正儿八经地加入了“工总司”,成为“王司令”麾下的一支劲旅。
每逢“工总司”举行什么大会、游行,“工总司上柴东方红总部”的大旗总是醒目地在
那里飘扬。在《解放日报》事件,在康平路事件,在“一月革命”中,“东方红”始终
保持着与“工总司”一致的步调。王洪文欣赏“东方红”,支持“东方红”。
“联司”呢?渐渐脱离了“工总司”的轨道,渐渐与“红革会”、“二兵团”接近,渐渐转到了“工总司”的对立面去了。
“联司”成为“红革会”的支持者。“红革会”炮打张春桥,“联司”也去参加炮
打。“联司”大量翻印了传单《警惕挑动群众斗群众的大政治扒手,警惕!警惕!!警
惕!!!》。那“大政治扒手”,不喻言而,是指张春桥。
在“一月革命”的高潮中,“联司”干了一件震惊上海的事:突然袭击康平路上张
春桥家,翻墙入院,要找张春桥.据说是要向张春桥告状—告“东方红”的状!
这还了得!王洪文在一月二十四日晚,率几千“工总司”造反队员冲入上海柴油机
厂,一下子抓去“联司”二百多人。
王洪文支一派,压一派,造成了“东方红”和“联司”的严重对立。 “联司”把仇恨的火焰,射向王洪文,射向张春桥。虽说“联司”不过是一家工厂里的造反派组织,人数并不多,“能量”却不小。
“联司”不仅敢于冲进张春桥的家,而且派人派车,在上海街头巷尾用石灰水、用墨汁,
刷满“联司必胜”的大字标语。“联司”并不囿于本厂,把整个上海当成了自己的活动
舞台。它敢于向庞然大物“工总司”挑战。“联司”的“知名度”迅速地提高着。
小小“联司”,毕竟不能构成对“工总司”的严重威胁。
一九六七年二月下旬,情况起了变化:“联司”与上海交通大学“全向东”挂上了
勾。“全向东”把全市支持“联司”的势力联合起来,组成了一个个“支联站”(即 “支”持“联”司站)。这些“支联站”又形成了统一的指挥部,名曰“支联总站”。
“支联总站”变成了新冒出来的全市性的组织,与“工总司”唱起了对台戏。
“支联总站”看上去是一面崭新的旗帜,不过,旗帜下的人马,却是被“工总司”
击溃了的“红革会”、“二兵团”、“一兵团”、“三兵团”、“工三司”、“炮司”那些散兵游勇的重新集合!
难怪,“支联总站”的大旗刚刚树立,便一呼百应,“支联站”遍布全市。
“王司令”吃惊了。这个突然从地下冒出来的“山头”,取代了“赤卫队”和“二
兵团“。王洪文这才发觉,他的对手原来是个“孙悟空”—刚刚砍去一个头,又会长
出一个新头!
充满辣味的“
“联司”和“支联总站”不好对付。它们的头头的素质,与“工总司”不同。
“联司”的“司令”杨仲池,乃中国名牌大学—清华大学机械系一九六二年的毕
业生。他是厂里的技术员,被造反浪潮推上了“司令”之职。
“支联总站”的头头“全向东”的大名,不断见诸于上海的大字报、大字标语。从
“全向东”这名字推测,此人大约是个红卫兵,因为当时的红卫兵们最喜欢取这类“卫
东彪“、“永向东”、“卫红”充满“革命”色彩的“时髦”名字。
出人意料,“全向东”不过一介书生而已。细细的手臂仿佛无缚鸡之力,一副深度
近视眼镜象征着他的“学历”不浅。他是上海交通大学一四○教研室的助教,真名汤福
坤,又名汤东生。早在一九五七年,他就因对钱伟长这样的科学家被划为“右派”深表
不满,成了一个“右派边缘分子”。
如今,他要与张春桥、王洪文对着干,深知对手最善于翻老底、揪小辫子。于是,
化名“全向东”以“彻头彻尾”的“革命化”的名字,活动于社会,成为“联司”的 “军师”,成为“支联总站”的头头。
“全向东”取代了耿金章,与王洪文相抗衡。耿金章擅长于组织力量,“全向东”
则擅长于演说、出点子、写大字报。他借助于“工学运动相结合”,把红卫兵和工人组
织成“支联站”。
“全向东”猛烈地抨击王洪文,称“工总司”为“王家铺子”,是“群雄突起、山
头繁多、新式的行会“,成为“新型的‘工作组’和新型的反动路线的执行者”。“全
向东“的这一系列带有理论色彩的攻击“工总司”的言论,比耿金章的几声“他妈的”
咒骂要厉害得多。
王洪文不由得注意起这个“全向东”来,下令搜集“全向东”的“反动言论”。后
来,《工人造反报》曾以大半版篇幅刊载了《“全向东”在文化大革命中部分罪行录》,
作者为“交大红师(筹)、赤革会、教联站”。这份《罪行录》中,详细摘录了“全向
东“的“反动言论”,指责他“阴谋策划‘上海第二次大乱’”。
如今,以历史的目光重新审视《“全向东”在文化大革命中部分罪行录》。其中不
少言论是击中了张、姚、王的痛处的:
二月十九日“全向东”站在资产阶级反动的立场来到上柴厂,兜了一圈就表示“坚
决支持‘联司“’。
四月二十六日“全向东”之流为了稳住“联司”群众,匆匆忙忙组织了一个“赴京
控告团“去北京。
四月二十九日“全向东”从北京寄给“联司”第一封公开信,信中提出了七条所谓
的“斗争方法”……“全向东”并在信中大肆攻击以张春桥、姚文元同志为首的上海市
革会。说什么:“有人竟然宣传在‘一月革命’后,上海已平静无事,只要‘大联合’
就可以了,一切大事可由上海市革命委员会里的‘群众领袖’去解决,开圆桌会议摆摆
平。……必须把套在上海革命派头上的精神枷锁打碎。春桥、文元同志必须深入到群众
中去,特别是深入到上海的革命工人中间去。“
五月七日“全向东”写给戚本禹同志一封信,恶毒污蔑伟大的一月革命。把“一月
革命“中进行夺权的无产阶级革命派称为强盗似的占山头。……“安亭事件必须重新估
价“,“靠安亭事件起家的群众领袖大部分是一些投机分子和野心家”。还叫嚣“必须
改组上海市革命委员会“。
五月三十一日“全向东”写出大字报《是否毒草?》,攻击新生的《文汇报》和
《解放日报》是“资产阶级喉舌”,是“资产阶级忠实的代言人”。
六月十日“全向东”回交大领工资时大放厥词说:“全国六个革命委员会五个垮台
了,上海(革委会)你看好了,历史会作结论的。“
六月二十四日“全向东”在人民广场公开叫嚣:上海公安机关“实行的是资产阶级
专政“,“上海的政宣权力掌握在资产阶级代表人物手里”。
七月十六日“支联站”在人民广场聚众召开所谓“坚决捍卫六·六通令大会”,
“全向东”在会上大放厥词攻击上体司、工总司等革命组织,咒骂“《文汇报》的头头”
是“资产阶级政客,……靠造谣过日子”。
七月二十二日“全向东”在“支联站”大会上,出于他的阶级本能,恶毒攻击上海
市革委会“比黑市委的反动路线还厉害”,并狂妄叫嚣“徐景贤、王洪文就是新的资产
阶级代表人物“。
七月二十五日,由“全向东”主持召开了各大区负责人会议,研究了如何进一步欺
骗群众等反革命策略。当晚,“全向东”煽动群众冲击在人民广场开会的“红三司”、
“红上司”革命小将,又冲进市公安局殴打革命战士,后又冲击市革会,“全向东”拿
着喇叭狂叫:“徐景贤、王洪文从市革会滚出来。”真是狂妄已极。
                      ……
在“全向东”的种种“反动言论”中,最使王洪文不安的是“安亭事件必须重新估
价“,“靠安亭事件起家的群众领袖大部分是一些投机分子和野心家”。须知,王洪文
确实是“靠安亭事件起家的”。一旦安亭事件被否定,“工总司”也就垮台,“司令”不复存在。
王洪文意识到,这个继“赤卫队”、“二兵团”之后冒出来的新对手,充满着辣味。
第三次较量,比前两次更为严峻。不过,与前两次不同的是,如今的王洪文已是
“上海市革命委员会”的“副主任”,手中有权有势了。他想用手中的权势,压垮对
手……
福州路事件
一九六七年三月二十三日,一支由军人组成的队伍,开进了上海柴油机厂。
这支队伍,有着一个冗长的名称,曰:“中国人民解放军驻沪三军支左办公室毛泽
东思想宣传队“。
上海柴油机厂所生产的柴油机,有一部分是用作军舰、鱼雷快艇的动力,厂里有保
密的军工车间。、不过,这支“宣传队”进厂,倒并不是为了军工车间的生产,而是为
了“支左”。
“支左”,亦即支持左派。毛泽东的关于军队要支左的指示,已经多次用黑体字标
出,印在《红旗》杂志或《人民日报》的社论里:
“人民解放军应该支持左派广大群众。”
“人民解放军应积极地支持和援助真正的无产阶级革命派,坚决地反对右派。”
“人民解放军应该积极支持左派广大群众。所谓‘不介入’,是假的,早已介入了。
问题不是介入不介入的问题,而是站在哪一边的问题,是支持革命派还是支持保守派甚
至右派的问题。“
这支穿着军装的队伍,根据最高领袖的指示,前来支援左派,理所当然受到了“阿
东“和“阿串”双方的欢迎。
“东方红”用黑体字刷出了大标语:
“热烈欢迎解放军宣传队来我厂支左!” “联司”为新魏体刷出了大标语:
“热烈欢迎解放军宣传队来我厂支左!”
双方的口号一模一样。不言而喻,不论“阿东”还是“阿串”,都以为自己是噹噹
响的左派!
这支军人队伍背后的秘密几乎无人知晓:它是“市革会”派去的,幕后的指挥是王
洪文和徐景贤。
当然,张春桥和姚文元也过问过这支队伍。不过,自从当上了“上海市革命委员会”
的“主任”和“第一副主任”之后,张春桥和姚文元的大部分时间在北京,忙于中央的
权力之争,而对上海实行“遥控”。
王洪文和徐景贤都是“上海市革命委员会”的“副主任”,主持上海的日常工作。
不过,徐景贤毕竟当过上海市委写作班支部书记多年,政治手腕比王洪文强得多,而且
他的口才、文才、政治理论水平远在王洪文之上,很快的,上海的实权落在了徐景贤手
中。但是王洪文毕竟手下拥有百万之众的“工总司”,徐景贤也未敢小觑这位“王司
令“。
这支“宣传队”开进上海柴油机厂一个月之后,那里的形势陡地吃紧。因为“宣传
队“经过一个月的“调查研究”,终于在四月二十四日发表“公告”。这“公告”,犹如法院的判决书似的,对“阿东”和“阿串”作出了裁决:
“工总司上柴东方红总部是坚定的革命左派组织,革命的大方向是正确的,我们要
坚决站在‘东方红’一边,支持他们的一切革命行动。
“‘联司’的大方向是错误的。我们希望‘联司’广大革命群众尽快站到毛主席革
命路线上来。“
“东方红”马上“热烈欢呼”起来。“联司”呢,实在气愤不过,当天晚上便把那支“宣传队”的“支左办公室”砸了。
王洪文原以为可以用“解放军宣传队”压垮“联司”,不料,矛盾急剧激化。
“东方红”马上抓住“联司”的把柄,声称“‘联司’把攻击的矛头指向中国人民
解放军“,把大字标语刷在外滩,刷在南京路。
“联司”呢?迅即组成“赴京控告团”,由“全向东”带队,于四月二十六日奔赴北京。
那支“宣传队”呢?放下了手中的“红宝书”,拿起了钢枪,逮捕了“联司”中冲砸“支左办公室”的柏某和卢某,关押于上海市公安局。
柏和卢的被捕,又一次激怒了“联司”。“全向东”斥责王洪文所实行的是一条
“老牌的、新型的、带铐的、带手枪的资产阶级反动路线”!
本来,“资本阶级反动路线”这顶帽子,是王洪文给陈丕显、曹荻秋戴上的。如今,
却轮到他的头上,而且还加上了“老牌的”、“新型的”、“带铐的”、“带手枪的”之类新标签!
五月二十日,二十多辆大卡车从杨浦区驶过外滩,向西驶入福州路,突然在一幢大
楼前停住了。那是上海市公安局大楼。二十多辆卡车拥挤在并不宽敞的福州路上,阻断
了交通。
从卡车上跳下一批“联司”成员,就地静坐,强烈要求释放柏某和卢某。静坐持续
了一天又一天。
“联司”的静坐示威,马上轰动了上海全城,被人们称之为“福州路事件”。 ‘联司’必胜!‘东方红’必败!“那口号声在福州路上震荡。支持“联司”的人,越来越多。
上海柴油机厂有的是柴油机。“联司”从厂里运来了柴油机,在福州路上,在不远
处的人民广场上,柴油机隆隆运转,带动发电机发电,雪亮的电灯泡把黑夜照得如同白
昼。“联司”们在灯光下发表演说,撒传单。
“誓师大会”。“支联大会”、“声援大会”,一个接一个大会,在人民广场,在雪亮的灯光下举行。
这边,福州路上一大群卡车、静坐者和围观者挤得水泄不通;那边,人民广场上演讲、聚会、呼口号,夜夜上万人聚拢,热闹非凡。
王洪文的双眼密切注视着福州路和人民广场上的一举一动。不过,张春桥从北京来
电话关照过他,不要轻举妄动,现在动手挤“脓”还为时太早!王洪文的手虽然早就痒
了,还是听从“军师”的指令,耐着性子等待着“大扫荡”的时刻……
“全向东”天天活跃在福州路和人民广场。他用富有煽动性的语言,向王洪文进攻:
“上柴‘联司’在福州路上的示威是革命行动,是向血腥的白色恐怖开火!”
“上海的权,不在无产阶级手里!”
“上海必须第二次大乱!”
王洪文是从上海的第一次大乱中夺了权,坐上“市革会副主任”的交椅。眼下,他
竭力反对“上海第二次大乱”—因为张春桥制订了“稳住上海,搞乱全国,乱中夺权”
的策略。上海已成了他们的“基地”,万万乱不得。
《红卫战报》发表的《“支联站”必须立即解散》一文,“批驳”了“全向东”的
“上海必须第二次大乱”,倒是说出了张春桥、王洪文心里想说的话:
“乱有阶级性。有革命的乱,也有反革命的乱。在文化大革命开始以来,我们就积
极主张革命的乱。这是为了乱敌人,乱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乱中国赫鲁晓夫刘
少奇在上海的代理人陈丕显、曹荻秋。我们就是要乱它个落花流水。这种乱大大有利于
无产阶级革命派。……现在,我们无产阶级革命派已经夺取了政权,放在我们面前的任
务是如何巩固政权,这就是要我们掌好权,用好权。现在主张乱的人,就是想乱我们的
无产阶级政权,乱革命的新秩序,乱我们革命派,这是对敌人有利。‘支联站’一小撮
头头实质就是在为敌人效劳。……“
这篇以《红卫战报》编辑部名义发表的文章,已经把“联司”当作敌人了!
后发制人
“小兄弟”们磨拳擦掌,已经不止一次提醒“司令”,该干掉“联司”了。
这一回,“王司令”稳坐中军帐,倒是沉得住气。他听从张春桥的告诫:要让“联
司“充分表演,后发制人。造成口实,一举全歼。
他派出了“小兄弟”,假装支持“联司”,打进了“支联总站”。这位近乎间谍的 “小兄弟”,不断密报“支联总站”的一举一动,使王洪文对于对手了然若指。
他还设立了一个秘密据点,专门收集“联司”、“支联总站”的情报,弄清全市各
“支联站”的组织情况,拟出黑名单。
他着手制订秘密行动计划,以俟时机成熟之际,对“联司”来个“一锅端”。这边有风,那边就有声。
六月二十三日,“联司”大量印发了题为《警惕!!!一个血洗上柴厂的反革命阴
谋计划!》的传单。这份传单,泄露了王洪文的天机:
“现在还隐藏在专政机构中的一小撮坏人……他们正在酝酿一个更大规模的镇压
‘联司’、‘血洗上柴厂’的反革命计划,可能今后半月之内出现血洗上柴。“
这张传单所揭露的,正是王洪文制订中的秘密行动计划。“情报”完全准确。这张传单大量印发之后,“联司”和“支联站”提高了警惕。
过了三天—二十六日,“联司”又印发了传单《大规模洗劫上柴厂的计划在行动》
和《血洗上柴厂前奏》,更加详细地透露了王洪文的阴谋。
传单中很具体地指出,“市革命委员会政法指挥部在上海青年宫开过秘密会议,决
心七月五日以前踏平‘联司“’。
“联司”理所当然地进行反抗。
六月二十八日,“联司”在上海柴油机厂集合,杨仲池当众揭露了王洪文“踏平
‘联司“’的计划,大声疾呼:“我们要杀出去,杀向政法指挥部,杀向公安局,杀向
社会!“
第二天,终于爆发了“六·二九”事件,震动了上海—“联司”面对王洪文伸来
的黑手,进行了反抗。
当时的《工人造反报》以整版篇幅描述“六·二九”事件。这家由“工总司”主办
的报纸当然是站在“工总司”的立场上说话,但也透露了当时的一些实际情况:
“十时左右,‘支联站’的人陆续调入厂里,在‘联司’成员陪同下察看了有关地
形;十时半光景,‘联司’成员集结在各分部,有的排成队,在中央大道喊着口令作战
前操练;十一时许,在‘联司’头头的指使下,弄了一批杨梅到武装部、武装民兵宿舍
楼下叫卖,施展‘调虎离山’计,把一部分武装民兵诱出宿舍,同时,‘联司’成员吴
信昌,奉命突然闯入电话总机房,借‘修理’为名,控制了电话总机。……
“中午十二时之后,……在一声声刺耳的哨子声中,一批批‘联司’和‘支联站’
的成员,在指定的地点集合,穿好厚帆布衣服或棉衣,戴上柳条编制的安全帽,手执铁
棍、木棒、弹弓,或者肩扛大铁锤、粗钢钎、水龙带,或者抬着长竹梯,打着红旗反红
旗,别有用心地唱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等歌曲,急遽地奔向早就分配好的目
标!……“
一场武斗开始了,双方受伤人员达二百多人,伤势较重的有五十多人。
当天深夜十二时半,“联司”和“支联站”袭击了位于市中心的青年宫。他们原想
从那里查抄王洪文踏平“联司”的计划,结果查到近百张尚未贴出的攻击“联司”的大
字报,便在青年宫门口放火烧毁。火光惊动了沉睡中的上海市民。青年宫的广播台哇啦
哇啦高喊“要文斗,不要武斗”,吵吵闹闹,一直到清晨五时半,才算结束了这桩“青
年宫“事件……
听到从上海柴油机厂传出来的消息,听到从青年宫传出来的消息,王洪文狞笑着,
慢悠悠地抽着烟。他巴不得“联司”跳出来,“联司”闹得越起劲越好。“后发制人”
嘛,这是张春桥的计谋。他要把“挑起武斗”的罪名先安在“联司”头上,然后“名正
言顺“地加以扫荡。
今非昔比,已经成为“市革会副主任”的王洪文,可以用手中的权,哗哗地开动宣
传机器,对“联司”展开强大的舆论攻势。
以“上海市革命委员会”的名义,在六月二十九日发布《通告》。这个《六·二九
通告》的主旨,便是“制止上柴厂武斗”,把“联司”推上了被告席。
翌日,《文汇报》、《解放日报》都全文刊登了“上海市革命委员会”的《六·二
九通告》,一下子便使“联司”在舆论上处于劣势。用王洪文的话来说,这叫“对‘联
司‘发动了强大的‘文攻“’。当然,“文攻”的下一步,便是“武卫”了。
“王司令”又“指示”以“工总司”的名义,发表题为《坚决拥护上海市革命委员会‘六·二九’通告》的文章,充满着恫吓的语气:
“我们警告上柴‘联司’一小撮头头:你们必须悬崖勒马,不要一误再误了,否则
是绝路一条。
“本部所属各基层组织,一定要站稳立场,不要偏听偏信,一定要坚决贯彻执行上
海市革命委员会‘六·二九’通告,……“
《工人造反报》所发表的社论《谁在为上柴“联司”的行动喝采叫好?》一文,已
经把“联司”作为反动组织对待了:
“上柴‘联司’一小撮头头和幕后策划者的一系列行动,蒙蔽了广大的革命群众,
受到了社会上地富反坏右的支持,更严重的是,他们的行动在国际上受到了帝国主义、
现代修正主义和一切反动派的喝采叫好。……从中可以明显地看出,上柴‘联司’的一
小撮头头和幕后策划者已经滑到哪里去了。……“
七月一日,王洪文和徐景贤以“上海市革命委员会”的名义,在人民广场举行数十
万人的大会,“愤怒声讨‘联司’和‘支联站”’。“联司必败”的口号声,从成千上万的喉咙里喊了出来,那声波久久地在上海上空回荡着。
解福喜之死
上海进入七月之后,气温骤然上升,热不可耐。位于上海东北郊的上海柴油机厂,
成为全市最热的地方。“阿东”和“阿串”之间的格斗,由于王洪文支一派、压一派、
已经愈演愈烈,日趋白热化。
“文革”前,曾是上海“八面红旗”之一的上海柴油机厂,如今生产濒临瘫痪,成
了一个炸药库,随时部可能发生剧烈的爆炸。
“六·二九”事件过去二十天,七月十八日又一场武斗在上海柴油机厂爆发。
导火线是一桩芝麻小事:
“联司”在厂里刷了一条大标语。那际语是七月十三日上午八时刷的,注明“保留
五天“。
七月十八日上午八时零二分,“东方红”覆盖了“联司”的大标语,写上一条针对
“联和”的大标语。
“阿东”们与“阿串”们,就“保留五天”如何计算,发生了口角。
“东方红”以为,从十三日上午八时至十八日上午八时,整整五天。因此,他们在
十八日上午八时零二分开始覆盖,是符合“保留五天”的。
“联司”则以为,“五天”指十三日至十八日,保留期应当是到十八日夜十二时为
止。因此,“东方红”在上午八时零二分覆盖,是违反“保留五天”的。
如此区区小事,引发了“阿东”和“阿串”的大辩论。可惜,当年的中国没有“大
字报法“,没有关于“保留期”如何精确计算的条文,双方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那种“大辩论”显然是毫无结果的。
吵着吵着,动起手来。最初的武器是墨汁和浆糊,你往我的身上泼墨汁,我用浆糊
“还击”。
双方的人员闻声赶来支援。武斗的级别迅速提高。瓦片,砖头以至铁块,代替了墨
汁和浆糊。
武斗的规模不断扩大。伤员激增,达三百多人受伤。
在混战之中,出了人命:工具车间工段党支部书记、“东方红”成员解福喜受了重
伤,不久死去!
“好,这是一个大把柄。我们要抓住解福喜之死,大造舆论!”王洪文正巴不得闹
出个大乱子,可以收拾“联司”,不由得幸灾乐祸起来。
解福喜明明是在武斗中死去,而王洪文手下的“上海市革命委员会政法指挥部”在
七月二十一日发出的通令中,却被说成这样:
“七月十八日,在上海柴油机厂‘联司’总部,有人私设公堂,严刑拷打上柴‘东
方红‘战士解福喜,以致惨死,手段十分残酷。我们对死者表示沉痛的哀悼,对家属致
以深切的慰问。根据中央‘六·六’通令,我们政法指挥部特今以杨仲池为首的上柴
‘联司’负责人立即交代打人致死的过程,交出杀人凶犯名单,听候审讯。……“
这天晚上,王洪文在上海人民广场主持召开大会。据通知,说是传达中央重要文件,
几十万人前来开会。会议即将开始时,主席台上的横幅换成了“用鲜血和生命捍卫毛主
席革命路线、解福喜同志追悼大会“。于是,这几十万人。都成了追悼大会的参加者。
王洪文的讲话精神,后来被写入《工人造反报》的“社论”。解福喜之死,本是不
该发生的不幸事件。王洪文却竭力借解福喜之死扩大事态,煽起人们对于“联司”的深
仇大恨,为踏平“联司”作舆论动员:
“解福喜是被‘联司’一小撮暴徒私设公堂,酷刑拷打致死的,全身打得皮开肉绽,
体无完肤,尸身遍体鳞伤,惨不忍睹。
                      ……
“解福喜在旧社会受尽了残酷的剥削和压迫,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解放后,是毛
主席、共产党替他带来了幸福。解福喜对阶级敌人怀着刻骨的阶级仇恨,对党、对毛主
席有着无比深情的热爱。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他坚定地站在毛主席的革命路线一
边,与革命群众一道,对党内一小撮‘走资派’以及地富反坏右、牛鬼蛇神展开了坚决
的斗争。因此,党内一小撮‘走资派’和一切阶级敌人把解福喜看成是眼中钉,肉中刺。
“解福喜为保卫革命路线,保卫我们上海无产阶级新生政权—上海市革命委员会
献出了生命。解福喜不会白死,也不能白死。上海的无产阶级革命派誓以鲜血和生命保
卫毛主席革命路线。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人民的犯罪。……”磨刀之声霍霍,王洪文已在准备对“联司”下毒手了。
这时,全中国也处于滚滚热浪之中,武斗之声四处可闻。惊动全国的武汉“七·二
○“事件在这时候爆发了。
七月二十日这天,上千辆卡车在武汉街头游行,当地拥有百万之众的群众组织“百
万雄师“高呼“打倒王力”的口号,声震武汉三镇。这是因为“中央文革小组”成员王
力以及公安部长谢富治前往武汉处理问题,支一派,压一派。被压的“百万雄师”奋起
反抗,举行大游行,还扣压了王力。
七月二十二日下午,谢富治和王力飞回北京。江青组织数万人在西郊机场欢迎两位
归来的“英雄”。当晚,林彪听取了“中央文革”的汇报之后,把武汉“七·二○”事
件定为“反革命暴乱”。“百万雄师”成了“反革命组织”,遭到了残酷迫害。“百万雄师“被称之为“百匪”,武汉军区司令陈再道被说成是“百匪”的“后台”。
上海的人民广场,处于高温之中。七月二十一日刚刚开过数十万人追悼解福喜的大
会,才隔了一天,又是几十万人聚集那里,又是王洪文主持大会。这一回,开的是“高
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上海无产阶级革命派誓死保卫中央文革大会“。
真是够热闹的,大会既发出《给谢富治、王力同志的慰问电》,又发出《给武汉地
区革命造反派的声援信》。王洪文其实是在借武汉问题造声势。在他看来,武汉干掉了
“百万雄师”,那么上海干掉“联司”、“支联总站”的日子也不会太远了。
那封《声援信》,骂的是“百万雄师”,字字句句却针对着“联司”、“支联总站“:
“龟蛇两山在震荡,万里长江在咆哮,武汉三镇在沸腾!无产阶级革命派难道能容
忍阶级敌人和它们的爪牙如此横行不法吗?不!不能!一千个不能!一万个不能!!万
万个不能!!!千百万人发出了同一个愤怒的吼声:打倒陈再道,砸烂‘百万雄师’!
坚决镇压反革命!无产阶级专政万岁!……“
一幕惨剧在武汉发生了:因“七·二○”事件,武汉被打伤打残的达六万六千多人,
被打死的达六百多人!
“压勿煞战斗队”
“联司”的处境,已经越来越危险。
“联司”依然在反抗着。
“联司”在七月二十一日广为印发《备忘录》,向王洪文抗争,向王洪文声辩。
《备忘录》全文如下:
备忘录
现在上柴黑党委内一小撮走资派和背后支持他们的人,日益加剧对我“联司”进行
迫害,现在他们更是抓住解福喜的死来达到其目的。为此,我们提请市革会政法指挥部、
工总司的一些负责人注意以下几个问题:
(一)上柴厂群众之间的对立、斗争和武斗现象不断发生,是上柴黑党委内一小撮
走资派和背后支持他们的人一手策划和由上柴“东战部”挑起的,是有计划、在步骤的
对“联司”的政治迫害,我“联司”战士五月份以来,尤其在“六·二九”、“七·一
八“大惨案中严重流血,这笔帐我们一定要算的,我们坚决要求惩办打人凶手,揪出其
幕后策划者。
(二)对解福喜死的问题。根据我们所了解的情况以及入院病历,确实证明解福喜
的死因,根本不是什么“被打死”的,而主要是急病或中暑。
经我“联司”代表赴法医所观验,发现解福喜的尸体已遭破坏,已不足为证。这是
一个严重的问题。为此,我们要求由全市革命造反派组成调查团,就这事进行调查,并
要求中央迅速派人,一起对解的尸体进行解剖分析,在此之前尸体不得毁证灭迹,否则,
那就是一个严重的政治阴谋。
(三)由某些人组织的江湾体育馆会议(七·二。)、“七·二一”人民广场会议
是挑动群众斗群众,陷害“联司”,扩大事态的极不光彩的活动。由此而产生的一切后
果,由会议策划者负完全责任。
(四)近日《解放日报》散发了大量的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传单,我们保留在必要
时对“传单”泡制者及其幕后策划者采取必要革命行动的权利!
此致上海市革命委员会
上海柴油机厂革命造反联合司令部
一九六七年七月二十一日
“联司”在上海并不孤立。虽然王洪文召开了一次次声讨“联司”的大会,动辄几
十万人,可是“工总司”的老对手们几乎都站到“联司”的大旗之下。就连“工总司”的反对派们的子女,居然也组织起一个个“小支联站”!
“小支联站”的成员们,据说有五百多人。他们的任务是五花八门的。据一位十七
岁的“小支联站”成员说,任务如下:
一、贴标语,发传单;
二、看见“东方红”或“公革会”(即?‘公安局革命造反委员会“)的汽车停在那里,就把轮胎的气放掉;
三、扰乱批判“联司”的大会会场,起哄或撤传单;
四、救护“联司”伤员,送进医院;
五、看管好“联司”的汽车。
“支联站”们也不时召开万人大会,高呼“联司必胜”的口号。一支名为“压勿煞
战斗队“活跃于上海滩,成为“支联站”中的生力军。
王洪文派人前去暗中查访,吃了一惊:原来,这支“压勿煞战斗队”的队长非别人,
乃是他的宿敌、“一兵团”的“司令”戴祖祥之弟戴祖大!
怪不得“支联站”层出不穷,原来都是这些几经较量而“压勿煞”(上海土语, “压不倒”之意)的人物。
戴祖大也给王洪文抓起来了,被迫写了“自白”。这份“自白”被“工总司”印成
传单,曾广为流传,题为《我为什么要“支联”,反工总司?——原北上返沪第一兵团
戴祖大的自白》。这份《自白》是戴祖大在王洪文的高压之下违心而写,言不由衷,不
过,多少还是反映了“支联站”的组成人员们的一种特殊心态和“压勿煞”的原因,值
得一读:
“我是原北上返沪第一兵团的工作人员,我哥哥名叫戴祖祥,是原北上返沪第一兵
团的坏头头。
“今年二月份,戴祖祥大搞分裂工人运动,要争名争地位,保住自己的那个山头,
实现他的野心。就在二月中和其他组织一道搞了个分裂主义的‘革命造反联合委员会’,
大反工总司,走上了反上海人民公社的反革命道路。
“在这种情况下,上海的革命群众都一致起来反对,并要求把这些坏头头揪出来。
在三月中的一个晚上,戴祖祥被无产阶级专政机关关了起来,现在仍在押。对此,我对
王洪文为首的工总司刻骨仇恨,并把我哥戴祖祥的拘留归罪于他们,因此,我就一直想
乘机报复。就在这种思想根源上,我就和上柴‘联司’站在一起,开始了反工总司、市
革委会领导的罪恶的阶级报复活动,于七月底正式组织了‘压勿煞战斗队’,并散发了
好几种伙同‘联司’反王洪文等革命领导人的传单,也在大世界对面贴了《评‘解福喜
事件‘》的巨幅大字报,向全市人民放了不少毒,给社会上带来了极大的毒害,是一株
彻头彻尾的反毛泽东思想的大毒草。
“所谓《评‘解福喜事件’》一文的要害是打着‘红旗’反红旗,其目的是向无产
阶级权力机构的负责人徐景贤、王洪文等进行猖狂的进攻,妄图实现阶级报复。……“
“888”秘密会议
一辆辆轿车驶过华山路,浓密的法国梧桐遮住了骄阳。当王洪文来到“888”,他
的“小兄弟”陈阿大、戴立清、叶昌明、张宝林等已在那里吹牛了。
“888”·——上海警备区支左办公室的代号。“工总司”总部的秘密会议,正在
这里举行。
时间:一九六七年七月二十九日。
王洪文一进来,压低了声音,兴奋地对“小兄弟”们说:“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l 春桥同志说,是时候了!“
用不着任何解释,“小兄弟”们都明白张春桥所说的“是时候了”是什么意思。
“春桥同志从北京打电话来?”有人问道。
“春桥同志二十日回到上海。”王洪文把声音压得更低,“春桥同志说,‘联司’
和‘支联站’是群众组织,由‘工总司’出面解决比较合适。所以,这段时间他虽然在
上海,就不公开露面了。他在上海的消息,要保密,不要往外说出去。据春桥同志告诉
我,他这次来上海,另有重要任务。……“
“小兄弟”们兴奋起来,因为张春桥所说的“是时候了”,无疑如同给他们吃了定
心丸。
在王洪文的主持下,“888”行动计划拟定出来了。
“888”计划,共五项内容:
(一)设立临时指挥部。
(二)这次行动的代号为“888”。
(三)现场指挥为王洪文、戴立清、张宝林、王腓利等人。
(四)队伍调动基本上按“工总司”的各组分口。
(五)确定攻击对象,主要是“联司”和“支联站”。
关于临时指挥部,又具体分为三线。这样,在与“联司”、“支联站”的作战中,
垮了一线,还有一线:
第一线—指挥部设在华东物资局“工总司”联络站,由戴立清负责;第二线—指挥部设在“888”,由王秀珍、陈阿大、叶昌明等负责;第三线—指挥部设在上海警备区,由金祖敏等负责。 “什么时候动手?”“小兄弟”们急不可耐地问“王司令”。
““还要稍等几天,但是,不会超过八月五日。”王洪文抽着烟,象一位指挥若定
的“司令”一般说道,“我们的人,打进了‘联司’和‘支联站’。据他们传出可靠的
消息,‘联司’和‘支联站’在八月五日要在人民广场召开全市大会,纪念毛主席《炮
打司令部—我的一张大字报》一周年。我们必须在八月五日前消灭‘联司’和‘支联
站‘,就象武汉的‘工人总部’消灭‘百万雄师’一样!“
“先打‘联司’,还是先打‘支联站’?”又有人问“王司令”。
“‘联司’好打,‘支联站’难打。最好先干掉‘支联站’。”王洪文答道,“从
‘解福喜事件’之后。‘东方红’已经退出上柴厂,住在延安西路二百号文艺会堂和外
滩的市革会大楼。上柴厂成了‘联司’的统一天下。这样,只要把上柴厂一包围,‘联
司‘就成了瓮中之鳖。麻烦的是‘支联站’,东一个、西一个。我想,最好等‘支联站’
开会的时候,一举歼灭。我已经关照了混进‘支联站’的我们的人,一有开会的消息,
马上报告我。所以,也请各位随时作好准备,随叫随到。最理想的方案是先干掉‘支联
站‘,再吃掉‘联司’。另外,考虑到‘工总司’的战斗力、机动性不够强,我已请
‘上体司’的‘胡司令’协助,请他们作为‘工总司’的‘尖刀班’!“
“这个主意好!‘胡司令’厉害!”王洪文的话,立即受到“小兄弟”们的一致赞同。
大抵因为《沙家浜》里有个胡传魁“胡司令”的缘故,所以胡永年也博得个“胡司
令“的“头衔”—认真点讲,胡永年并非“上海体育界革命造反司令部”(简称“上体司“)的“司令”,只是一名“常委”而已。
胡永年,算不上是个正儿八经的运动员。他喜欢踢足球。进入上海一家钢铁厂之后,
成为上海工人足球队的队员。
此人在“文革”前因打群架之类流氓行为,受到过领导批评。“文革”一开始,他
便扯起了“造反”的旗号:不久,他当上了“上体司”的“常委”。
“上体司”的造反队员们与众不同,个个身强力壮,有举重大力士,有武术高手。
哪里有武斗,这支队伍便在胡永年率领之下冲冲杀杀,出现在哪里。在“—·二八”炮
打张春桥的时候,张春桥被“红革会”围困于锦江饭店。胡永年率“上体司”杀透重围,
救出张春桥。张春桥马上夸奖胡永年“粗中有细,阶级斗争觉悟高”,“有办法”,于
是胡永年声望陡增,成了“胡司令”。
“胡司令”抢了一批摩托车,使“上体司”成了一支“机械化部队”。虽说这支队伍不过千把人,可是个个身手不凡,一顶十,“战斗力”比“公革会”还强。
“王司令”预料到与“联司”。“支联站”之间会有一场恶战,于是上门向“胡司令“求助。
“好说,好说!”“胡司令”一口应承下来,“什么时候用得着兄弟,打一个电话
过来,几分钟之内我们的摩托车就出动!我手下的‘搏斗兵团’,召之即来,来之能战,
战之能胜!“
“一言为定!”“王司令”和“胡司令”紧紧握手。
果真,七月三十一日,王洪文给“胡司令”打来电话,说是有急事相告……
大战的前奏
上海西区,在离张春桥下榻的兴国路招待所几百公尺处,有一条幽雅、静谧的马路。
马路上不通公共汽车,但常可看见小轿车进进出出。这条柏油马路并不长,与兴国路垂
直,形成一个“十”字。这便是泰安路,马路两侧大都是一幢幢两层的小洋房。居居之
中,既有上海著名的作家、音乐家,也有上海高级干部。大学校长、教授,还有一批资
本家。
泰安路一百二十弄三十一号,是一幢资本家的小洋房。自然,“文革”开始之后,
主人被赶了出去,小洋房被造反兵团占据了。
七月三十一日薄暮,天刚刚有点暗下来,陆陆续续的有许多人步入小洋房。上海各“支联站”的三十多个头头前来这里,召开秘密会议。
上海的空气中已充满火药味儿。“支联站”的头头们为了对付“工总司”,正在部
署着反抗的计划。
会议尚未正式开始。三三两两,头头们在互相通报着各区的“支联”情况。
在这三十多人中,唯有一人显得坐立不安,眼睛不时往窗外瞟。因为他事先给王洪
文挂过电话,密合今晚“支联站”会议的时间、地点,怎么还不见有什么动静。
时针指向七点。突然,一个中等个子、身体结实、四方脸、颧骨突出的男青年,推
开门口的警卫,冲了进来。他的左臂上没有戴红袖章,却扎着白布条。在他身后,一大
群彪形大汉,随着呼啸而入。每个人的左臂都扎着白布条。
“不许动,你们被捕了!”这个满脸横肉的男青年,便是大名鼎鼎的“胡司令”。他的一声令下,“上体司”的“搏斗兵团”和“工总司”的一百多造反队员,便冲进小洋房。
“支联站”的头头们束手就擒。
几辆冷藏车来到小洋房前。“支联站”的头头们,被押上闷罐一般的冷藏车—几
个月前,王洪文抓马骥,用的也是冷藏车。“王司令”以为,冷藏车的“保密”性能好,
而且不会引人注意。
冷藏车在上海市区兜了几个圈子。直至确信后边没有别的车子跟踪,这才直奔杨浦
区公安分局。
在“胡司令”的协助下,王洪文没有费多大气力,一下子便把全市“支联站”的一
批首脑人物抓获了。
不过,在杨浦区公安分局清点“俘虏”名单之后,王洪文有点后悔:他太性急了,
下手太早,以致使一批晚到的“支联站”头目漏网!
原以为这次可以逮住“全向东”。可是,据“内线”告知,“全向东”非常“敏感“,这几天行踪诡秘。虽然“全向东”每天都对“支联站”的工作发表意见,可是,除了与他单线联系的“支联站”头目之外,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尽管“全向东”成为漏网之鱼,正在兴国路招待所五号楼的张春桥得悉一举捕获
“支联站”核心人物三十多人,还是嘉许了王洪文。
意气正盛,王洪文要来上海柴油机厂详图,铺在“888”那宽大的桌面上。四周,
一伙“小兄弟”围着,计议着。直到这时,他的“司令部”才有了点“司令部”的味道,他这“司令”才有点象“司令”的样子了。
王洪文用手指在上柴厂四月画了一个圈,说道:“对于‘联司’,要先围后歼。第
一步是包围,第二步是攻坚。这是一场硬仗。除了‘上体司’仍然要作为先锋之外,
‘公革会’、‘消革会’也要起骨干作用。“
“公革会”、“消革会”的头头,当即表示听从“司令”调遣。“公革会”是公安
局的造反派,颇有战斗力。那“消革会”乃“消防革命造反委员会”,已经“改行”,
并非致力于救火,却是武斗的一支特殊劲旅。消防车的云梯,成为攻占高楼的重要武器。
“消革会”的造反队员善于飞檐走壁,擅长攻坚。至于那高压水龙,早在“五四”运动
的时候,北洋军间就已经用来对付学生游行队伍了。自然,五十年之后,这一“经验”
被王洪文沿用来对付“联司”。
那个“二兵团”的头头耿金章自从关押了两个月之后,似乎接受了“教训”,没有
参与“支联”活动。他也被王洪文请来,参与“军机”,因为老耿在指挥方面还是有两
手的。
潘国平也来了。他的手下有一支人马,虽然他与“王司令”有矛盾,而在对付“联
司“这一“大敌”面前结成了“统一战线”。
“我们要‘先礼后兵’,要逼得‘联司’开第一枪!”徐景贤在这节骨眼上,提出了重要的策略。
“对,太对了!”王洪文拍案叫好。
于是,八月三日下午,三辆挂着高音喇叭的宣传车,驶进上海柴油机厂。车里坐着
“上海市革命委员会”代表、驻沪三军代表和新闻记者、摄影记者。
高音喇叭反复播送着《上海市革命委员会给上海柴油机厂‘联司’革命群众的一封
公开信》。
“联司”当然进行了反击,团团围住了那三辆宣传车,砸掉了车上的高音喇叭,夺
走了记者们手中的电影摄影机,扣压了其中的一些代表。
这,正是王洪文求之不得的!
于是,“联司”之前,加了个“臭”字。上海全市刷满新标语:
“臭‘联司’殴打市革会和解放军代表,罪该万死!”
“臭‘联司’必须立即释放市革会和解放军代表!”
“打倒臭‘联司’!活捉杨仲池!”
“工总司”总动员,各工厂出动上千辆卡车,满载着造反队员们,向上海柴油机厂
进发……
血泪横飞的八月四日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是日本的“经济起飞”时期,是美国、苏联经济大发展的时候。
中国,中国,本来已是经济落伍的中国,经过了“大跃进”的折腾和“三年困难”
的挫折,东方巨龙已经远远地被抛到后边。然而,一场既不是“无产阶级”的、又不是
“文化”的、更不是“革命”的所谓“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使中国经济濒临崩溃。
一九六七年八月四日,在“总指挥”王洪文指挥下,在中国最大的工业城市上海所
发生的一场血战,是“文革”灾难的一场缩影。
在“工总司”大旗指引下,上海二十四万产业工人离开生产岗位,用最原始的弹弓、
砖头、铁矛,冲进上海柴油机厂,“踏平”“联司”!
两架直升飞机在上海柴油机厂上空盘旋。摄影师们用电影胶片纪录着王洪文的“丰
功“。
这天的气温,高达摄氏三十九度。一颗颗发烫发昏的头脑,投入了一场疯狂的肉搏。
当年“工总司”的喉舌——《工人造反报》,所载《八月四日上柴战地目击记》,
虽然处处为王洪文的“伟绩”大唱赞歌,但是字里行间,毕竟还是记下了当年的疯狂和
残忍。
兹摘录若干原文于下:
冶金系统的先头部队首先进攻上门,“联司”在这座钢铁大门后堆放无数乱石、铁
板等障碍物。钢铁战士们智勇双全,灵机一动,将吊车撞开大门,顿时冶金、电业、华
东电力建设局、港务局、纺织、化工、交通运输等系统和红卫兵小将的各路大军冲入中
央大道,革命医务工作者也深入“火线”及时抢救伤员,但死心塌地为“联司”效劳的
一小撮坏蛋,在铸工车间屋顶上,把砖块从高空抛下,织成了一片“火力网”,阻挡队
伍前进。各路人马立即分成四路,把铸工车间包围起来;各条战线的钢铁战士,从水落
管(上海人对下水管的俗称—引者注)、消防梯、门窗上攀登。刚要登上屋顶,“联
司“中坏蛋用特制的钢叉突然向我们战士刺来,在千钧一发之际,战士们立即抓来灭火
机猛喷屋顶,这突如其来的“新式武器”,使一小撮坏蛋惊慌失措,似惊弓之鸟,步步
退缩。这时吼声震天,各路大军经过短短一小时艰苦斗争,攻克了铸工车间,在无产阶
级革命战士的强大攻势面前,一小撮坏蛋只得举手投降。
一号、二号、三号三幢大楼被造反派战士占领后,“联司”坏蛋都退居到四号楼、
五号楼固守。四号楼是“联司”总部,由“联司”的所谓“敢死队”直属兵团据守,组
织了密集的“火力网”,砖头、石头、石灰、铁器……象冰雹一样从高空抛下,还用皮
弹弓射下螺丝帽,甚至扔下硝镪水、黄磷、燃烧瓶、汽油……很多革命造反派战士受了
重伤,周围的房屋、电线也烧起来了,上柴厂战地一片烟雾腾腾。
“消革会”、“义革会”(“义革会”指“义务消防队革命造反委员会”—引者
注)的负责人,眼看“联司”疯狂地垂死挣扎,眼看阶级兄弟倒在血泊中,激起了强烈
的阶级仇恨,屡次请战,要求出动消防车,担负主攻任务,迅速歼灭“联司”老巢。指
挥员观察了现场作战情况,为了力争在白天摧毁“联司”老巢,减少伤亡,减少工厂损
失,根据“消革会”、“义革会”的请战,决定“消革命”、“义革会”出动主攻,用
云梯搭桥,用水枪灭火和制止投掷燃烧瓶、黄磷、硝镪水和石块等凶器、掩护进攻。
三时许,“消革会”、“义革会”第二批战士在“消革会”常委詹XX带领下乘车到达上柴战地,指挥员下令投入战斗,进攻四号楼。这是关键的一战。
“在天黑以前一定要拿下‘联司’黑总部!”这是指挥部的战斗动员令!战士们一
到现场,立即投入战斗。谁知凶恶的“联司”一小撮坏蛋,早就切断了厂内的水源。战
士们下定决心,排除万难,终于在一千米外找到了河浜。由于距离太长,出水困难,消
防战士又发挥集体智慧,采用四辆车子“打接力”的办法打水,洪水水枪(又名大炮水
枪)的水压在一百磅以上,由四个身强力壮的“消革会”、“义革会”战士撑着。只见
一道银柱直喷四楼,喷得楼顶上一小撮坏头头都象“落水狗”。
为了占领制高点,云梯车开到了四号楼对面,腾空升起来了,超过了四号楼顶。
“联司”暴徒用更密集的石块、铁片、燃烧汽油瓶拼命往云梯车砸。
这时,“消革会”战士徐XX从水落管直爬上去,刚到三楼楼顶时,被“联司”暴徒
用长矛刺中,从三楼掉了下来。第二个、第三个战士继续往上攀登,他们爬到楼顶时,
用腿力夹住水落管,痛击“联司”暴徒的疯狂袭击,把这批暴徒打了回去,然后纷纷冲
上了楼顶。
“立即把云梯靠近四号楼搭桥,从云梯上冲进大楼去!”指挥员又下命令。刹那间,
又一批“消革会”、“义革会”战士从云梯冲上去,工人造反派战士也纷纷冲上去,争
先登上三楼平台,占领了“联司”总部的制高点。
这时,四号楼二楼的“联司暴徒”还在顽抗。登上平台的战士往下打,下面的战士
往上攻,上下夹攻,直捣“联司”老巢。四号楼的“联司”很快地被歼后,就兵分二路,
分别指向五号楼和扯着“联司”破旗的水塔。兵临城下,喊话四起:“放下武器,“下
来不打!““‘联司’成员赶快起来造坏头头的反!”造反派战士开展了强大的政治攻
势。盘踞五号楼和水塔的“联司”坏蛋开始动摇了,他们丢下武器,倒下旗子,挂出白
旗来,一个个举起双手投降了!“联司”老巢彻底完蛋了!
整个战斗从上午十时到下午六时胜利结束。
杨仲池被当场活捉。本来,在此之前,由于“上海市革命委员会政法指挥部”发布
了对他的“传讯今”,“联司”总部头头们劝他和“全向东”暂避风头。他和“全向东”
于七月二十九日离开上海,前往浙江湖州。可是,他毕竟放心不下,又于八月二日回到
上海柴油机厂,终于落入王洪文的网里。
“全向东”得知“联司”被砸,逃往武汉,于八月十四日在那里被捕,十八日被用
专机押回上海。
在一场腥风血雨之中,“联司”和“支联站”终于被王洪文所踏平!(杨仲池、
“全向东”在当时都被王洪文投入狱中。如今,杨仲池却是中央某部的处长,“全向东”
则作为访问学者于一九八八年夏飞往美国。)
为了替“工总司”庆贺“胜利”,《工人造反报》居然登出了题为《保卫无产阶级
专政》的歌曲。那标明“强有力”的歌词,唱出了当年的狂热,唱出了“造反司令”的
风格:
臭“联司”,
“支联站”,
一小撮头头专把坏事干,
残杀革命派,
殴打解放军,
配合刘少奇,
紧跟陈丕显,
妄想把无产阶级政权来推翻。
上海的天是毛泽东思想的天!
上海的政权是红色的革命政权!
革命派,
同心干,
保卫党中央,
保卫毛主席,
把一切反动分子砸个稀巴烂。
打倒臭“联司”,
砸烂“支联站”,
打倒刘少奇,
打倒陈丕显。
“八·四”狂风刚刚过去,王洪文又在上海搞了个“补课”,抓获一大批在八月四
日漏网的“联司”和“支联站”骨干。光是上海柴油机厂里,审讯“联司”的“公堂”。
“刑房”便多达五十多处,刑具达几十种之多!
张春桥表示“完全支持”
一九八○年十二月六日上午,“八·四”惨案的主谋王洪文受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最
高人民法院特别法庭的严正审讯。
特别法庭的审讯记录如下:
法庭就起诉书指控王洪文一九六七年八月四日,策划、指挥围攻上海柴油机厂革命
造反派联合司令部群众组织的武斗事件的事实,进行调查。
王洪文供认起诉书所指控的“是事实”,并向法庭供述:“一九六七年八月初,
‘联司’企图在全市组织一个‘支联总部’,被我发现以后,在一九六七年七月三十一
日,抓了他们约三十多人。因为我考虑‘联司’在上海虽然人数不多,但能力比较强,
已经威胁到上海市革命委员会的存在,当时上海不安宁,就是‘联司’的问题。我就想
把这个组织彻底解决掉。开始时,由于它是‘工总司’的下属组织,还是用说服的办法,
后来两派闹得比较厉害,我就考虑把它搞掉。八月三日晚上,上海市各群众组织召开了
一次群众大会,控诉了所谓‘联司’的罪行,我曾召集‘工总司’的所有委员研究如何
搞掉‘联司’的问题。控诉‘联司’大会以后,我决定调动队伍围攻‘联司’。八月四
日早晨,大约调了四万人,实际上去了十多万人,把‘联司’包围起来,下午开始围攻,
到晚上就把‘联司’砸掉了。这件事,主要是我策划的,与其他人关系不大。“
审判员问:“这次武斗,造成了什么样的后果,你应负什么责任?”
王洪文答:“伤亡了几百人,主要由我负责,我是有罪行的,我应该向全国人民认
罪。“
法庭宣读张宝林一九七七年十月的证词、王承龙一九七八年八月二十八日的证词,
叶昌明一九七八年十一月二十二日的证词,并通知徐潘清出庭作证。徐潘清证明:一九
六七年八月四日,王洪文亲自策划、指挥了围攻上海柴油机厂革命造反联合司令部群众
组织的武斗事件,对群众进行血腥镇压,犯下了严重罪行。他说:“一九六七年八月四
日凌晨,王洪文经过策划,调动了十多万人,开动近千部各种机动车辆和船只,从水陆
两路对上海柴油机厂进行围攻,他们切断水电,用二十五吨履带式大吊车在前面开路,
后面跑着头戴藤帽,手持各种棍棒、刀斧和武斗工具的受蒙蔽的人员,抓到一个毒打一
个,把男的上衣全部剥光,女的上衣撕破,作为标记。在这次武斗事件中,被关押打伤
的就有六百五十人,有的至今医治不愈,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有的成了残废,群众的
财物被抢劫一空。工厂损失达三百五十多万元,厂房修理费花了十四万元。“
说实在的,八月四日那天,张春桥的神经一直处于高度紧张之中。
他在上海,却不露面。他把王洪文推到了第一线,而给自己留好了后路;如果砸
“联司”造成很多人的死亡,受到全国的舆论谴责,他可以把王洪文推出去,把自己推
得一干二净;当然,如果大获全胜,他可以对王洪文此举表示支持。他,毕竟已是“中
央首长“呵。
八月五日,张春桥在上海公开露面了。面对着电视摄像机镜头,张春桥狡黠地用这
样的话表态:
“许多人问我,‘八·四’行动好不好?昨天晚上,我坐车到上海街头转了转。我
看到老老少少、一摊一摊在路边乘凉。他们的脸上挂着笑容。我想,这就清楚地表明,
老百姓对‘八·四’行动是满意的,高兴的。他们的笑容,已经很明确地答复了‘八·
四‘行动好不好。……“
张春桥故意打了个拐弯球。他的话,明明是表示了对王洪文的支持,却又叫人抓不
住把柄—他象泥鳅一样的滑!
直至九月一日,“八·四”事件过去二十多天了,张春桥在北京市革委会扩大会议
上,才把话讲得实实在在、明明白白:
“最近上海发生了一些不大值得欢迎的事,说上海市革委会执行了资产阶级反动路
线,要张某人和姚某人靠边站。说上海市革命委员会镇压了‘上柴联司’,北京学生支
持它。对于上海市‘工总司’的行动,我完全支持。他们完全对的。这个厂武斗近一年
了,涉及到从厂党委,到八机部体系的党委。后来发展成为所有反革命势力聚集点,形
成一个反革命,形成一个反革委会、分裂上海工人、学生运动的势力。到处打人,打死
人,革委会要求交出打人凶手,革委会的人也被打出来了,革委会派出二十名代表,均
被打、被抓。在这种情况下,‘工总司’连夜召开十万人大会,包围了上柴厂,要求
‘联司’交出打人凶手,释放革委会代表。他们拒不交出,反而主动出击,群众一急之
下,冲进厂去,打了个歼灭战,这仗打得很漂亮。这不是哪个去指挥的。这叫镇压群众?
那无产阶级专政还要不要啦?“
作为王洪文的后台,张春桥不仅对“八·四”行动表示“完全支持”,而且也替王
洪文掩饰:明明是有预谋、有策划、有指挥的血洗“联司”,却轻轻巧巧,被说成了
“群众一急之下,冲进厂去,打了个歼灭战”。
毛泽东的“最新最高指示”
张春桥在八月四日那天,全身神经象绷紧的弦,其中最重要的原因还在于:毛泽东
在上海!
毛泽东决定在一九六七年七月中旬起,巡视大江南北。
“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万里长江横渡,极目楚天舒。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
庭信步,今日得宽徐。……“喜欢游泳、又爱食武昌鱼的毛泽东,兴致勃勃,曾几次到
武汉畅游长江。就连一九六六年七月,“文革”如火如茶之际,他还是抽空到武汉横渡
长江。他在游长江时说的几句话,立即成为传遍全国的“最高指示”:“长江又宽又深,
是游泳的好地方。““长江水深流急,可以锻炼身体,可以锻炼意志。”
当一九六七年的炎夏来临之际,毛泽东在政治局会议上说:“七月了,我要到外面
走走。去武汉游水,那里水好。“
毛泽东点名要代总参谋长杨成武同行。
然而,一九六七年七月的武汉,正是“工人总部”与“百万雄师”两军对垒的时候。
担心毛泽东的安全,周恩来于七月十四日清晨飞抵武汉,作了安排。晚上,毛泽东抵达
武汉,住在东湖宾馆,随行的有杨成武、汪东兴、郑维山。另外,这天中午从重庆赶来
武汉的有谢富治、王力和余立金。余立金当时是空军政委。
武汉的气氛紧张,武斗随时可能发生。毛泽东想横渡长江,是渡不成了。
七月二十日—“七·二○”事件爆发的当天上午,两位大员从北京分坐两架专机,
分赴武汉和上海。
前往武汉的专机里,坐着林彪亲信、中国人民解放军副总参谋长兼总后勤部长邱会
作。邱会作的贴身衣袋里,放着林彪写给毛泽东的一封密信。林彪写好后,曾把信交给
江青看过,江青也在信上签了名。临行,江青叮嘱邱会作道;“你的脑袋在,这封信就
要在!“此信用专人、专机运送,是因为林彪据说获悉“陈再道要搞兵变”,要毛泽东
尽快离开武汉。
下午两点十分,邱会作的专机飞抵武汉。“百万雄师”正在举行声势浩大的反对王
力的游行。
邱会作急如火燎,要求见毛泽东。下午五点多,毛泽东才在东湖宾馆接待了邱会作,
拆阅了那封由林彪、江青签名的信,淡然一笑。
毛泽东并不相信所谓“陈再道要搞政变”的流言,却对街上的大游行说了一番深刻
的话;“在工人阶级内部,没有根本的利害冲突,为什么不能团结起来呢?”
就在邱会作飞抵武汉不久,下午四点二十分,另一架专机从北京飞抵上海机场。坐
在专机里的大员,便是张春桥。
此行甚为机密。张春桥走下专机,便钻进轿车,不声不响直奔兴国路招待所五号楼。
张春桥奉江青之命飞往上海,以便作好准备,迎接毛泽东来沪—因为林彪、江青
都以为武汉不安全。
当天晚上,在武汉的毛泽东在众人的劝说之下,决定前往上海,杨成武。余立金等
随行。
当毛泽东住进上海西郊的秘密住所,正处于“工总司”与“联司”、“支联站”打
得不可开交的时候。
张春桥提心吊胆。他不公开露面,让“造反司令”王洪文冲在第一线。这样,万一
毛泽东批评砸“联司”,他可以往王洪文身上推。
八月四日,王洪文在上海东北角指挥砸“联司”,毛泽东在上海西南角不时听到从
上海柴油机厂传来的消息。
毛泽东对于“八·四”事件,说了些什么呢?
直到一个多月之后,毛泽东已经回到北京,上海街头的红色号外象雪花一样散发。
那是九月二十五日清早,以《文汇报》、《解放日报》、《工人造反报》、《支部
生活》这样“三报一刊”共同署名,用红色油墨印发了“号外”。
人们以为大约是我国又在西部地区爆炸了一颗原子弹。打开号外一看,却是印着新
华社九月二十四日的电讯:《伟大领袖毛主席最近视察了华北、中南和华东地区,调查
了河南、湖北、江西、浙江、上海等省、市的文化大革命情况》。
“号外”用粗大的字体,突出这样几行字:
伟大领袖毛主席视察上海时作了极其重要的指示:
“在工人阶级内部,没有根本的利害冲突。在无产阶级专政下的工人阶级内部,更
没有理由一定要分裂成为势不两立的两大派组织。“
毛泽东在武汉,针对“工人总部”和“百万雄师”这两大派的势不两立,说过类似
的话。
显然,毛泽东在上海所说的这几句“最高指示”,是指“工总司”和“联司”、
“支联站”,“没有理由一定要分裂成为势不两立的两大派组织”。毛泽东两度提到
“工人阶级内部”,表明他所指的就是上海的“工总司”和“联司”、“支联站”。
毛泽东的这段话,意味着他号召工人的两大派组织应该实行联合,因为两大派“没
有根本的利害冲突“。他并不赞成一大派砸掉另一大派。他的话,实际上是对王洪文的
“八·四”行动的批评。
毛泽东这段话,理所当然地使王洪文难堪。
可是,王洪文通过《文汇报》记者的笔,为自己搽了一脸红粉,一下子变成了“活
学活用最新最高指示“的“模范”。
虽然在“一月革命”之后,王洪文已成为“上海市革命委员会副主任”,但是他的
名字不常出现于报刊上。见报的,一般只有张春桥和姚文元的大名。提到王洪文时,只
写“工总司负责人”而已。
这一次一反往日的惯例,王洪文的名字十分突出地出现于九月二十六日的《文汇报》
上:
清晨四时许(指九月二十五日—引者注),喜讯(指毛泽东的指示公开发表—
引者注)传到了上海工人革命造反总司令部。工总司负责人王洪文的心情激动万分,昨
晚工作到深夜的疲劳,立刻消失。他拿起电话,把喜讯告诉工总司的战友,把喜讯告诉
工厂的战友。他知道,毛主席到上海,这是战友们多么渴望知道的喜事!这是革命的强
大动力!巨大的喜讯立即化为巨大的物质力量,这种力量可以克服任何困难,排除任何
阻力。
是的,王洪文和他的战友们都不会忘记:去年十一月,当他们刚刚从资产阶级反动
路线的白色恐怖中“杀”出来的时候,在“安亭事件”艰难险阻的关键时刻,是我们最
最敬爱的伟大领袖毛主席给了上海工人革命造反派巨大的支持。那一天,以毛主席为首
的无产阶级司令部派来的张春桥同志同意工总司的五个条件时,那是何等激动人:的场
面啊!王洪文和他的战友们一个个都落下了眼泪,他们千遍万遍地高呼:“毛主席万岁!
万岁!万万岁!“
                      ……
东方刚刚微露曙光,工总司的负责人就聚集一起举行紧急会议。他们心里想着毛主
席,口里一遍又一遍地背诵毛主席的最新指示。他们要把毛主席视察上海的特大喜讯尽
快地传达给每一个战士。……
《文汇报》又创造了一个新名词,曰“九月高潮”,发表了《从“一月革命”到
“九月高潮”》的文章。
这样,本来大闹分裂、以武斗砸毁另一派的王洪文,忽地变成了忠于毛泽东最新指
示的虔诚“战士”。
就在九月里,王洪文兼任上海柴油机厂“革命委员会主任”。他唯恐“联司”会
“死灰复燃”,兼任“主任”之后,加强了对“联司”的“残渣余孽”的清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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