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阵》系列-1 - 巴山蜀水 - 华声论坛
《龙门阵》系列-1 8752229 发表在 巴山蜀水 华声论坛 http://bbs.hnol.net
[历史小品]
谜一般的巴蜀文字
尽管成都早有“天府之国”的美誉,但文化人并不看重西蜀。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西汉扬雄在《蜀王本纪》里说过,古代蜀人“椎髻左衽,不晓文字,未有礼乐”。意思是:古蜀人头上清一色盘着独角似的发髻,穿着与中原不同的左边开襟的衣服,大字不识一个,更没有什么礼乐——全是些没文化的家伙。
古蜀国的人不识字?您信吗?
成都西北桥下洗脚河边,靠近白马寺的地方,原先有座坛君庙。庙子后面有个特大的土堆,像是远古的社稷坛,结结实实地堆着黏性很好的黄土,那可是烧砖的好材料!前代人没有动过它的脑筋,到了1921年前后,到处大兴土木,砖瓦成了俏货,于是附近一下子开了十多家砖瓦窑,纷纷挖那土堆来烧砖制瓦。挖土工人发现,挖出来做砖坯的那些泥巴里面,经常混进不少石器或陶器的碎片,上头还有绳子般的花纹,见到了,总是不耐烦地甩在一边。有时候,还能挖出些破铜烂铁,仿佛是古代的刀剑。那些破烂,大大小小挖出过上千件,有些也随手丢了,但多数被收荒匠拿去,谁也没有注意。
抗日战争打得相当艰苦的岁月,四川成为大后方。一时间,国内文化菁英云集成都。1940年前后,来了元老于右任、收藏家卫聚贤等人,由于有着共同的古董癖,没事总爱到成都古董市场上去转悠。当他们见到坛君庙出土的文物摆在摊子上卖时,凭着直觉,他们感到那些东西不同寻常,因为总有一串类似图画的铭文刻在上边。这些图画是不是文字?引起了他们浓厚的兴趣。
“这东西,真的还是假的,怎么以前没见过?”收藏家最怕买了假古董。
“您老放心,前不久白马寺挖出来不少真东西。您看这颜色,这样式,保证资格,决不会骗你!”
“白马寺有什么好古董?”
“我就明说了吧——东西是那边坟堆里头挖到的。您老该相信了吧。”
经过一再追问,他们终于获得了确切信息,便赶快到坛君庙去看那堆土。只见原来那座好大好大的土堆,现在仅仅剩下五六尺高、五六丈宽、十多丈长,挖泥工人们还在无休无歇地蚕食它。用不着多久,这可怜的土堆肯定会被彻底消灭。他们叹息之余,对古蜀遗址如此被破坏,器物如此流失,简直毫无办法!后来,卫聚贤凭借他手头还有一点钱,想方设法收购了一大批古器,其中有48件青铜兵器。其中那些戈矛剑戟上边,都刻有各式各样的图画铭文,五花八门,奇形怪状。
1942年,卫聚贤终于在他创办的《说文》杂志上,把所收藏的古蜀器物图形公开发表,并且指出那些兵器上刻的,都是些古代巴蜀文字,而不是一些古董商和收藏家所谓的“夏器”或“夏文”。他那篇文章一问世,好比一石激起千重浪,引来一片反对声。不少人坚信扬雄的说法——土包子蜀人哪来的文字?尽管有句“下里巴人”的俗话,可是他们倒愿意说那是“巴文”——因为扬雄只说蜀人不识字,并未提及巴人不识字。
卫聚贤公布的铜器文字当中,有个“心手文”最扯眼睛,一则是它形状特殊,二则是它多次出现。那是手和心图形的组合:一截弯成90°的手臂连同伸直的巴掌; 臂上带有文身的花纹;五个指头里,大拇指外翘,其余四指直伸;臂弯的空处,恰好画有尖桃似的心脏形,下面还拖着个弯曲的小尾巴。
这带有浓厚神秘气息的组合文字,刻在剑、矛上,究竟是什么意思?
首先有人猜测,那是表示蜀人左衽——可是“心手文”上的手,大多数是右手,这个猜想明显不对。
接着有人猜测,它的含义是“心似桃符”——此解把手丢在一边,也不合格。
后来又有人解释成“得心应手”,这对于兵器上的铭文确实很得当——但有人认为那个带尾的尖桃,并不很像心脏,恐怕是别的什么东西。
面对那一堆图画文字,人们感到迷雾重重,摸不着头脑。
由于受到《蜀王本纪》的误导,文化界还有些人真不相信蜀人会写字刻字,在起劲地泼冷水。比如有位老资格的专家,声称卫聚贤收藏的多半是些假古董,某些刻字是商贩们伪造的。还有人认为,那也许是比甲骨文更早的大禹文字,古蜀人绝对弄不出来。
对于这种种杂音,卫聚贤也不理会,继续公布他的研究。他不但肯定这些器物和文字是周代蜀人的创造,而且还首次提出“巴蜀文化”一词,说蜀人肯定有自己的文化传统。那些图画文字中,就有好多个人头像。虽然有些人确实梳着椎髻,可是也有好几个人梳着双髻,而且还有人戴着唐僧帽——可见扬雄的话,也不完全可靠。
事实证明:卫聚贤的判断,完全正确!
历史车轮转动到20世纪50年代,四川考古事业迎来了兴旺发达的春天。半个世纪以来,战国时期古蜀开明王朝的铜器大量出土,其中约有一半刻有卫聚贤描述过的那种图画文字。值得注意的是,“心手文”在里头占有一定比重,那“手”绝大部分是右手,如果画成左手,就要重叠两只。这里头有什么含义,谁都不懂。
此时,“心手文”的“心”形,引起了更多人的怀疑,觉得它根本不是心脏——
比如徐中舒教授的意见,认为画的是花蒂,可读为“葩”,意为华族。
任乃强教授以为那是人头形的转化,意为王者。
陈宗祥教授则认为,画的是西南民族最最重视的白海螺。
还有不少学者把它解释为虫,即禹;或者是巴蛇的化身。笔者也跟在里头凑过热闹。先是将它猜测成蝌蚪,因为开明王名叫“鳖灵”,而西南羌语把青蛙叫做“热鳖”,所以蝌蚪实为蜀王象征。后来发现《山海经》记有受颛顼迫害的鱼妇(鱼凫),变成了半鱼半蛇的怪物,这“心”形恰恰就是她的图像,又觉得那是鱼凫失国的徽记——整个“心手文”,似乎有“卧薪尝胆”之义。
巴蜀文字器物的出土地点也相当广泛,不仅有成都平原古蜀国地域,还有巴县、涪陵等古巴国地域,因此再也不能说那是所谓的“巴文”了。同时,无论它在巴在蜀,器物和文字的风格,并没有什么区别,所以也不能简单地称之为“蜀文”。出土的带字器物,除了兵器以外,还有很多青铜礼器或乐器,有些东西与中原器物还非常相似,于是就彻底否定了蜀人没有文字、没有礼乐的不实之词。
不过,所发现的几百个图画文字,从构造程度上看还相当原始,因此孙华教授称之为“巴蜀符号”,不想承认它们是某种文字。王家祐、李复华等学者则称之为“巴蜀国语”,觉得铭文还构不成完整的语句。
但是随着巴蜀铜印的大量出土,人们发现许许多多大印上,既刻有图画化的字,也刻有符号化的字,还有与汉字相同的字。李学勤教授指出,刻在印章上的字,如果不承认它是一种文字,那就未免太过分了。他的意见是——它们不但是文字,而且还是世界上少数几种尚未破译的文字之一。一旦破译,将对人类文化做出贡献。
巴蜀文字的谜确实太多,表现在方方面面。到后来,谜还在不断地增加着。
1972年,郫县独柏树战国墓里出土一件铜戈,便增添了个大大的问号。原来上头刻着一行很像汉字的符号,共11个。经过专家再三推敲,肯定那不是古汉字, 而是标准的方块化巴蜀字。那些字,基本上脱离了图画的意味,绝不可能再提出是不是文字的问题了。很显然,它与兵器上的图画文字不属于同一体系,但仍然是巴蜀文字大家庭中的一员,只是显得更加进步而已。
后来,四川新都、什邡、峨眉山和万县、渠县等地,都有发现这种戈文。再往后来,连邻近的湖南、陕西都发现了这类戈文。
累计至今,此种正规的巴蜀文字已发现了上百个,可是谁都不认识它们。
您说,究竟是蜀人不识字,还是我们不识蜀人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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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9 19:01
8752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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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词联话]
陆游的一字师
南宋乾道八年初春,夔州通判陆游应诏前往抗金前线南郑,途经四川梁山(今重庆梁平)蟠龙山时,忽闻山顶鞭炮震耳,锣鼓喧天。循声而至,原来是当地官员和山民正在庆贺蟠龙桥落成。但见这蟠龙桥像一条蛟龙飞跨山涧,又如雨后的彩虹横亘天际,如诗如画。陆游不禁连连称赞。当地官员得知来者是大诗人陆游,立刻捧出文房四宝,恭请他给蟠龙桥写一副对联。陆游略思片刻,运腕挥毫,在桥头石壁上写下了:“桥锁蟠龙,阴雨千缕翠;林栖鸣凤,晓日一片红。”然后跨马下山到县城住宿。
陆游走后,当地一姓肖的父女走来观看。女儿肖英姑看完陆游的对联,若有所思地说:“此联不愧出自大诗人之手,只是有一字不太贴切,弱了气魄。”
原来,这肖英姑出自书香门第,早年丧母。后来家中又不幸失火,烧毁了偌大家业。父亲灰心丧气,带着女儿进了蟠龙山,父女俩在这如诗如画的山中种地打柴为生。晚上父亲常常挑灯教女,英姑天资聪颖,学习勤奋,长大成人后,诗词歌赋、地理天文,无一不晓,无所不通,深得当地人敬佩。
且说英姑这无意中一句评论,不多时竟传到了陆游的耳朵里。他听后大为纳罕,思来想去,却不知哪一字弱了气魄。
次日,陆游独自一人来到蟠龙山,直奔肖氏父女所住的蟠龙洞。连唤数声,竟无人回应。他沉吟片刻,信步走进洞中,原来英姑父女并未在洞里。陆游四下环顾,见一块大石上放着笔墨纸砚,便铺纸提笔,写道:“为龙意蟠,洞府未然,不留空下,重见英山,求深何在,女才知返,姑怅去贤。”署上姓名,然后回身走了。
陆游刚走不久,英姑父女打柴回来,知是陆游来过。父女俩看着陆游那文不成文,诗不是诗的文字,经一番琢磨,方破解出这是一首七言诗:“重返蟠龙为求贤,未见英姑意怅然,才女不知何处去,空留洞府在深山。”
陆游回到住所,当晚又是一夜没睡,仍未想出是哪个字不妥,第二天早晨,竟踏露又来到蟠龙洞。英姑父女听见招呼,忙将他请进洞中。稍事寒暄,陆游直言向英姑求教,请她指出对联中哪一字不妥。英姑含羞笑道:“大人,奴家乃山野村女,本不敢妄评大人之作。承蒙大人不弃,光临寒舍,斗胆直言,不当之处,还望大人指教。”然后侃侃说道,“大人上联‘桥锁蟠龙,阴雨千缕翠’无懈可击;下联“林栖鸣凤,晓日一片红’,若改为‘一声红’岂不更妙?凤凰叫而旭日升,有声有色。不知大人以为如何?”陆游听罢,沉吟片刻后,连声赞道:“妙,妙,妙,好个‘一声红’!真是一字师也。”
陆游心悦诚服,欣然来到蟠龙桥,将“片”字改为“声”字。
英姑成为陆游的一字师的故事,很快传开,一直流传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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