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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郑光路《成都旧事》《四川旧事》《巴蜀武术天下奇》隆重出版!
郑光路文革研究[图为海马图书公司出版的郑光路80余万字研究文革史专著《文革文斗》《文革武斗》的封面]
郑光路文史及批评类作品[左图为郑光路(右)与《水浒传》饰演李逵的赵小锐摄于电影剧组]
郑光路武术研究及武侠小说类作品[郑光路曾被武术专业刊物选为封面人物]
郑光路文革旧事、诗词书信、游记类作品[左图为郑光路脚踢兰天习武照]
拍案惊奇!郑光路精彩特稿[图片:著名小提琴演奏家盛中国(中)及夫人濑田裕子与郑光路合影]
文史长廊精品[左图:郑光路(左1)应邀拍电影时]
文革类老照片.美术作品链接[左图:郑光路当医生时和原珠海市市长梁广大(左)合影]
文化大革命时期文化现象研究专栏[图:郑光路(左1)与常演“皇帝”的张铁林先生(左3)]
郑光路巴蜀文化及历史类作品[篮球巨人穆铁柱和郑光路]
近50年当代史研究史料[左图:原国务院侨务办公厅负责人庄炎林(左)与郑光路合影]
[文革专栏]本网特色,翻页内容甚多![本栏图片:郑光路1966年在天安门]
评说成都、四川[图为著名学者魏明伦先生(右)与郑光路]
四川特色作家文章[左图为四川省文联主席李致先生(右)和郑光路]
历史往事揭秘专栏[左图为郑光路收藏的文革宣传画]
“社会评论”精品转载[左图为郑光路(左)与成都市佛教协会副会长刘学文]
中国近现代文学掠影[左图为张邦元(右)绝技童子功“隔山望月”与郑光路同摄]
中国知名文革史研究者精品专栏(!本网热烈推荐:链接严肃学术网站渤海大学网),极其丰富多彩!
中国历代文学研究专栏[老武术家王树田(中)郑光路(左1)刘绥滨(左2)市武协副秘书长王学贤(左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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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交流专栏[郑光路作品讨论会上民革市文史委员会主任王大炜(右)作家白郎(中)和李克林教授(左)]
《川人大抗战》选载[成都媒体为《川人大抗战》举办座谈会后李克林、流沙河、王大炜、卢泽明等先生同摄]
巴蜀文化和掌故[海外作家与成都卢泽民、章夫、冉云飞、郑光路(1排左1)、白郎、蒋蓝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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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网络精品[1987年郑光路(右1)与华西医大副院长张光儒博士(右2)在珠海工作时游澳门]
老成都掌故[左图为郑光路(右1)在青城山上清宫与道士练剑]
武侠文化[左图:右1郑光路,右2习云太教授(中国武术一级教授),右3刘绥滨,右4铸剑专家龙志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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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蜀文化中的杰出人物[本栏图片说明:中国著名电影艺术家谢芳(中)、张目(右1)和郑光路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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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社会奇稀罕事、伤心事、可怕事[左图:郑光路舞禅仗习武照]
文史文学精品转载[图为1990年郑光路(后排右2白衣者)与众武术人士在少林寺参加武术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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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之有益的史学方面学术文章[图为郑光路(中)当医师时在医院为病人作手术]
郑光路著《中国当代热点问题透视—中国气功武术探秘》选录
郑光路文革研究专著介绍[图为两本专著封面]
四川近、现、当代史研究史料参考[郑光路1987年在四川省人民医院工作时照片]
文化与教育[图为郑光路练铁指功练武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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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光路巴蜀文化研究专著[郑光路与成都体育学院新闻系主任、博士生导师郝勤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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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道、医学、养生文化[图为郑光路(左)与武友在山中古佛寺练武养生]
纪实历史、文学长篇[香港《明报》1987年刊登郑光路当医师搞科研时照片]
中国传统文化名篇[1987年郑光路(右1)与老武术家王树田(右2)、全国地趟拳冠军陈刚(右3)]
门外诗歌谈[图为文革时期郑光路(下排右1)和红卫兵战友]
放眼世界专栏[红卫兵文革闯将]
免费网上书屋、实用网站[more翻页还多!]图为毛泽东与张玉凤
中国各地优秀作家陆续推出专栏
重要精华文章专栏![左图:中国民生真实的另一面“黑窑矿工”]
2024年郑光路出版之新书及新闻


·写作范围:文史、文革史、抗战史研究,以及社会纪实文学作品(中国社会热点问题类纪实)
·姓名:中国独特题材文学网
·笔名:站长:郑光路
·电话:--
·手机:423648068@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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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子邮件:423648068@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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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作家陈基.作品专栏》:《我与高明(佛山)共成长成长》《样板路》等精彩作品...

作者: -上传日期:2003/11/18
广东作家陈基.作品专栏》:《我与高明(佛山)共成长成长》《样板路》等精彩作品......
 
高明“687号”媒体侵权案始未
 
陈基
 
 
       公元二千零零七年七月二十五日,对高明文学界,是一个不寻常的日子。这一天,佛山市高明区史志办(原告)以任锵文(被告)在2007年3月号的《高明文艺》上刊登的《为修志进言》一文侵犯了原告的名誉权,一纸告到佛山市高明区人民法院。起诉状称:“被告的文章公然攻击原告一个正科级的史志办十多号人马···能称专家学者的凤毛麟角···史志办再怎样升级、人员再怎样充实都没必要,也无济于事。严重损害了原告的名誉,使原告精神上受到了极大的打击,防(妨,笔者更正)碍了原告的正常工作秩序。请求法院判令被告停止侵权;为原告消除影响;向原告赔礼道歉;承担本案诉讼费用。”
2007年8月3日,佛山市高明区人民法院正式立案受理此案,案号佛明法民一初字687号,审判员邓文凤。成为高明历来首宗因在媒体发表文章而涉嫌侵权的官司。
2007年8月12日,被告任锵文递上答辩状称,原告、被告均非本案适格主体。原告的文章发表在《高明文艺》上,如存在侵权,被告也应是《高明文艺》。况且文章《为修志进言》并无明确指向原告,不存在恶意攻击成份,没有侵犯原告的名誉权行为,请求法院驳回原告的诉讼请求。
 
此案于2007年8月28日、10月12日公开开庭审理。原告史志办法定代表人徐玉业、被告任锵文到庭参加诉讼。旁听者有原告单位大部人员、佛山市史志办主要领导、社会人士、《佛山日报》和《珠江时报》记者等。
此案审理主要围绕双方主体资格、原告单位专家学者是否凤毛麟角、被告的主观过错、所实施的侵权行为以及产生的损害结果进行举证、质证。
原告举出其单位人员两份中级教师职称及一份记者职称证书,证明其单位专家学者并非凤毛麟角。被告举出一份与《为修志进言》同期写成并刊于《佛山日报》上的《修志如酿酒,首先要打假》原件,证明其写文章是经过调查的,并非捏造。等等。由于双方都觉得自己有理,所以庭上都互不相让,剑拔弩张、冷眼相觑。原告方甚至恶语相向,审判员多次因此而响起法槌制止。
 
2007年10月12日,审判员当庭判决:原告是依法成立的法人,具有民事行为能力,可以作为民事诉讼主体;根据最高院关于审理名誉权案解答,按原告的起诉决定被告,只起诉作者的列作者为被告,本案原告只列作者为被告,出版单位并非本案必要的共同诉讼人,且原告不追加被告,故本案被告主体成立;原告提供的相关人员证书不能证明其专家身份···不能证实被告有关专家学者凤毛麟角的陈实严重失实···不予采信;被告提供的其它文章《修志如酿酒,首先要打假》不能证明其主张的内容···不予采信;被告根据自已的评定标准认为史志办的作品不具指导性并未侵犯原告的名誉权,而且被告文章并未明确指向原告,并无捏造事实、诋毁原告的恶意;原告未能提供证据对其名誉所造成的影响;原告作为一个事业单位,应允许公众对其工作发表意见或建议。综上所述,法院认为原告主张被告侵犯其名誉权理由不充分,故对其诉讼不予支持,驳回原告佛山市高明区史志办的诉讼请求,本案受理费500元减半收取250元由原告承担。
 
原告在上诉期限内未见上诉。至此,历时三个月的高明687号媒体侵权案划上句号。
我对此案的思考——
 
我也曾是中国政法大学律师专业的刊授学员。我一直在关注此案的进展。此案受理之后,我曾对被告说过此案不该立,立了你也不会输。理由是我搜索过网上许多关于言论自由的案例资料,公权部门没有理由压制公民的舆论监督而成为原告,开明的法官不会因媒体作品有些瘕疵而封住公众言论自由的嘴巴的。这点精神虽未写进法律却在法律界已有共识。后来此案不知怎的却卷入了双方主体资格、专家学者凤毛麟角等的无为争论。这些或许也是法律研讨成果与沿用的司法实践的区别了。
 
君不见此案甫立,原告、被告旋即陷入被动,连法庭也不例外。一连串的举证、质证、审理屡屡出现漏洞而难圆其说。例如对专家学者凤毛麟角的审理过程,被告提出专家学者要有中级以上相关职称证书,原告举出两个教师和一个记者中级证书,法官判这些资格证书不能证明其专家学者身份。可是《现代汉语词典》对专家的解释为对某一门学问有专门研究的人或擅长某项技术的人;学者是指学术上有一定成就的人。平心而论,史志办的一些人长期从事史志工作,可以说得上是专家学者了。然而,就算史志办有一些专家学者,也不能推翻此案文学作品中的专家学者凤毛麟角之说。因为文学作品传达的是一种精神(泛指人才短缺),对精神的领会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拘泥于字面来判媒体侵权案,难有高屋建瓴甚至容易错判。
至于判决书说的被告在文章中关于修地方志是走专家撰写路线还是走政府组织编写路线的讨论···,法官大人一不小心又走进了另一个误区。政府组织修志是前提,是法定的,不容讨论。被告的文章主旨是建议找全国一流的志家参与编修区、市总志,文中所有的论点、论据、论证都是围绕这一主旨而展开的。而此案的审理过程多处游离这一主旨,使得如今不论赢了输了官司的双方都未能心服口服。
 
至于原告在初审判决中输了,按照法律程序他还有权利上诉中院,争取终审。原告为何不再上诉?亦很有意思,据说是上级领导批评其“不要再闹了!”的结果。谁能告诉我,是对还是错?
 
此案在高明文学史上还是有一定意义的,通过司法途径赢得对言论自由的肯定比什么都重要。与前段期间轰动全国的“彭水诗案” 相比,同是旧体制卵冀下的大小官员针对言论自由而跳起来的典型案例。网上搜索可知,前者一公务员因编写短信针砭时弊获罪被羁押 ,堪称现代版的“文字狱”。南方日报社社长杨兴锋在宣读(2006)年度新闻报道大奖作品《重庆彭水诗案》的获奖理由时说道:“公民被剥夺言论自由,官员滥用国家暴力···是中国人言论窒息的范例和政治生活的标本;既可以看到渗入基层的统治习惯,也可以触摸到内化于人心的深刻恐惧。这正是《南方都市报》长期关注、力求切入的命题。报道引起公众震动,带来事件转折,是舆论监督···胜利的经典案例。”而高明687号媒体侵权案尚未酿成“文字狱”,是法官的觉醒和舆论抗争的结果。(2007、12)
 
 
 
附录:
 
寻求名誉权、隐私权与新闻监督权的平衡—“中美人格权法与侵权法高级研讨会”综述节选
(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网2005-3-9)
就国家机关是否可以提起侵害名誉之诉,张新宝教授指出,名誉权的主体只能是自然人,国家机关无权作为原告参加诉讼。亚伯拉罕教授指出,在美国不会发生此种问题,因为人们享有绝对的权利批评政府。“沙利文案件”中就有一个特征,声明针对政府本身,不承担任何责任。科斯特曼教授指出,在澳大利亚,政府机构不具有名誉权,不受诽谤法的保护。2004年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州的新法律禁止所有企业、政府机构提出侵害名誉的诉讼,除非此种机构中的人员不超过10人,但该法律并没有规定负责人是否可以提出侵害名誉之诉。
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大学教授马丁·科斯特曼(Martin Chesterman)较为全面地介绍了澳大利亚和美国法中有关名誉权和诽谤法的内容,他认为,中国正在制定自己的诽谤法,须界定什么是诽谤。在普通法中,在社区中侵害他人的名誉构成诽谤,如果被告公开发表一些言论导致原告在公众中的评价得到减弱或者破坏,通常表明被告在报道能力方面具有缺陷,但并不一定构成诽谤。此外,应认真区分污辱和冒犯性的言论。在当前普通法系中,侮辱并不是侵害名誉权的一种类型。根据美国现行法,此种侮辱不会构成对人的名誉权的侵害。

      亚伯拉罕教授认为,如何区别对待公众人物,特别是在名誉权方面,值得探讨。美国法律对公众人物的限制并不仅仅以公众利益为惟一理由,这其中有两个重要原因:其一,公众人物多数是自愿承担风险的;其二,公众人物有更多的手段去回答对他的非议,所以,在公众人物名誉受到伤害的时候,他通过诉讼手段解决受损并非必要,他可以采取其他方式。因此,美国法律对公众人物所提供的保护很少。就名誉权的性质而言,其更多体现为消极的权利,即个人享有名誉不受他人侵害的权利,名誉权不会提升自己的名誉。但言论自由是积极权利,可以有积极的效用,可以在社会上产生价值。
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法律顾问徐迅指出,新闻媒体享有的特许权太少,所以媒体常常在诉讼中承担比较重的责任。虽然研究成果中所讨论的客观真实和法律真实不是一回事,但在诉讼中经常混淆这两种真实。媒体还不善于利用特许权来免责,需新闻界自身努力;另一方面,中国司法为保护言论自由和新闻批评正在做出实实在在的努力,有法官在判决中认可了法律所没有的特许权。
当不真实的报道侵害了被报道人的名誉时,涉及到界定标准问题。对此,张新宝教授认为,不能要求媒体传播的信息完全真实,而只能是基本真实。真实性是法律上的真实,法庭无法完全还原过去历史上的真实,只能有条件地认定此种真实。不是从传播角度,而是从过错角度判断新闻报道的真实。杨立新教授认为,在新闻侵权中,应当坚持“严重失实”的标准。
 
 
 
重庆彭水诗案(摘)
 
《南方都市报》2006-10-19
 
2006年8月15日,彭水县教委的办事科员秦中飞写了一首这样的词:《沁园春·彭水》“马儿跑远,伟哥滋阴,华仔脓胞。看今日彭水,满眼瘴气,官民冲突,不可开交。城建打人,公安辱尸,竟向百姓放空炮。更哪堪,痛移民难移,徒增苦恼。官场月黑风高,抓人权财权有绝招。叹白云中学,空中楼阁,生源痛失,老师外跑。虎口宾馆,竟落虎口,留得沙沱彩虹桥。俱往矣,当痛定思痛,不要骚搞。”词写好后,秦用短信以及QQ转发给了其他朋友。时隔半月,警察突然找到了他。公安机关认为,在这首词里,隐喻了彭水县委县政府三个领导——前任彭水县委书记马平,现任县长周伟,县委书记蓝庆华。因此构成了毁谤这三个领导的罪行。第二天晚上(9月1日),秦中飞被彭水县公安局以涉嫌 “诽谤罪”刑事拘留,关押在看守所。10天后,经过数次提审,公安局于9月11日对其正式下发逮捕令。他在被关押了近30天后,由公安局动员其远房堂兄“取保候审”。其间,公安机关还传讯了接收短信的10多个人,以及这些短信的二次甚至三次传播和接收者,“至少有40多人受到牵连”。 彭水县人民检察院认定秦中飞诽谤了现任县委书记和县长。检方的起诉意见书称,秦中飞捏造了一首引起群众公愤的词,利用QQ和短信方式进行发送,严重危害该县社会秩序和破坏了蓝庆华、周伟的名誉,触犯刑法二百四十六条之规定,涉嫌诽谤罪。
撰文为修志进言不料惹官司
本报讯 记者张跃鹏报道:“发表在《高明文艺》的一篇评论,惹来今生第一场官司”,高明小学老师任锵文认为自己本是善意进言,区史志办却认为存在污蔑、诋毁。目前,法院受理此案,初定本月28日开庭。
事件从2007年3月《高明文艺》第51期出版的一篇文章说起。该刊刊载了一篇高明第三小学老师任锵文题为《为修志进言》的文章,主要对“全民修志”还是“专家修志”展开评述,并提倡专家修志。其中有些行文,对我市地方的史志办修志工作及成果,提出了其个人的批判性看法。
然而,高明区史志办对任锵文的《为修志进言》另有看法,并于今年7月以侵犯名誉权为由,向法院提出民事诉讼,要求任停止侵权,消除影响,赔礼道歉。
原告认为:任的文章称“一个正科级的史志办公室,十多号人马……能称专家学者型的真是凤毛麟角……史志办再怎样升级……也是无济于事的”等表达严重损害了原告的名誉,妨碍了原告的正常工作秩序。该办杜主任认为,修志工作需要各政府部门及各行业的支持,集收各类文献资料,而该文对整个修志工作成果的无端否定,给所有工作人员的名誉及工作积极性带来不利影响,故史志办要求其停止侵害,消除影响。
昨日下午,任锵文接受记者采访时称,自己身为佛山市作协会员、高明区作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以文学作品的形式发表个人评论,是其言论自由。同时,该文并未明确针对高明史志办,只是对我市五区的一些史志工作提出批评性意见,主要内容是批评修史工作效率低,难出精品,其主观上并未进行恶意攻击。
任锵文认为,其《为修志进言》一文纯属善意,旨在为地方的修史工作提出建设性的批评意见,不存在污蔑和诋毁。因此,他表示将“如约出庭,维护其合法权益”。
随后,记者从高明法院了解到,法院已经受理此案,初定于本月28日开庭审理。
(佛山日报2007-08-15)
言论自由的底线何在?
2007年3月《高明文艺》第51期刊载了一篇高明第三小学老师任锵文题为《为修志进言》的文章,主要对“全民修志”还是“专家修志”展开评述,并提倡专家修志。高明区史志办认为任的文章称“一个正科级的史志办公室,十多号人马……能称专家学者型的真是凤毛麟角……史志办再怎样升级……也是无济于事的”等表达严重损害了其名誉,妨碍了其正常工作秩序,于今年7月以侵犯名誉权为由,向法院提出民事诉讼。
根据民事诉讼法第一百零八条的规定,对符合形式要件的民事诉讼人民法院依法自然应当受理。因此,认为自己名誉权受损的高明区史志办运用法律规定的权力,依法将侵害人诉至法院,自然无可厚非。即便是其理由未必充分,那也是法院的裁决事项。这是法治社会的应有之义。
从这个意义,我为该区史志办的做法叫好。对涉嫌构成民事侵权的事件,不是通过行政命令、长官意志等非法律手段和途径解决,而是将争议提交法院,让公正的法律来裁决,彰显了该办的法律素质和法律修养。
然而话说回来,就我愚见,这个官司真没必要打。编志是一项科学活动,应接受学术界及社会对其学术水平的质疑之声,即便言论有所过激,亦应保持一定的宽容度,以保持正常的争鸣氛围。
此外,一般来说,名誉侵权官司,原告是要负举证责任的。就我分析,“一个正科级的史志办公室,十多号人马……能称专家学者型的真是凤毛麟角……史志办再怎样升级……也是无济于事的”,这几句话无论如何是不能上纲上线至“侮辱、诽谤他人”的。
当然,既然案件进入了司法途径,我们无庸置喙。不过,古代的医生都有“但愿世间人少病,何妨架上药生尘”的信条。和谐社会讲究和谐司法,所以,作为一个法律人,无讼应是我们追求的,我们不能连一个封建社会的老中医那样的情操都没有。(佛山日报2007-08-21王学堂)
修志如酿酒,首先要打假
《佛山日报》2006-5-9    任锵文
 
前不久,佛山市文联的领导一行五人到高明区调研,了解高明区的文艺创作情况,更加关心高明区业余作者所碰到的实际困难。当时就有一位老业余作者抱怨接连收到了几张“获奖通知书”,说自己写的作品被收入《中国民间诗人作品选集》、《中国诗词楹联艺术家大词典》等,就连自己的事迹也入编《中国社会团体大全》、《中华人物辞海》(当代文化卷)、《世界文化名人辞海》(华人卷)、《东方之子》、《中华百年人物篇》(现代卷)、《中国专家人名词典》、《中国世纪英才荟萃》等大型书籍,可是每一个奖项都得汇上数百块的购书钱才能把证书拿到手。这位老先生说自己已经退休多年了,无力承担这些费用,希望市文联能够帮助解决云云,并且露出忧心忡忡的神色。
  在场有不少见过世面的人,都笑着说这不过是一些“野鸡出版社”玩弄的利益把戏,是假的、骗人的,是为正规的出版社所不齿的。并且还说凡是作品见诸报端的人,一旦姓名和地址公诸于众,就会接二连三地收到这些“罚款通知书”,每当碰到这类事情,一般都是原封不动,当垃圾扔掉了事。还好言劝慰那位老先生不要太感情用事了。到最后,大家都哈哈笑了几声,一段所谓的“公案”就这样被消解无形。
  可最近闲来乱翻《高明市西安区志》,看到在第十七章“人物”篇里罗列某位本土业余作者事迹的时候,赫然把这些被人揶揄过的“大型书籍”名称都印在纸上,洋洋洒洒上千言,都作为某人成为“世界文化名人”的“铁证”。
  我对编修地方志略知一、二,总觉得政府编修地方志是一件马虎不得的事情,地方志应该留下一些真实的、可资借鉴的事实,拒绝大话、假话、空话、套话。地方志是历史的沉淀,只是依靠一些来路不明的材料是不足以说明问题的,是要经过编修人员的反复核实印证,
讲究资料来源的合理性与合法性,最忌讳的是被事物的表象糊弄了而贻误后世。
  编修地方志犹如酿制一坛美酒,要确保酒的质量,就须述说的事情能够站得住脚。否则,酿来酿去只能酿出假酒一坛。所以说,要想编修出高质量的地方志,首要的任务就是“打假”,把不符合事实的大话、假话、空话、套话打下去了,地方志的质量就能够上来了。
 
也谈生不立传
            任锵文
看了几本新编修的地方志,不觉摇起了头。不少编修者都在明显地崇拜在世名人、取悦当权者,突破修志编史的传统,盲目扩充“人物简介”的篇幅,把它写得比“人物传记”还长,冒了 “生不立传”之修志大忌。
 国家在《关于编修地方志工作的若干规定》中,对人物志的编修有这样的规定:“人物志要坚持生不立传的原则,在世人物的突出事迹以事系人入志。”(《中国地方志》1997年3-4期)“盖棺论定”、“生不立传”,这是修志编史的传统。在世名人只能以“人物表”或者“人物简介”入志,“人物简介”一般都在200——300字以内,最多不能超过500字。
但是请看我区新编修的一些地方志,放着一大批在历史上有较大的影响,而且其作用和贡献在今天仍有现实意义的历史名人不好好去深入发掘,进行艰苦细致的考证工作,而是热衷于把那些在世人物的“光辉事迹”发扬光大,不惜为其浓笔重彩泼墨千言,官阶头衔一串又一串,大头标准相一排又一排。某侨胞捐了一点钱,某业余作者发表过几首诗歌,获得过一些未经核实、推敲的奖项,也一股脑儿地“兼收并蓄”,好让他们“上慰列祖,下惠子孙”、“彪炳史籍”······。人们不禁要问:这究竟是在搞族谱还是搞修志?
司马迁为编修《史记》披肝沥胆、仗义直言而身陷囹圄,但也不改秉笔直书的初衷;不为尊者讳、亲者讳和贤者讳;不因情违理,不因公肥私,坚决要写出人物的真实性。司马迁对原则的坚持,最终成就了他“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鲁迅也把《史记》赞誉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与司马迁的气节相比,我们是否也要扪心自责:留给后世的文字要少一些垃圾才好。(2006、5)
 
为修志进言
《高明文艺》2007-3   任锵文
 
某镇在编修地方志的时侯,领导非常重视,发动了强大的宣传攻势,斥资过万拉横幅,打出“全民修志”的旗号,说什么全镇群众要“戮力同心,竭忠尽能”,“大打一场全民修志的歼灭战”云云。可怜的是媒体也跟在后面大力鼓吹,很有上个世纪50年代“全民大炼钢铁”的味道。那种认真劲,回想起来令人喷饭。
其实编修地方志归根到底是一件学术事情,各级领导重视。各个部门支持这是必要的,可也犯不着高叫“全民修志”:试想一下,三十六行各有各的忙活,一般老百姓根本就不知道你那修志是啥东西,再谈这空话真的是于事无补。大话响彻了天。到最后也只能够落得个找一两个有点文字功底的退休教师,坐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就一杯清茶苦苦编写的下场。走专家编志的道路,在全国早已是有定论的了。
走专家编志的道路,最大的优势是起点高,不会重蹈低水平复制的覆辙,能够催生在全国有影响力的志书。纵观佛山五区的地方志编修工作,都独立出一个正科级的“史志办公室”,十多号的人马长年累月挥汗如雨,可细分一下人员结构,能称专家学者型的真是凤毛麟角。由于人才缺乏,对各镇街、各部门、各行业的修志工作指导性不强,评委会的评审意见少有高屋建瓴,缺乏操作性,弄出来的镇街志和部门志.无论是从编目设计,还是著述姿态上都难有突破性,都难有拿出来与全国优秀志书叫板的勇气和实力。花费了那么多的人力物力,到最后弄出来的东西却是高雅难觅,投入与产出的倒挂竟然是如此的明显。    ’
佛山要建设文化大市,不能一味在泥人、木舨、神庙和戏曲上打主意。有广泛性,要见真功夫的活计还是很多的。我认为,编修地方志的工作就是最能够体
现一个地区的文化底蕴。在这项工作中,政府部门做好协调员和裁判员的工作就足够了,不应该再走包办代替的老路,“史志办公室”再怎么升级,人员再怎么
充实都是没有必要,也是无济于事的。关键是要巧妙运用市场机制,以创全国优秀志书的目标向全社会公开招标。找全国一流的史家编修区、市总志。如今交通
和信息这样发达。做到远程操作是完全可以。只要将合约签好了。责任与利益明确了,消除了体制上的制约。还愁地方志编修得不好?还愁佛山的文化名片派不出去?
关乎地区的文化底蕴与建设文化大市的问题,政府部门的确要认真谋划,切忌再干“武大郎开店”的傻事。
 
也谈修志
《高明文艺》2007年6月第52期   飞毛腿
 
2007年3月出版的第51期《高明文艺》发表了任锵文先生的《为修志进言》一文。本人再三拜读后.觉得该文有些论点简直是向修志工作泼冷水,特作此文与任先生商榷。
《为修志进言》第一个论点是“全民修志”是错误的,可与上世纪50年代‘全民大炼钢铁’同诛。这个观点敝人不敢苟同。我也曾为修志做了一些工作.深知政府各级领导对修志工作十分重视,由主要领导负责,并聘请离退休干部、教师老同志担当资料员,多次召开修志会议,广泛发动群众提供真实、可靠的资料。资料是志书的生命,如果没有基层单位提供翔实可靠的人文和地情信息,难道是靠专家、学者编造出来吗?政府提出“全民修志”的口号与“全民健身”的口号一样,旨在发动全民参与,热情关心和大力支持,与大跃进“全民大炼钢铁”不可同日而语。

《为修志进言》第二个论点是“走专家修志的道

路”。在阐述这个问题的时候,任先生信口开河.自相矛盾。他说:“纵观佛山五区的地方志的编修工作。都独立出一个正科级的‘史志办公室’,十多号人马长年累月挥汗如雨……到最后弄出来的东西却是高雅难觅……‘史志办公室’再怎么升级,人员再怎么充实都是没有必要,也是无济于事的。”这些言论给读者一个假像,好像司马迁再世才能编纂一本优秀志书。我真不晓得,任先生如此冥塞。君不见,由高明区志办编辑出版的《高明史志》、《高明年鉴》已被评为“全国优秀期刊”,陈仕金主任2004年被评为全国优秀主编,2006年被评为“全国优秀党史工作者”。“高雅难觅”?差矣!至于“投入与产出的倒挂i更是无稽之谈。
《为修志进言》的第三个论点是“运用市场机制……向全社会公开招标,找全国一流的史家编修区、市总志。”我认为,编修地方志是社会主义两个文明建设的系统工程,是承上启下、继往开来、服务当代、有益后代的重要事业。国务院总理温家宝2006年5日18日签署发布的第467号《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令》公布了《地方志工作条例》,其中第三条指出:“地方志书,是指全面系统地记述本行政区域自然、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的历史与现状的资料性文献。”第九条规定:“应当吸收有关方面的专家学者参加”、“实行专兼职相结合”。显然,任先生的“是一件学术的事情”、“史家招标”、“远程操作”有悖于《地方志工作条例》,可能会给当权者一个误导。
据了解,佛山市政府在2002年召开过“佛山市地方志工作座谈会”。《为修志进言》一文用座谈会照片套题,给读者一种滞后的感觉。试想,座谈会至今已经5年了,佛山五区不少镇、街和部门志巳经完成编辑并陆续出版了,而任先生还在应该由谁来编写的问题大发议论,岂不是“事后诸葛亮”吗?
时代不同了,“武大郎开店”的傻事少见了。但街边摆卖“不锈钢青锋刀”的还狂叫兜售呢!
两股道上跑的车
      ——再谈修志
陈基
读了《高明文艺》2007年6月号52期发表的飞毛腿先生的《也谈修志》一文,我总的感觉是“两股道上跑的车”。因为双方都很有代表性,所以值得正面提出来与飞毛腿先生再商榷。
任锵文先生是本市批评家协会成员,不断有“交作业”的社会责任感,对其视野之内的“社会另一面”的问题,发表他的见解,甚至泼点“冷水”,也属正常。触动到一些“既得利益者”或者说是“传统的、守旧的思维方式”,擦出一些火花,并不奇怪。《高明文艺》敢于刊出这样的一些有代表性的批评与反批评的文章,是一大进步!因为,一个当地文化界的刊物,除了极力减少文化垃圾之外,仍须更多地传递文艺家们面对现实、伸张正义、敢于向权势谏言的信息。
任的《为修志进言》(见2007年3月号51期的《高明文艺》),主题是围绕“以创全国优秀志书的目标,找全国一流的专家参与编修区、市总志”而展开的。是及时的,符合改革开放大方向、符合《修志条例》所定的“应该吸收有关方面的专家学者参加”、“实行专、兼职相结合” 的修志方针。而飞毛腿先生却反而说“不符合《修志条例》”、“会给当权者一个误导”、“(任是)事后诸葛亮” 等等。为什么呢?究竟谁在企图误导当权者?君不见本市顺德区不是也在网上向全社会招聘修志人才吗?我区资深的老县志办主任陆治乾先生日前看过任的《为修志进言》,大加赞尝。并说过当年他有份主持编修的《高明县志》(1995年版),就是聘请了省志办的两位专家“操刀”总纂,才取得成功的。
至于飞毛腿先生在《也谈修志》一文的其它观点,诸如“全民修志(正确)”、“武大郎开店的傻事少见了”、“套题照片也给人一种(影射)滞后的感觉”,还举出一堆与《为修志进言》一文无关紧要的“优秀”光环来引证任的“冥塞”。究竟谁最盲塞呢?相信大多数读者都会看穿的。除去有点“老子先前也阔过”的阿Q精神之外全不上桌。
凤凰台大牌记者闾丘露薇日前撰文说:“就在香港回归十年的时候,曾特首,作为香港现在和未来五年的掌门人,提出了他的愿景:要把香港打造成为一个拥有一千万人口的,可以和纽约以及伦敦相提并论的国际大都会……不管怎样,作为一个香港人,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一个结果。” 直指香港官员跟风内地官员也正在改变的喜欢用数字这种硬指标来规划未来的倾向,有举一反三的标杆意义。
到此,我们已不难看出,不管是‘全民大炼钢铁’还是‘全民修志’还是“全民健身”等等口号都是一条藤上结的瓜,都是一种形式主义的产物,都不可能走远。只要我们的官员还喜欢用形式主义来开展工作,“武大郎开店”的傻事就不会少见,甚至还会大量地存在而危害着共和国大业。(2007-7-7)
        

     征文:我与高明(佛山)共成长成长(陈基)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1980年夏收刚过,半朝的日头白花花的辣。苟叔(注1)吆喝着临盆(产)的老母牛在他的责任田里倒稿(注2),三分水田的禾稿没犁倒一半,老母牛便挣脱扶犁倒在田头上挺着大肚子喘气。
    苟叔慌忙叫来兽医大叔,商量咋办。
   “难产了。照理可搅碎胎牛流产,保住母牛。但目前的情况看来母牛虚弱得不成了,唯有敲掉它,取出胎牛,或许还有生天!”兽医大叔一边拨弄着针筒一边说。
“真的没法子两全了?” 苟叔摊开两只还粘着泥巴的手掌,一脸无奈地对着兽医大叔说。
眼下刚分田到户,谁都晓得留住一头还能耕田的牛的好处。
“不成了,赶快去找屠夫吧!”兽医大叔果断地说。
一阵间,两个屠夫挑着箩筐来了,就像来收废品的货郎。话没多说,一个屠夫便抡起铁锤“啪”的一声砸在牛头上,老母牛伸伸腿就再也不能动了。另一个屠夫则挥动弯月刀,利索地剖开牛腹取出生动的胎牛。苟婶流着眼泪忙为小牛拭着身上的粘液……。
目睹现场的我,看到了死,同时也看到了生,一下子成长了许多。原来,生活中有些东西,不可能两全其美,只能“择其善者而从之”。
不久,我阔别了苟叔,举家挤进了这个刚诞生的城市谋生。在失败与成功的博弈中成长,饱尝五味,从中也见证了这个城市的发展。从沙滩上的矗立的奠基石到皇家银海大酒店到世纪广场;从隔江相望的高明渡口到高明大桥到“广(州)海(口)中线”(注3)到纵贯全区的“高明大道”(注4);从“结合部战略”(注5)到“拓展西部战略”(注6)到园区经济全面开花迅速融入广东第三大城市(佛山市)。都留下了我们的足迹与关注。我们的城市越来越年轻了,越来越美丽了。作为一个个体户的我也从中得到了好处。我从内心深处感受到党的改革开放政策的英明伟大。20年了,闲遐时,我喜欢看书看报爬格子,思考我们的成长,讴歌我们的成就,描写我们的新姿。且有了自已的特色。
在这个城市里,我们经历了很多,改变了很多,收获了很多,同时也失去了很多。成长的道路是值得回味的。偶尔,我也会想起苟叔失去的那头老母牛,以及他得到的那头小牛犊。心里也总会有些震颤,伴奏着一些难以割舍的楚痛,并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渐渐蒙上灰尘。但一旦清醒,拭去灰尘,仍见着的是一颗发亮的珍珠。
成长着是痛苦的,痛定思痛力争上游才算成长、明天才会更好。
注1:本来,“狗仔”是不识字墨的他妈爸给儿子随便叫成的名字。旧社会子女难养,望其似猪似狗般的粗生。后来上户口的人给他改成“苟” 字。
注2:乡下的水稻夏收之后,剩下半截子的禾稿,乡下人称此时的犁田作“倒稿”。
注3:上个世纪90年代初,高明人大办交通,称今天的广(州)高(州)公路作广(州)海(口)中线。好大胆的动作,按国家一级公路标准设计,避开原有的城镇,径直从开阔的田野中建成。为今日的园区经济创造了条件。
注4:2004年初,高明大桥至合水镇的公路扩建。为配合该公路两侧迅速崛起的工业园区建设,高明区地名办给其命名为高明大道,长达50公里。并分三段称:高明大桥至人和称高明大道东、人和至明城称高明大道中、明城至合水称高明大道西。是年10月中旬, 获全国百强县域社会经济综合发展指数测评排笫42名,最具发展活力县域城市排第10名。
注5:“结合部战略”是上个世纪80年代高明人的口号。意在利用高明作为广(州)佛(山)城市结合部的优势,用足政策创造投资环境,迎接珠三角的产业转移。取得了很大的成绩,开始闯入全国百强县之一,形成了一种“敢天下为先”的高明特色。

      注6:“拓展西部战略” 是2002年提出的发展西部合水镇工业的口号,今巳建成初具规模的不锈钢生产基地。
广东佛山市高明区祥福路30号永兴楼  陈基  528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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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坏鬼书生
 
                                  陈基
  
    秋夜,月白星稀。几个坏鬼书生相聚食街,围着一盘廉价的钉螺几杯啤酒,海吹神聊、扯天笃地。
  “老兄,你的那篇坏鬼文章《样板路》起作用咯!‘灯光一条街’ 不见啦。今餐归你贺!” 书生甲啜着一只寸把长的钉螺,样子象吹号。
  我一时语塞,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却思考起世人称“坏鬼书生”二字的内涵:有褒有贬,以贬居多,为何?我是谁?我随口所上:“够得上坏鬼就中,写东写西,可以是为了坏鬼!”
  “到处有鬼,看你老兄坏得几只?!” 书生甲激将而上。
  “啜得一只算一只。”我啜出螺肉,嚼出味道。回头看,不觉已放倒了一堆。钉螺再细,也属海鲜!
  “你看(卖)花街的灯火从去年底一直烧到现在;某中学门前也有‘灯光一条街’;某某政府大楼夜夜通体明亮……如此‘灯光工程’ 还算不算鬼?” 书生乙续着吹号。
  “古语有云:攻其一点,不及其余。坏鬼老兄写得妙,卒章显志、一石数鸟,痛快!不过……” 书生丙是个“正宗书生”(教师),讲起话来也象上课,先抑后扬、好卖关子。
  “不过什么?” 书生丁性急,听见水响就起钓。
  “不过症结不在这……” 书生丙续着卖他的关子。
  “在哪?” 书生丁一边盯着他一边用牙签挑出一粒钉螺肉,揩满辣酱,就要往嘴里塞。
  “在体制。报说英国城市不搞‘照明工程’,一切照明基本上以不影响人们正常的生活节奏为准则。人家的体制不容易允许浪费能源浪费公帑。” 书生丙说完啜掉一只钉螺,只见螺壳“得” 的一声,落在餐桌上,如珠临盘。
  “老师高见!”我欠身举起啤酒甲乙丙丁逐个碰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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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样板路


                                          陈基

       每逢天刚甫黑,离家不远的城乡结合部开发区,就出现“灯光一条街”。如此华光泻溢的灯光,不觉已流淌月余了,就象一条“火龙”,诱我前往一耍。
       晚饭后,我携小孙,骑上单车,小心奕奕地躲避车龙,沿着只有两机动车道而没有人行道却标榜着“文明样板路”的柏油路,摸黑前往“灯光一条街”看究竟。
      转上“灯光一条街”,心情开朗了许多。踏着灯光,眼前是一条新铺的水泥大道。宽怕有50米,双向各两机动车道,还有绿化带隔开的人行道。大道中间的绿化带怕也宽过刚才走过的“文明样板路”。
     我沿着“灯光一条街”走到尽头,前面还是泥泞一片。才发现这是一段只有1公里长的“厂区样板路”,冷清清地横躺在开发区中间。这其实也算不上街,两旁只有零星的在建厂房,偶有“误入歧途”的车辆在转头。
      就在这条算不上街的路段,却安装了如此多灯,并且彻夜通明,怕是百里难寻了。我贸然数了一下,两排灯柱,高低错落的水银灯怕有200盏。远眺,流光溢彩、线条划一;近看,造型大方、如同白昼。
      小孙嚷着要买饮料,我领着她走近路边的“士多店”,几个附近工地的民工在就地看电视。黑白机子的莹屏正在打出“供电局‘关于安排企业避开夏日生活用电高峰的通告’”。

             佛山市高明区祥福路30号 陈基 528511

         

     
                浮躁标语何时了

                                陈基

         “提高警惕,谨防盗贼。外来人员无正确目的进村者,打死自负!”如此恐怖的标语牌在我高明区荷城街道罗西村委会的公路边树了一个月后被登上《佛山日报》、《羊城晚报》、《广州日报》、TOM网站等。今又被誉为“中国报眼”的《文摘报》转载(7/22)。全世界都知道了。作为高明人, 我们是否应该自省一下了呢?
       我们的干部崇拜标语,由来已久。1958年大跃进时,连农村的茅厕也刷满了“全民大炼钢铁!” 的标语;文化大革命时,荒山野岭上也插着“要斗私批修!”的 标语;早几年狠抓计划生育,街上就有“一人超生,株连亲属!”的 标语; 推行火葬那年,报纸竟刊出摄着几个衣冠不整扛着铁铲歪起脑袋叼着卷烟的“专业队” 照片,标语是:你敢葬,我敢挖!今年推行公墓,清明时节,城乡都见“严禁拜祭荒山坟墓!” 的标语。总之,每项工作开始之前,有些干部都喜欢拉上几条大红标语才过瘾,内容浮躁一点、甚至有些地方悖于法理也不要紧。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一种挥之不去的“标语崇拜情结”,冀望标语一拉,所向披靡。以为这样就可以把百姓镇住,工作就可以省力得多。难怪罗西的那个村长也学会了这种工作方法,还说征得很多村民同意呢!
        罗西,是梁发的家乡。梁发,被称为“中国第一位华人牧师”,19世纪初他就冒死在他的家乡宣传基督教的“平等博爱” 之《劝世良言》。今天,乡人为了纪念梁发,正在兴建“梁发故居纪念馆”。倘若梁发在天有灵,目睹家乡出现这条标语会有何种感慨呢?!

                               佛山市高明区祥


                        方志是怎样炼成的
  

                                                 陈基


  退下来了,没事,应聘到镇上参加修志。
  当编辑,光会编写稿子还不够,还得位子硬。一天上午,我到公安分局搜集"近十年刑事破案率" 资料。先是被挡在门外当"警卫",再是被凉在接待室里"数地砖",最后被下班的铃声"赶跑"。谁知下午办公室主任只去了个电话,我想要的那些资料就跑过来了。
  我把这些资料整理出来,还列成表格。心想,又完成了一项历史性的志述。主任一看,却拧起双眉:破案率还不到一半,太低了点,不。
  我明白主任的意思,不,就是不要。尽管是全国都差不多。我只好望洋轻叹,继续整理那些"节节上升" 的领导讲话。
  累了,我醒起主编寄语:搞方志要具备集邮般的心态……
  于是我开始一点一滴地收集历史
  天星仔,白茫茫,十三姐妹嫁莲塘
  莲塘仔,勤耕锄,有谷有钱有老婆
  蟋蟀仔,吵禾熟,荔枝包过笃,龙眼未有肉
  高高大大,上山砍柴卖,一半送,一半卖
  卖了大田去拾谷
  老鼠尾生疮,大极有限
  桂姐卖布,一匹还一匹
  合水果蒸,对川茶
  新兴猪仔,合水妹
  磨刀不妨斩柴工
  泥水佬开(建)门口,过得自己过得人
  农业土改改土分岁箩(一分田一箩谷)大跃进万斤亩开梯田大包干分田到户菜园工业园
  工业打铁造纸造蘖(文化大革命)改革开放乔厂长上任万元户招商引资亿元镇十亿元镇
  二叔公左轮(手枪),耿机(单一动作)
  五十斤柴一乐(两络为一担)也
  ……
  主编看了,笑着拍拍我的搏头
  方志原来是怎样炼成的

  《高明市明城镇志》主编
  《高明市劳动和社会保障志》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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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基文字工作室: 佛山市高明区祥福路30号七楼     



                            理发

                                陈基

    经老婆再三催促,我把心一横,钻进了“松记理发店”,把我这长得“吓死老番”的头发装修装修好过年。
    天哪!为何愈近年晚愈多人等待理发呢?我被挤进店尾的加座上。环视店内,十几个男女老少安座一列,“耐心”等待,好不热闹。
    蓦然回首,我挤进这年轻的荷城干个体户已经十多年了,几乎没有几年是先把头发装修好才过年的。
      开始几年,做饮食业,越近过年越多人帮衬,待到年三十下午才收拾店面;接着是开桌球娱乐场,也是越近过年越多人来玩;后来开办花岗岩石板厂,更加紧张,年尾那阵,赶交货、赶追债,十几个工仔围着你团团转要发工资过年,直叫你躲避也来不及!记得有几次我是留着长发过年的,有几次是年三十晚才求助理发店的。今年生意淡薄,本来可以清闲一点了。无奈前段时间不甘寂寞,“撞”进了报社,应承了“高明沿边行”这份苦差事。日间下乡,夜里赶稿,有时还几乎“竖起床板”,几次路过“松记理发店”,见到太多人等候而打道回府……
  “基仔,到你噢!”“是!”松记学我的家乡口音,把我从无边的思绪中拉上了他那铸铁转椅。
   我与松记已是老交情了。从家乡合水的“剃头铺”到今日荷城的“松记理发店”,九十年代起,我一直是他的常客。不因松记收费平,也不因松记这里空气好,只因松记好倾(谈),剃刀利,脸毛刮得净,造型一贯,快及靓!
    好一个松记。60岁了还仿如后生一般。五短的身材,手脚灵活,笋壳型的脸,常挂着眯眼的笑容。挨上他那转椅,围布一缠,却没有某处那种“捆绑、就范”的滋味。他那两片薄薄的嘴唇,会随着他那熟练的工序而喋喋不休地与你聊起那家乡的往事及芸芸众生;聊起他曾经两度获得“高鹤县理发行业技术大练兵冠军”的历程;聊起那伴随他几十年的业余“篮球射手”史……
    松记那把剃刀,他说用了40年。是他父亲交落他的。据说还是西德产的“来佬货”。刀端已剩下不够一公分了,长条条的看上去象条蚯蚓,闪着湛蓝色的寒光。于是我感觉出这条“蚯蚓”已经爬上了我的脸部,它正在来回蠕动,有条不紊,一会儿便把我脸部的绒毛、皮屑统统“卷走”了。其轻盈舒松的感觉令我打从心底里佩服。若我喜欢,这条“蚯蚓”还会爬入我的耳朵口,旋转几下,拖出一团耳垢及绒毛令你昨舌!这就是松记的采耳绝招。不过,从他第一次在我的耳朵上演技时,我就告诫他,这是违反卫生的,就等于给尘、菌扫清了防线。后来,他再也没有为我表演了。
      松记的洗头工夫,也相当了得。“下料”之后,你的头部便会得到充分的按摩。这种按摩,不象有的发廊妹那样,只用指尖甚至指甲使劲刮洗,令你三天也忘不了。松记则用手掌及手指的正面,时儿贴贴服服地揉搓,时儿靠10个指头对称、均匀地揉搓。他那“香肠”一般的手指及“肉砧”一般的手掌,揉搓起来肉乎乎的,着实令我有一种阴柔舒服的感觉!
    未了,我对松记说:“看你这般身手,还可以干10年呗!”他说:“今生可能要干到干不动为止了。不干,谁给你衣食!我这又不吃‘皇粮’的,没有退休金可言。”看来,做“个记”也不易啊!
离开“松记理发店”,文昌街已经华灯初上,车如龙,人如潮,花如海……
                      
               (1994年于荷城)
  
          

       污水淋菜与杀人奶粉          

                                       陈基

   家住城乡结合部,每天见着不少周围的住户勤勤恳恳开荒种瓜种菜,“寸土必争”, 好不感慨。本来,利用一些“征而未用”的土地,种些瓜菜来帮补食用,无可厚非。但必须正视,这些土地一般都是沟边厂旁,水源已经受到污染了,有的已明显发黑发臭了,这些人就是不相信污水淋瓜淋菜也会有问题,每天乐此不疲。看起来瓜菜是“丰收”了,为他带来了一定的“经济效益”。但从“科学的发展观” 看,这很可能是个得不偿失,甚至是遗憾终身的“大件事”!
   网上资料显示:某市食品卫生研究所对一间印染厂附近稻田生产的稻米和蔬菜作过分析研究,化验结果中单铅含量一项就比别的非污染区的稻米和蔬菜高出18-20倍!
    随着现代化工业和交通的高速发展,环境污染日趋严重,铅中毒已成为影响人民身体健康的一个突出的社会问题。
   某市医院对一间小学的学生进行免费体检,结果发现半数以上学生血铅超标。
   普遍的铅中毒症状不像是吃下施用剧毒农药的蔬菜那样立杆见影,而是像前一阵子安徽查出的“杀人奶粉” 那样,慢慢“阴干”!
就这个问题,我继续讨教网上的专家。有的说,人体每天要镊入适量的各种的金属微量元素,铅就是其中之一。一旦血液中的铅含量长期超标,就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尤其是儿童,会损害大脑神经,轻则出现行为和学习方面的问题,表现为记忆力差、多动、抑郁或狂燥、反应迟钝、笨手笨脚和学习能力低下等;重则智能低下、呆傻、瘫痪、失明、失聪和运动障碍等。有的说世界著名的作曲家贝多芬就是死于铅中毒的,由于他长期、过多地吃了受污染的鱼类。19世纪上半叶,欧洲工业迅速发展,当地政府还未意识到保护环境的重要性,很多工矿企业把大量的含重金属(尤其是含铅)的污水排入多瑙河,造成河水严重污染。喜欢吃鱼的贝多芬便成了受害者之一。
   说到底,工业排污、污水淋菜与杀人奶粉的害处是一样的,一样是杀人,软刀子杀人。
           
         广东佛山高明区三洲桥头永兴楼    陈基    528511

                

                           遭遇《乡村理发师》


                                            陈基


   “《今日高明》副刊出精品了!”一时间,圈内的几个文友电相转告,议论着该刊上一期登出的摄影作品《乡村理发师》。你的“小灵通”就出现三次超过半点钟的“电话粥”!
    摄影对于你,虽属外行,但自从你盯上这幅作品那一刻起,内心就没有平静过。你惊叹摄影家那细致入微的细节捕捉能力和对现实生活的还原能力,令他镜中的人物抹上一层凄美的色彩与动感,恰到好处地将文明社会变迁的瞬间定格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迎着耀眼的阳光和受人尊敬的天空,你仿佛坐上了“老虎凳”。本身就邋遢不堪的理发师居高临下,口中念念有词“阶级斗争一抓就灵”,一只手掰着你的人头,另一只手操刀刮着他的“芋头”。这就是你童年遭遇的《乡村理发师》!
      于是,放荡不羁的你就从心底生出了些许逆反心理。开始纠合几个小伙伴捉弄那个起先令你敬畏的理发师。乘他不备地把他的剃刀藏匿在他的工具箱底,甚至冷不防往他肥得流油的脊背上撒一把沙子。于是下一次被好爸爸牵着手连同角半钱将你交给理发师时,他又多了些“拧耳朵”、“念语录”的理由。如此恶性循环了好些年,直到你考上了山外的中学,才知道镇里的理发店可大哩——一溜儿排上十张八张会转动的铁椅,你可以对着镜子看他剪发,仰躺着让他刮脸,还可以轮着挑“顺眼”的理发师帮衬。无奈当你向好爸爸讨理发费时他的脸色更难看了,原因是此举比帮衬乡村理发师徒增了五分钱!于是你宁可多吃两顿白饭省下六分钱菜金,也不愿意回去向那乡村理发师低头!
       再后来,你长大了,懂得了理发的重要,每次理发都对着镜子照来照去,唯恐理发师剪坏了你的小分头。还开始品尝到了用“香皂”洗头后那种磨蹭不掉的气味。
    改革开放,你搬入城里住,理发店也多改名为“发廊”了。化妆品琳琅满目,香皂已排不上次序了,取代它的是“二合一”护发素,还有“等离子高级火局油”。服务质量也越发讲究了。单洗头就有“日式”、“美式”、“泰式” 等,有的还兼有小姐“捶骨”哩!
   有时回乡下转转,偶尔还会遇上乡村的理发师。不过,今非昔比,乡村理发师早就人事已非“鸟枪换炮”了。固定店面,电剪、电吹风、化妆品一应俱全,与城里的“发廊”差不多了。像邓伟根同志所所摄的《乡村理发师》的场景已很难找到了。然而,艺术品的背景是广泛的,甚至是属于全世界的。其之所以成为艺术恰恰就是它的率真性和丰富性。并不排除农村还存在这样或那样的理发师,解决“三农” 问题仍未有穷期。你佩服摄影家的正是这点,他能够拿起相机聚焦农村的穷困,用镜头去发现农民的苦楚,用心智去关注农业的危险。这才是最伟大最根本的艺术。

广东佛山市高明区三洲桥头永兴楼     陈基   528511




     杀人奶粉与阅报栏


                                           陈基

   很多时候,吃罢晚饭,我都会到荷城街上走走。邮局门口那个阅报栏,几乎成了我必经之地。借着落日的余晖,我会挤在众多的浏览者当中,一睹《广州日报》的芳容。大概是报栏主人情有独钟,很久以来就让她一枝独秀!
   前几天晚上,我转到三洲镇上走走。一个外来工朋友抱着他六个月大的囡囡,一边喂着奶粉水,一边对我说:“这‘雀巢’奶粉贵过普通杂牌奶粉两倍多!”我问他可知道最近安徽查出劣质奶粉害死十几婴儿的事,他摇摇头瞪大眼睛诧异地说:“还要得?”接着抱紧他的囡囡,脸上流露出谜惘的神色。
    他说起下高明不久,是老乡介绍在当地一家陶瓷厂打工,月薪千元左右,如今老婆抱着囡囡也来了,三个口一份工资,租屋住,籴米煮,有点吃不消哦,买不起电视订不起报纸,外界发生啥事,他们全然不知,聋了盲了一般。
   “听说你们这里有份《高明报》,是赠送的?”他问。
   “不叫《高明报》了,叫《今日高明》,随订报才送出的!”我答。
“哪就难看到了,这里又不是咱湖南老家,镇上有阅报亭……”他说。
   外来工朋友的话使我想起荷城邮局门口的阅报栏。可惜,像这样的阅报栏,三洲镇没有,其它镇也可能没有,乡下的农村更加没有!
    改革开放,给高明带来了生机,带来了活力。越来越多的外来工投身到本地的工业化浪潮中去。信息传媒,对他们愈显需要。建议各镇街道、大厂、各地农村,有条件的都来设个阅报栏,让那些“弱势群体”通过这个窗口,了解高明,了解世界,也了解自己吧?

广东佛山市高明区三洲桥头永兴楼     陈基





                  永远的痛
  
                                   陈基 

  N的外母(岳母)是公元二千零零二年农历三月初一走的。然而,她没有远去,一直活在N的心里。N一直想写篇文字纪念她,几次动笔都没写成。皆因这半个母亲太伟大了,N的笔力还不达。心存敬畏的N,写她不出来又心有不甘。恕N无能吧,尊敬的外母,不肖的女婿N终于写你来了!
  初识外母,还是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那个多事之秋。那天中午,恋爱中的N俩已在家里做好饭菜,等你回来。等呀等的,生产队别的社员都放工陆续返村了,唯独还不见你。忽然,一个孳弱的身躯,肩挑着两大捆柴禾,一颠一颠地回来了。你满脸是汗水,灰色粗布衫上印着一圈一圈地图般的汗渍,干一匝湿一匝,薄薄地一层细盐在烈日的蒸烤下闪烁着微光。放工之余的你仍不忘拣柴禾。"出门不弯腰,归家无柴烧。" 成了你教育后代的座右铭。
  席间,N把一块猪排挟起往你的碗里送,只见你眯缝着笑眼,将猪排含在嘴里嚼了嚼,说:"这等上好的猪排,要肉票才买得到哩。" 听着你牙齿咬碎脆骨的格吱格吱声,N会心地笑了。于是,N再挟一块给你,你却拒绝了,说是让给"阿四阿五吃吧。" 接着是这块猪排由你的碗里传到阿四的碗再传到阿五的碗!
  外母自谕命苦,生的五个都是女,常常泪浸眼。N妻是"阿二",不时安慰你。几姐妹都从小就生性懂事,抢着给你做家务。就是不见你开心过。价整日地嘟嘟哝哝的,这也不是,哪也不安。待到"五朵金花"都长大嫁人了,才晓得有妈天天嘟哝原是福。你的女儿个个都待丈夫出奇的好,承传着你的勤俭持家的美德,不断地开创着自己的家业。对着成群的外孙,你老人家乌洞洞的嘴巴才有了笑容。
  有一阵子,你几个女儿都说,老妈子已过60岁了,大家合计着给妈做生日(当时家乡兴老人过60岁才做生日)。可惜没有一个人知道你的生辰八字。你也索性一脸认真一票否决:"两头用钱中间散,不要。只要看到你们个个好,妈就天天是生日!"
  据N所知,外母生在旧社会的开平县贫苦农家,自少被卖到本县更楼某大户当婢女,土改才嫁到合水这边来,确实无法清楚自己的生日。这点N信。如此颠沛流离的日子,坎坷曲折的生活道路,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生日" 呢?如此苦命人,在N的家乡农村,又何止外母一人呢。
  那天,外母你说来N家探望外孙,N又特地买了两斤上好的猪排。今次,你老人家没有拒绝N给挟上的猪排,却一块块地只舔上几舔便又吐在饭桌上。原封不动的猪排,已见证着你乌洞洞的嘴巴已经无能为力了。你的外孙在笑,N却笑不起来,还生出了悲哀--先前有牙吃猪排时的你,为了女儿而舍不得多吃,如今你老了没牙了想吃却吃不动了。这是一种多么辛酸的年轮啊!
  听说外母病倒了,N赶紧携妻带儿前往农村探望你。可惜都迟了,外母患的是肝癌,并且一经发现便已到了后期。看着外母本来就虚弱的身体被癌细胞无情地咬噬着而变得痛苦不堪的表情,N和妻子都落了泪。尽管N俩还不顾一切地曾为你整衣洗脸洗脚、喂水喂粥,但都无济于事了。
  外母临终前嘱咐N们五个女婿:(外父不在了),为了不负累别人,到时她的骨灰也不许要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听说周总理也一样。N明白,外母虽然不识字墨,区区一介草民,不能与周恩来总理混为一谈,但外母的骨子里的道理许是与伟人相通的。人死如灯灭,历来如此。赤条条的来去无牵挂!这种精神永生。
  火葬场里,N哀哀地凝望着那高大的烟囱冒出一缕缕青烟,一颗平凡的灵魂随风而去!N的心里感触到切肤之痛,深深自责。从此再也看不到外母你哪怕是乍寒乍暖的面容了。为什么不能做到及早发现你的病情及早治疗呢?哪怕是能使外母你的生命延长一天半日也好哇!N们也只顾得自己的前程而忽略了你的健康。如今,子欲养而亲不在了,这竟成了伴N终身的遗憾,永远的痛!
  安息吧!外母。

  广东佛山市高明区三洲桥头永兴楼  陈基  邮编  528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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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人网页http://gmcj.blogone.net
  
 

 带泪的证据

  陈基  (小说)

  清早,天阴沉沉的,又要下雨了。我草草洗脸、梳头,匆匆往村头菜市走。心情不好,我称了点猪肉、几棵芥菜便往家转。
  走过榕树头茶馆,见几个男人在嬉皮笑脸的议论着什么,为首的八叔见我经过,故意提高嗓子说:"昨天看见村长在川岛海滩泳场,好多靓女哩……
  我呆住了,头顶嗡嗡作响,两眼阵阵发黑,心里鹿儿在撞,手一松,肉菜都掉到地上了。我头也不回,空手跑了回家。
  孩子他爸没回家,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前两天,他的BB机我戈了几十次,也没见复机,也不见家里的电话响,干嘛?上先他要去哪里,都会告诉我的。打从今年他初当了村长,应酬多了,开始不辞而别了。我不放心,每每追问他。有一次,他说:"镇上的征地谈不拢,几个村干部就住在镇招待所继续磨呗。" 也有一,次他说:"开会嘛!"之后每次都说"谈点生意!"后来干脆说"去沟女!"一笑了之。听到这句,绝了,我再也没话好了。我见他对我还算好,也没发现什么关于他"沟女"的证据,再也没追问他了。谁知这一次,他太离谱、太令我失望了,竟带女人去川岛那儿鬼混……
  早就听说过,城里的酒楼、卡拉OK房,有外地来的女人靠卖笑赚钱,有的还被人包作"二奶" 哩!有的搞到家散人亡。况且性病可是一传十,十传百的啊!咱海湾村离城里只有一望之遥,分了点征地款,他会不会……我越想越害怕,真想跑回娘家哭一场。
  想当初,我和他青梅竹马,经常一起到海滩去玩。读完高中,他去当兵,我进工厂。不少比他条件好的男子追过我,我都没点头。他参军回来,我俩结婚,儿子都快三岁了。家头细活,一直是我全包。他爹妈老了,体弱多病,还要我去侍候。咱俩一起耕鱼塘,尽管辛苦,但只要他对我好就行了。可是现在,种种迹象表明:他在外头招花惹草、风流快活,叫我怎过日子?
  唉!既然我嫁给了他,就等于上了他的船,我不忍心我们的船到海心往下沉。听说镇里的妇女联合会会帮咱妇女的,我就往那儿走了一趟,心里果然踏实了许多。
  我坐在家门口等他回来。
  下午三点,他回来了。不知怎的,我反而不由自主地绕开他。我怕跟他迎面,心想找点脏衣服洗,却把洗干净了的衣服浸湿了,就象昨天煲饭时忘了按制、炒菜时忘了落盐一样荒唐。我偷偷地瞟了他一眼,幸好没碰上他那浓眉大眼,他陌生了许多,西装革履、烟仔刁刁,一派洋相……他从蛇皮袋里掏出"小汽车"逗起孩子玩,还说什么"很快我就可以带你去沙滩泳场玩啦!"我装着没听见。他要去冲凉,说什么"三天没换衣服了,快要腌咸蛋了!"我还是装作没听见,却帮他找来要换的衣服……
  下午五点钟,电话响了,他抢着去接。
  "喂--是谁?"他说白话。
  "哦--是你--我的BB机坏了,你戈我也没用--好--钱没问题--我马上过去!" 他突然又说起普通话来。
  咦!莫非讲普通话的那个就是"狐狸精"!我头顶冒烟,眼冒金星,就要发火了,却又想起"小不忍则乱大谋",才又强压怒火问他:
  "去哪里?"
  "去城里吃饭,晚上回来。"他漫不经心,说完就提着手袋走了。
  这回他没说"去沟女",又说"晚上回来",所以我没法跟他爆,也没有跟踪他。我要看看他还能走多远!
  夜深了,虽然我已是两天两夜没睡好觉,但是我还是不想睡,躺在床上翻煎饼似的。心里只想着:等拿到证据再跟他摆!
  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二点了,他才回来,象树一样倒在我身旁。一股酒味,醉熏熏的样子,手不停地往我身上摸……我还是满足了他。我用怀疑的无奈的目光打量着他,感觉兴味索然,如同嚼蜡。
  鸡啼三遍了,我还是睡不着。快要天亮了,我听见他在说梦话:"海浪、沙滩、艇仔……"
  我又一次想起八叔的话,再也睡不成了。于是,我决定起身搜搜他的衣物,看看是否能找到我要找的证据。说老实话,我还是第一次"搜"他的东西。
  果然!在他的手袋里,我发现了,发现了一张照片,一张彩色的照片,扑入眼帘的是海浪、沙滩、艇仔,还有男男女女在戏水。我揉揉眼皮,想极力地想从中辨认出哪位是他,哪位是她!
  他醒了,可能在我刚才起身时碰醒的。要不,怎么可能在我聚精会神地查看照片时把手伸过来抢?他一定是做贼心虚,眼看我把证据拿到手了要作垂死挣扎,妄图毁灭证据!
  好不容易才搞到手的证据,我是誓死也不会让他抢去的。于是我用足力气,把证据捏在手心、夹在两条大腿中间!他又一次向我发起进攻。他扳倒我,卡住我的手腕。我毕竟是个女人,拗不过他。结果证据被他撕去了大半,留在我手上的只是几个小小的女人的影子。
  "够啦!这是什么?你说!"我把手上的那几个小女人摔在地上,哭了。
  "是女人,又如何?"他把女人说等闲。还把他抢过去的--我以为会毁掉的证据也摔在地上。
  此刻,摔在地上的照片背面朝天,这回我看到的是黑白相间的线条草图,上面写着:海湾村沙滩泳场广告照。
  ……
  黑夜过去了,天亮了,阳光从东窗洒进来,我被他一把抱到床上……我躺在他那广阔的胸怀。一串串象珍珠一样的泪水滴在他那宽阔健硕的胸脯上……

  
                          “小鸡鸡”
  
                          陈基 (小说)
  
“秋天来了,天气凉了,一群大雁往南飞。一会儿排成个‘一’字,一会儿排成个‘人’字。”
  今天,我又一次倚在学校的“篱笆”墙外,倾听着课室里传来的朗朗的读书声。心里痒痒的,好象有无数的蚂蚁在爬。想起大前年的这个时候,这个课室。我也曾经这样开心地朗读着这篇课文,随着书里的大雁 ,自由地飞翔。飞过了一年 级,飞过了二年级,飞过了三年级……。可惜,今天我再也不能飞到四年级了!
  那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电闪雷鸣、大雨倾盆,把我从睡梦中惊醒了。我睁开眼睛,往廊头望去,昏暗的灯光下,爸妈还没睡,唉声叹气的好象又在讨论着什么大事情:
  “怎算好呢?明天就要开学了,通知说学校要转什么制了,费用又增加了。咱全家一年的收入,还够不上供一个小孩读书呢!”妈摊开双掌,无可奈何地说。
  “就让三弟读。鬼叫她是女的!”爸低着头,沉吟片刻,把水烟筒狠狠的往地上一跺。仿佛跺在我的心上。我全身直打哆嗦。
  无语,熄灯。爸妈同时回到房间,睡觉。
  我立即把被子蒙住头,装作没看见,没听见。其实,这几年爸妈象这样的争吵,从没停止过。有些事情,我虽然还没听懂,但是我心里有数。我觉得我的家贫困、多灾多难。很多争吵都是由于没钱引起的。
  记得我四岁那年,脚下三岁的来娣,得了肺什么炎,长时间躺在床上咳嗽,没钱看医生,不久就死了。第二年,爸妈带着我,走到一个很远的小山村,住在一个表姨婆的家里。不久,妈就生下三弟。后来我们回到家乡,我家的门板上还贴着计生办的通告,水电也给断了,晚上瞎黑的。尽管这样,爸妈因为有了三弟,生活还是有了许多的笑声。
  我知道,爸妈为了追个男孩,熬尽了许多苦楚。平时难得买来的一点猪肉,都蒸给弟弟吃了。我们只能吃自己种的蔬菜,吃爸从田里捞回来的小鱼。爸妈把三弟当作命根子,好象没有三弟,他们就活不下去了。三弟每次哭了,爸妈怪的都是我,说我只顾自己玩不逗三弟。爸妈出田干活,总是把我和三弟也带到田头,叫我不要离开三弟。三弟成了爸妈的心肝宝贝,我却成了三弟的小保姆。过新年,三弟有新衫新鞋穿,而我的衫裤却补了又补,经常打着赤脚。我开始感受到,人世间原来还有这么多不平事。
  有一次,三弟从矮床上摔下来,哇哇直哭,妈看见了,抄起树枝把我的屁股打成青一块,紫一块。从此,我怨恨三弟。常常背着爸妈,在暗地里扇三弟的嘴巴,拧他的大腿。晚上妈给三弟洗澡时,发现三弟的大腿有伤疤,又来惩罚我。因此,我常常在想:我的家要是没有三弟就好了,起码我不会因三弟而挨打受骂!
  刚才听爸爸说,“鬼叫她是女的!”--我终于听出来了,爸妈要的是男孩而不是女孩!听人家说,男孩可以传宗接代,女孩养大了就要嫁人,就象泼出去的水。为什么呢?大家都是爸妈生的,却有如此的分别。三弟不只是长了个“小鸡鸡”么!我在朦胧中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裤裆,平平的,没有“小鸡鸡”--我觉得我已经不是人了……
  我没法睡了,尿胀,起床尿尿。
  我不敢亮灯,蹑手蹑脚摸到墙角的尿桶,但“咚咚”作响的尿尿声还是把睡在对面床的妈吵醒了,她亮灯问我:“尿尿为什么不亮灯?”我说:“我怕!”“怕什么?”“……怕吵醒三弟。”
  原来,妈也一直没睡。昏暗的灯光下,我隐约看见妈的眼圈红肿得象个红鸡蛋,袖子也湿了一大片。
  “带娣,爸妈没本事供得起两个人读书了,三弟是个男的,该让他读。从明天起,你停学负责接送三弟读书,听见了吗。”妈郑重地对我说,仿佛宣布了什么重大的决策似的。
  我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把熟睡的三弟吵醒了。我预感到妈又要责怪我了,连忙钻进被窝里。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夜,妈没责怪我。在我的记忆中,这是仅有的一次。
  从此,我肩负着接送三弟上学、放学、做作业、煮饭、洗碗、洗衣服、剁猪菜、给三弟洗澡等任务。每天早上六点钟就得起床,晚上没有十点钟闲不了。
  在接送三弟读书的路上,我不敢抬起头,生怕看见熟悉的同学和老师。我不想跟他们说也说不清的那一大堆的理由。
  从此,我没有朋友,没有欢乐,没有温暖,甚至觉得没有爸妈。每天麻木地奔忙在家里、路上、学校这一条线上。我已经不懂什么叫理想,什么叫前途。甚至不懂得做人活着跟死去还有什么区别。
  我试过装病,不起床、不吃饭。却瞒不过妈的势利眼。妈伸手在我的额头上一摸,马上就破口大骂,说我额头凉浸浸的没发烧能生病吗?我还是要爬起来象往常一样,麻木地奔忙在那一条线上。
  今天是“六.一”儿童节,天气很好。三弟清早就穿上新的校服。他要回校参加一年一度的庆祝活动。看他的样子,蹦蹦跳跳的,开心极了,象我去年的这个时候一样开心。
  然而,我却无辜地遭受妈的一阵毒打。那是妈起床时,三弟嚷着要十块钱回校参加野营活动,妈拿不出来,翻了翻床席底,硬说我偷了她的钱。不由分说就抄起烧火棍,把我打得趴倒在地上,大腿、胳膊、屁股、手背都打肿了。我痛苦极了,哭了一个上午,眼泪哭干了,心也碎了,眼前一片漆黑。
  放晚学了,我把弟弟接回来,搬出我早已收拾好的我读过的书籍,还有我的成绩优良的奖状,统统投进灶膛,烧水给弟弟洗澡。我看见我所拥有过的欢乐,顷刻间化为灰烬,化作温水,浇在三弟的身上。此刻,我感觉到三弟是快乐的,幸福的,因为他有“小鸡鸡”。我多么希望我也有“小鸡鸡”啊!
  于是,我抄起剪刀……
  我捡起弟弟的“小鸡鸡” ,在空中晃,连声呼喊:“我有‘小鸡鸡’了!”
  我离开这个家,离开这山村,一直往山上冲。我要趁天还没有全黑冲上山顶,寻找我心中的大雁:一会儿排成个“一”字,一会儿排成个“人”字。





又到稔子成熟时  (散文)

  陈基


  暑假,我携儿子回到阔别多年的故乡。
  眼前的故乡,前塘后林,左右青山,一派绿色的宁静。空气清新得可以装罐头卖个好价钱。
  小儿扯住我的手,蹦呀跳的,说无论如何也得带他进树林子里去玩。在他的眼里,城里太少见到这般秀茂的树林了。
  眼下正是稔子成熟时。故乡的稔子树,到处可见。山上山下,一丛丛、一簇簇,如蘑菇,似彩云,点缀在松树之间。肥厚褐色做叶子,低矮婆娑的树冠,粉红色带白的花瓣,令人赏心悦目。还有那熟得乌黑挣亮的小果子,甜丝丝的,别有一番风味。
  "爸,好甜哇!" 小儿子蹦到我跟前,手捧一堆乌溜溜的稔子,咧着早已染成青紫色的小嘴唇,笑着向我报喜。我顺手拈起一个,教他啜空果中的肉汁,吹成一个小气球,往他那晒得红朴朴的小脸颊"啪" 的一声栽了个脆响。父子俩立时笑得前仰后合,不亦乐乎。
  "噤!噤!" 耳边传来两下熟悉的咳嗽声:"阿基,你回来啦!" 当我扭转身时,大山叔已经站在我跟前了。还是十几年前的老把式,右肩扛一把寒光闪闪的锄头,左手提一杆吱吱冒烟的旱烟斗。样子老多了,昔日那松针般的板刷头白了,脊梁背驼了,眼眶深陷了许多,脚板穿的还是那双露了趾头的解放鞋。
  "噢!大山叔,我刚回来-----。" 我连忙跟他打招呼,并唤儿子唤声:"叔公好!"
  大山叔放下锄头,拉着侄孙子的手,说是要带他去山沟那丛林里摘更大更熟的稔子,竟象个大孩子般的猫着腰龙钟钻进那密密的树林去了。
  望着大山叔的背影,我蓦然想起从前那个分光、吃光、砍光的日子。
  那天又是暑假天。我从学校回来,吃不饱就往后山摘稔子去。回来时剁几条松杈、挖几个稔子树头给妈当柴火。那时候的后山,稔子树远没有现在多,稀稀落落的伏在贫瘠的红土地上,果子未熟就给摘光了。这后山当时就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说是风水林,砍不得的。然而,山里人穷了是顾不了那么多的。远山砍光了砍近山,大树砍光了砍小树,连小小的稔子树头也不放过。山被砍得光秃秃的,草儿也不长,露出了惨淡的红泥土,大雨一来,哇啦啦的就象脓疮水,流到田里,害得稻子抽不上穗。
  大山叔急了,见天扛着锄头,提着旱烟斗,脸色阴沉沉的。这山看看,那山瞧瞧,见人就唠叨:"噤噤!没了青山,断子绝孙的!" 回到家里,饭吃不香,水喝不甜,就象祖坟头被别人挖了似的。
  那天,我刚挖起几个稔子树头,大山叔扛着锄头冲我走来,扳起脸孔:"噤噤!挖不得,挖不得,断子绝孙的!" 说完命我把稔子树头放回坑里。他挥动锄头盖上浮土,还用脚板"蹬蹬" 地踏上几下,仿佛踏在我的身上,我扭头就往家里跑。打那以后,我再也不敢挖那稔子树头了。
  不久,来了红头文件,说是马上要分山到户、封山育林了。这可乐坏了大山叔啦!他那阴沉了多年的脸色一下子舒展了许多。他拉着我的手,要我连夜给他抄了十几份,贴满了村里的大巷小弄。一时间家喻户晓了,大伙儿还选他当了护林员。谁敢乱砍乱伐山林,大山叔就扳起脸孔不认人:"噤噤!没见贴的街招吗?犯天条的!" 一路唠叨个没完。十几年如一日。
  回城时,我带了一袋熟透了的稔子果,品尝之余,我还把它装进玻璃瓶里浸酒。每当我见着这紫红色的稔子酒,就又想起了故乡的稔子树,想起那爱山林如命的大山叔。
  佛山市高明区三洲桥头永兴楼  陈基 528511

  滕月的心事

  陈基


  猴年春节刚过,银湖镇仍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中。影剧院周围彩旗飘飘,高音喇叭播送着名歌《春天的故事》,舞台上方的大红横额醒目地写着:银湖镇失地农民再就业培训动员大会。
  滕月挨着粗树,带着新婚的倦容,拣了个尾排中间的座位,靠肩而坐。前面是几百个本镇银湖工业开发区属下各村的失地农民。有携着儿女的中年夫妇,有成双成对的年轻情侣,也有初出茅芦的学生。他(她)们表情各异,或欣喜或沉默或面腆。人人都在交头接耳,互相观觑,仿佛一次别开生面的聚会。
  滕月很少经历这样的聚会,不时赧然地低头躲避着众人投射过来的带着几分嫉妒的目光。因为滕月和粗树,看上去是那样的不相称:一个是刚出山的学生妹,白玉般的脸蛋泛着轻微的红晕,衬着一头柔软的乌黑的头发,分外鲜明;一个是憨厚老实的大龄青年,膀大腰粗确实象一棵树,坚壮、深沉,就是少了些生气。
  台上,毅镇长带着胜利的微笑,双手捉住立式的咪头调整好角度,轻拍几下测试音量,要求大家安静然后宣布会议开始:
  “各位农民兄弟同志们,银湖镇失地农民再就业培训动员大会现在开始。首先,我代表镇委镇政府向大家致以亲切的问候!希望大家集中精神开好这次会议。
  “在座各位都是农民,我先时也是农民,经过不断学习、锻炼过来的。改革开放20多年来,祖国大地旧貌变新颜,不少荒滩田野长出高楼大厦、盖满厂房,创造着日益增多的就业机会,一批批的农民变成工人,村民变成市民。今天,机会轮到你们了!你们的土地被政府征用了,这是件好事不是坏事。我明白,你们当中还会有人担心没了土地今后生活不知怎样过,这种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党和政府正在着手解决这个问题。除了依法兑现你们应有的征地款和安置费之外,还会有的放矢分期分批免费培训大家学技术,为使大家尽快找到工做而努力……”
  台上的镇干部一个接一个父口婆心讲话,台下的农民代表蹬蹬上台发言,俨然一个誓师大会, 誓要攻克一个偌大的难关似的。滕月听着听着,浮想联翩思绪万千——
  去年也是这个时候,她读完初中已辍学半年了,怀着惴惴的心情往城里找工,为的是攒钱能供弟弟读高中。几番周折未能如愿,人家工厂大都只招熟手工。后来进了一间名为“昌盛” 的路边饭店当服务员,讲好月工资四百元。没当几天,一个来吃饭的中年男人要滕月坐他的“台”,她没答应,男人于是找来店老板协助“通融” 了一番。滕月无奈之中入座,谁知那个男人一把抱住她不放!羞得她满脸通红。好不容易才挣脱他的手,冲出门外直想哭:“工资少点我没意见,工作再累我也甘心,说好了当服务员的为何又叫我‘坐台’!”
  老板娘来劝她,“嫌钱腥哩! 大把小姐想‘坐台’还来不及哩, 不识趣。当心吓走了我的客仔哪!”
  一气之下,滕月愤然离开了昌盛饭店。
  回到家里虽好,没人干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没法增加收入,很是无奈。这虫禽蜍迳村安静地座落在像形虫禽蜍的土丘,山也挤河也瘦,交通不便,种出来的瓜果菜疏不值钱,山里的叫卖声再大,山外的人也听不见。
  不久便是双夏大忙,一收一种,滕月顶着白花花的日头,原本白皙的脸蛋晒黑了,几乎脱掉一层皮。可一经盘点,所得的收成还不够给弟弟交一个学期的学费。
  听说不远的银湖镇周围要办更大的工业开发区,正在征地,三乡八村的农民已停止耕种,失地农民不但可以得到一笔不菲的征地补偿款和安置费,而且还可以象锄头挖芋那样统统变成城镇户口,这是山里人做梦也想不到的呀!一时间三乡八村的适婚青年立即成了“抢手货”,还有那些大龄男子及寡佬也多有女人问津了。
  滕月的父母动了脑筋,征求女儿的意见,滕月只想着弟弟能有钱继续读书求学,无奈之中也点了头。好不容易才通过上湖村的表姨婆牵线搭桥,拣了个叶粗树。粗树人不是不好,要骨有骨要肉有肉,只是年岁大了些,二十有八了。说是因为粗树年幼丧母,直来家庭背穷,父亲没续弦,和着儿子三亩薄田一头牛囫囵过日。粗树手笨口拙,加上文化水不湿,谈过几个对象也吹了。滕月妈传达的条件也太简单了些,说是只要男方应承供给滕月脚下的弟弟读完高中,年岁大些不成问题。粗树父子认得滕月父母有此标致女儿,一口答应成事即付两万元给滕月父母作保证。连随要求媒人带滕月来相亲,否则半个月后便轮到第二位了。
  滕月起初很纳闷,见面三次粗树讲不够十句话,十个晚上滕月流泪八次。表姨婆磨破了嘴皮:老实人嘴也密实,这有啥不好?岁数大些也没所谓呀,我那死鬼老公也大我十几岁呢!人家粗树是城里人了,你不中意还有人争着抢哩!
  大限将至,滕月咬破舌头应允了这门婚事。毕竟除了爱情还有梦,尚且爱情还需建立在相应的物质基础上呢。今生注定山里的这条瘦藤要缠在城里的这棵粗树上了!这就管它叫命运吧。但愿粗树只是粗树而已,实心就行了。
  接下来就是闪电式的登记结婚风车般转,择日子摆酒席还要先看看村里的祠堂是否有空哩!聪明的写对人大笔一挥:藤缠树树缠藤一生和好,乡连城城连乡百业兴旺。题匾是:叶滕联姻。
  这样一连串的事体来得太真实太突然了,简直是赤颗颗的迅雷不及掩耳!滕月被弄得身心疲惫不堪,本来就苗条的身子如今显得更加苗条了。
  ……散会了,滕月带着憧景与希骥坐上粗树的自行车,遥望着银湖工业开发区热气腾腾的景象,耳边仍回响着毅镇长那番激动人心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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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爷奶奶和小孙

  陈基

  日上中天放学时,学子们鱼贯般往家走,村子里平添了许多生气。
  “爷爷,艾识写‘人’ 字啦!” 刚入学的威威进门便把书包扔在饭桌上,冲着正在煲水烟筒的老汉说,样子比得了大奖还高兴。
  “喔,发达了!” 老汉抬起头吐着烟雾,嗲声嗲气笑脸相迎,“咋写哇?‘人’ 字。”
  “ren,一撇一捺呗!” 威威说着蹿到爷爷的背后,用手指往他光溜溜的背脊上画将起来。老汉刚夹紧双臂躲了一下酸,威威已经爬上了他的肩头,两条鲜藕般的小腿泼浪鼓般地摇, “艾要爷爷奖励艾……” 小嘴巴撅得老高。
  老汉放开水烟筒,弓腰背着肩上的小孙得意地沿着堂屋走了一圈:“奖你一只烫手山芋!”
  奶奶听见了,一溜烟打厨房走出来,双手轮着捧一只热呵呵的山芋,看见老汉的乌龟模样,一跺脚便骂咧起来:“真个是惯坏子孙呐!威威你还不快不来?奶奶帮你剥芋皮。”
  “好口野!” 威威立马从爷爷肩上滑下来,连蹦带跳扑向奶奶。
  待小孙举着山芋冲出了门外,老汉歪着头诘问起老伴:“艾啥时惯坏了小孙着?”
  老伴乜着笑嘴,一跺脚便转身回了厨房,传出喃喃絮语:“孙都读书了,还惯他骑马仔,没正经。”
  老汉不服输:“艾中意呗,吹咩!”
  “中意中意,惯到小孙都敢爬梯掏燕子窝啦!”
  “这就好,孙敢爬,艾鼓掌!”
  “看你放纵的,孙大了不知会养成咋个样子呢!”
  “敢想敢做才像个人哪!”
  “对面村的二牛,跟你说的一个德性,前几天爬到大榕树上掏老鸦窝下不来,害得全村人赶快挑禾杆围着树头转!”
  “后来不是靠他自己下来啦!”
  “你知道累了几多人哪!”
  “值得。艾看二牛那小子有胆量,别人从不敢掏的老鸦窝他敢,长大了准能有出色!”

  “爷爷……艾下不来啦……呜……” 忽然传来威威的喊声,老汉赶紧走出门口,隐约看见院子角落的花稔树上,小孙从满树丰熟的果子中探出头。原来他执意要摘顶上最鲜最熟的果,极力往上爬,下来时踮不到杈托抱着树干直焦急。
  老汉站到树头鼓励小孙:“威威你进步了!别慌张,爷爷在这等你。两只手抓稳树干,再往下就是杈托了!”
  奶奶心急如焚,对着老汉直跺脚:“报应哩惯坏的!得赶紧把棉被垫上叫邻居帮忙挑禾秆……” 老汉没有理睬她。
  威威得到爷爷的鼓励,沉着应战,一步一步寻找上去的路。
  老汉一把抱起小孙:“威威赢啦!”就地一个劲地旋转。
  秋天的阳光把爷孙俩的影子定格在大地上,俨然一个大写的“人” 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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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愁
  陈基


  那是个有太阳的日子。乡亲们说乡下正面临着全部土地被政府征购的机会,邀我回去看看。我洗脚上田20多年了,大概是因为我多读了一点书的缘故,村中或大或小的事情多会邀我们商量商量。一方面证实了村干部办事的谦虚,另一方面也说明了农村问题的复杂性。这种复杂性具体地折射了当下农民的生存状态。远的不说,就拿近几年新修的县路经咱村域过,断断续续地修,拖了四五年,新开的路基翻山越岭,雨水一来,大量的黄泥被冲进稻田,已造成了几十亩耕地减产失收甚至弃荒。向上反映了几年才勉强下了公粮。而路基压着的农田、山地是没有补偿的。善良的农民为了支持政府大办交通,挺过去了。如今政府又要大办工业园,计划全征,农田每亩7000元,山地每亩1500元。未见出台保障失地农民的出路办法。问题就出在这两个少得可怜的征地补偿费。我在新浪网上输入“征地” 二字,搜索结果出现423条全国范围内的有关征地的信息。都是些围绕中央近几个月开展的“土地治理风暴” 中各地出现的问题及相应出台的严格措施。焦点还是切实保障失地农民的生活出路办法。具体到依法的土地补偿费应为该土地征用前3年平均收益的10倍、安置费6倍以及邻区顺德区政府公布的即将到来的2004年1月1日起最低征地价格每亩4·8万元等都有了。我把这些本地报纸很少宣传的农民极少知道的信息打印了10几份,郑重地交给了生我养我的父老乡亲。村长打着电筒,沿着高低不平的村巷挨家挨户召集村民开会: “嗨—到饭堂开会呗!” 于是,大山叔来了,老队长来了,老书记也来了,还有三婆、虾哥、陈毕明也来了,大伙都来了。拢共百把人,挤满了这间“大跃进” 之后还一直沿用着的亟待翻修的“饭堂”。昏暗的灯光下,我看到的是一双双嗷嗷待哺的目光。村长主持会议,大伙你一句我一句地议论着,大都情绪压抑、仿佛各怀心事似的。我明白我的身份,我应该说的都说了。我不明白,尽管我已到了声嘶力竭的地步,不少上了年纪的人还是在打瞌睡,提不起精神,像是备受伤痛了的羔羊。吱吱喳喳的只是一些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他们甚至主张用拳头大的字体把“顺德区最低征地价格每亩4·8万元!” 刷成大标语一直扛到镇政府。村长却忧心忡忡:如此一闹,怕不怕闹出乱子?老队长紧了紧打了补丁的上衣:怕是又要起风了…… 老书记只管坐在一边煲水烟筒,“咕咚咕咚” (不懂不懂)之声此起彼伏。虾哥还记得不久前才打赢了的行政官司,说:“不怕,到时去找律师李冲!还有党报记者张立平!” 他就是忘了张立平已调去文化馆了。大山叔仍然穿着一双露了脚趾头的解放鞋,只见他站了起来,脸露难色地说:“卖(指征地)也难,不卖也难。卖嘛,得鸡肚一点钱,花光了后来日子怎过?不卖嘛,这田地确实也越来越难耕了……” …… 我从大山叔、老队长、老书记那脸上深刻得几乎可以捏死苍蝇的皱纹里,读到了两个歪歪曲曲的汉字——忍受。那是一股承载着祖祖辈辈的永恒的力量。曾几何时,他们历经了两次“土改”,第一次是刚解放的50多年前,第二次是改革开放的20多年前。两次“土改” 的性质都差不多,都是解放生产力,都令他们欢喜过、激动过、温饱过。唯有中间那段土地“充公” 了的折腾日子、以牺牲农民利益为表征的“大跃进” 的滋味无法忘记。然而,叫喊不是办法,过激也难凑效,唯有忍受罢了?深夜了,村长才宣布散会。车子开在回城的路上,我朝车窗往外望,沉默的夜空,沉默的土地,一如母亲那开阔的并受伤着的胸膛,呼唤着黎明的到来。剪不断的乡愁,理还乱。明天会是怎样呢? 



  别来勾引我

  陈基 

  都说是婚姻是恋爱的坟墓。我原先也不相信,或者说不明白吧。婚后的几个月仿佛渐渐引证着这句“名言”。进入花季,我的心中就笼罩着朵朵雨做的云。我在云里伤透了心。一阵电闪雷鸣之后,我听见了撕裂树杈的声音。伤口日复一日,无法痊愈了。不停的活塞运动,直到长茧、直到麻木,直到空洞被填满又回复到空洞。打胎月余,休养在家,开始发胖。偶尔拨开草丛,潮湿再现,如有蚂蚁在爬。指尖牵引磁电,焦虑虽然驱散了不少, 但是,一种填充的欲望重又滋长。傍晚,我在厨房里张罗晚餐。削茄瓜的时候,我想起丈夫,一个胡子拉揸、活力四射的男人,一架因故而暂时搁浅的“播种机”。喜忧参半,无意中割伤了手指。我“唉哟!” 的一声尖叫,惊动了刚下班归家的丈夫。他找来纱布和止血贴,郑重其事地为我清洗、包扎虽然是微不足道的伤口,并代替我的劳作。我站在一旁望着颇有点怜香惜玉的丈夫出神。若在先前新婚燕尔的日子,我会感动不已,主动接近丈夫,先做爱后做饭。毕竟夫妻双方共鸣的快乐,比做饭来得重要。然而,今天的我,却少了往日的激情。或许是经历了几个月急风暴雨的磨练,长大不少了吧?我之所以故意求助于丈夫,主要是想测试一下他经过这段挫折之后冷谟了多少。现在看来,这种担心已没有太大的必要了。晚上,我独自躲在书房里写信。我要把我的亲身经验写给妹妹看,因为她很快就要进入雨季。她与我有着共同的遗存基因,是一棵树上结出的两个早熟种。尽管她在父母的严厉目光下尚未发展到带男同学回家的地步。但种种迹象表明她的周末还是玩得很开心的。其中不可能没有妹妹心仪的男同学吧。何况据说妹妹早就被称作校花了。我要告诉她汲取我的教训,历来红颜多薄命,天下的男人一样坏!继续求学、武装自己要紧…… 我写着写着,忘记了我是谁。突然胁间有伸过来两只手,满满地紧我的乳房!我扭头棒喝:“你是谁?” 我的自尊心顿时受到了打击,热血马上往脑门上涌。 “走开!别来勾引我!” 我摇动身躯,极力摆脱丈夫的双手。谁料这双粗壮的手却越抱越紧,使人想起麻鹰抓小鸡时的情形。我开始怒不可遏,挥动握住铅珠笔的手在空中乱舞,往丈夫的手上乱划乱扎!无意中划伤了他的脸。疼痛与尴尬令他悻悻地离我而去。我平生最憎恨那些漠视我的自由我的隐私的人,哪怕是父母兄长甚至我现在的丈夫。今天的情况不亚于早几年母亲把我抽屉里的日记翻得乱七八糟而被我骂得狗血淋头的情景。那次,我差点儿因此失去了生我养我的母亲。而今次,我失去的将是什么?我暂时还没法估计。但起码是原先打算今夜与丈夫共度良霄的计划泡汤了。管他呢,我不后悔。


  狗的故事

  陈基 

  阿财和阿花都曾是晚叔院子里的看门狗。每逢主人或熟人进出,它们都会摇尾吐舌挣着链子跳舞般地热情迎送。而生面人来了,它们却少不了“汪汪” 地吠上几声,以示尽职尽责。晚叔素来不养狗,怕的是狗伤了人要赔针药费。自从院子里连遭窃贼,单车`晾晒衣物不翼而飞后,晚叔才起心养狗却贼。阿财是只公狗,黄色,架子敦实,耳朵高耸,吊睛白额,恶性十足。晚叔不得不用链子套在它的脖子上,以防不测。阿财好记性,主人、熟客生面人分得清楚。阿财也有阿财的难处。比如,生面人多来几次之后不就成了熟客啦?自然就没了乱吠的理由。为此,有一次深夜就被那个常在院子里搓麻将的熟客爬墙回头扛走了麻将桌。阿财遭了主人的棍子而困惑,如此冤屈只有灯知道。阿财雄姿勃发,渴望爱情。那天有只发情的母狗在门口转悠撒尿,频送和秋波。阿财见了不再安份守己,拚命挣断链子夺门而出,痛痛快快地爱上了一回。好在晚叔发觉后没打它棍子,只是笑吟吟地给阿财换上了一条新链子。从此,每逢门口有母狗经过,阿财只能望链兴叹,嗷嗷而泣。晚婶却看在眼里,放在心上。她不想再养见一个爱一个的空心狗。屡屡当着阿财面前喊杀它。在晚叔生日将近的日子里捧回一只肥嘟嘟的黑毛狗女待岗,取名阿花。还猪三狗两地盘算起来--阿花年内至少可以生4胎,一胎5、6只,既生财又看门,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阿花的入住,使阿财开心极了,往日的抑郁与烦躁顿时消失,整天抱着阿花逗乐。一个劲地舔阿花的皮毛、屁股、脚趾头!阿花还以为又回到了她母亲的身边哩!原来恶狗也有温柔的一面。然而,每每主人端来残羹剩饭时,阿财总是凶相毕露独霸而吃,吓得阿花远而避之。要不是主人另起盆钵,阿花必定饿死无疑!这恐怕是阿花这辈子也想不通的问题了。不知怎的,晚叔生日那天,阿财逃得无影无踪。阿花舔着阿财遗落的链子忧郁了几天。三个月后,阿花出落得水灵灵的,开始发情了,满院子嘤嘤地喘个不停,惹得全村的公狗都不约而同地围拢过来,小小的院子成了狗的世界。白的、黑的、黄的、松毛的、没尾巴的应有尽有。十只八只公狗竟在院子里为占有阿花而轮番撕杀起来。败则为寇,胜则为王。场面悲壮,惨不忍睹。最后还是那只似曾相识的大黄狗得胜而独占花魁!晚婶被吓得抱头缩回房间打哆嗦,直嚷:“一个个都是个狗东西!” 直至第二天,仍有落败的公狗在门外转悠。晚婶余怒未消,见状更加生气,竟把阿花装进猪笼卖到了镇上的狗肉店。从此,晚婶发誓不再养狗。


  两个新客家女人

  陈基

  那是个周日的傍晚,我正在家里张罗晚饭,接到一个叫杨燕的湖南老乡从高明车站打来电话,乡音袅袅,倍感亲切。我马上吩咐老妈子照看小囡囡,打起阳伞匆匆往车站赶。路上尽是10年前高中同龄同窗“燕子” 的影子:扎一条马尾辫,眼睛大大的,胸脯高高的,脚板厚厚的,走起路来叭叭响。燕好打篮球我好唱歌,毕业时我考上了音乐学院,燕啥也没考上。后来我听说燕嫁了个同村的泥水佬,九七年南下广东做泥水。奇怪的是,我是九六年毕业来的,燕若一直在高明,有我的电话何不早来找我?等一阵见面,不揍他屁股才怪哩!拐过几个街口,就见高明车站门口。我远远就认出燕那胖胖的身影,拎着提包东张西望。我故意先不叫她,借着阳伞,半遮半掩地绕到她跟前。 “眉!我差点认不出是你啦,靓多了!” 燕毕竟认出我了。 “只一个人来?你老公呢?” 我莞尔一笑,问道。 “唉!别提他了。我今早就来了,独自逛了一天,现在还不想回去,就打你的电话呗。” “你们究竟在哪儿干?” “明城镇。” “乍不早来找我呢?” “没意思随便找人家麻烦的,‘同伞不同柄,同柄不同命’ 哪!” 听燕这么一说,我心里就有了一丝丝的悲哀,身在他乡,乡亲乡里却生分了。我领着燕往回走。盛夏的南方县城街道,热浪袭人,夕阳把我和燕的影子拉得老长。10年不见了,老同学老多了。燕她有阳伞也不打,说是晒惯了。看她才30岁出头就长40岁的模样了。大辫子花衫黑裤凉鞋水桶腰,风尘扑扑的,典型是咱湖南家乡的女人相。 “到了,我就在这儿住。” 我说。燕站在大院门口,略带惊讶地说:“这不是‘教师村’ 吗?乍写成‘教师顿(屯阝)’ 啦?那外墙的纸皮石全是咱贴上去的。” 我说屯阝和村字同音同义,是抛书包的作派。我和燕沿着楼梯登上五楼,老妈子和小囡囡已经在家门口迎接客人了。晚饭后,我带燕参观了我家的钢琴电脑室、小囡囡和老妈子的睡房,然后进入我俩的睡房。我告诉燕,我老公也是湖南人,同我一批受聘南下,同在一所中学里教书,我教音乐,他教体育。昨天他和同事到上川岛旅游去了,你若不来我已去卡拉OK歌舞厅了。看来燕对我俩的睡房的布置发生了兴趣,称赞我俩的大床象个小舞台,侧边连着浴室,太方便了。男女相吻的半裸壁画,还有影碟机和电视机都向着“小舞台”,太不可思议了。我说人生在世,该享受的应尽情享受。据说女人30岁正在懂得享受,何必委屈自己呢。我俩月薪共四千多块,年中寄点回双方老家的父母亲之外,几乎全都花在享受生活上了。这几年睡房就装修过两回,直到现在这个样子。空调、隔音的门窗、钢琴、电脑、健身器械都有了。我边说边往影碟机里装上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房内霎时响起抑扬顿错、缠绵徘徊的旋律……。燕说她随夫南下高明做了6年泥水,虽说不上是大老板,但混得也算可以了。领着几十个老乡做些诸如贴纸皮石之类的外墙装修活计,工地越做越多越大。两公婆开始时与水工们住工地,后来自己租房住,今年已准备在高明县城买房,把儿子、老妈子也接过来定居了。但最近有一样事,令燕伤透了心,经常做恶梦,对未来生活失去了信心。我问燕乍样事,燕说家里自从有了积蓄,手头松了之后,老公便开始拈花惹草,对燕越来越冷淡了。经常三更半夜才归家,有时索性在外头睡。最近还发展到趁燕白天在工地,他竟带小姐回家睡。我问燕是否确有其事,燕悻悻然打提包里摸出一粒红色的鸡心钮扣。说是前晚燕睡觉时无意发现的。燕的老公不但不承认,还说燕多事,两公婆吵了一架。燕说真想回老家上法庭与他离了算。无奈相隔千里,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问我乍整。我把心一横,说,燕,你这个闹离婚的想法太儿戏了。单凭一粒钮扣是不能证实老公出轨的,就算你老公被公安捉奸在床,按你的现状,也不应该首先选择离婚哪!试想想,你当初甘心情愿嫁给他,辛辛苦苦熬了这么多年,现在总算有了点起色,离了乍整?值得吗?当然,家庭的幸福好比一只装水的水桶,任何地方缺了一块,这幸福都会装不住的。出现这种问题,首先想到的应该是修补,而不是破摔。有个咱湖南的老乡在这里的法院干,我经常与她闲聊。她说这里有一些“河东狮吼” 型的女人就因看不惯老公花心而闹上法庭的,处境都很可怜,有的离了五六年了还找不到婆家,何苦?社会风气在变化,这是现实,也不是现在才有,你出来多年了,难道还听得少吗?世界正沿着爱邻人爱陌生人的方向发展。谅解,宽容,有时比情爱还要伟大。只要你能把握住这段有风浪的日子,关心他、提醒他、讨好他,就会没事的。 “我干嘛还要讨好他!” 燕性急,见到水花便投叉。满脸憋得通红。我说讨好他,并不等于叫你无原则地迁就他、纵容他。而是要多点心眼,多点魅力,多点本事。比如说打扮得靓一点。象你现在这个样子,怕有两个月没做美容了,脸庞毛茸茸的,乍能行呢。有条件了,还要考虑改善一下家庭的生活环境,尽可能搞得舒适一点。饭餐到,不妨学学广东女人那样,叮嘱他一句:我煲靓汤了,等你回家吃饭呢?这样时时关心他,他离开你的机会就会少多了,对吗?燕没有点头。燕的脾气我是知道的,是牛死脖子硬的那一类。记得读高二时,有个男同学当她的面说了句“肥燕肥嘟嘟!” 燕马上与那个男同学吵了一架,后来还耿耿于怀。直到高三毕业前夕,两人才有话说。还是我多次在中间劝解才凑的效。燕虽然刚才没有点头,但是我觉得她还是愿意听我说的,所以我还是不厌其烦地重复着我的观点。我故意提高嗓门说: “小事不忍,乱大谋哪!” “嗨!男人花心了,还说是小事!亏你说得出口哪!” 燕把眼球瞪得大大的,“他昨天彻夜不归家,我差点死掉了!” 俨然是一种决绝的神色。 “真的吗?莫吓唬我呗!” 我说。 “骗你是小狗!” 燕半握拳头,赌咒似的说-- 昨晚,我在家里等到下半夜三点钟还不见他回来,就觉得完了,老公给狐狸精抢走了。我心烦意乱,凭窗远望,月冷星稀。小镇的街道上,路灯血红,不时可见三三两两狗男女在交头接耳,全是些肮脏的交易。我苦苦等待着一样东西,但这样东西偏偏离我越来越远了。于是,我想到了死,第一次想到了死。蒙胧中我摸出阳台,准备往下跳,耳边传来邻居小孩的哭声,不!是我七岁儿子的哭声。老家里还有年迈的父母双亲,弟弟还未成家呢。我这样一死,不明不白的,无论如何也是对不起他们哪!就算要死,也要回咱湖南老家才死得瞑目呀!我捡了两件衣服,天刚发亮便赶早班车来到这县城。谁知“非典” 期间往湖南班车停开。徘徊之中,我看到了大海,看到了超市中热闹的人群,成双成对的。我心里就发虚。 “舍不得老公了!哈哈!” 我快嘴接过燕的话茬,举起手掌“啪” 地一声拍在她的大腿上。两个30岁的湖南女人顿时抱作一团,笑出了眼泪。 “‘眉’,10年不见,你比我开通多了,哪儿学来的?” “‘燕’,还不是靠自己多读书、多看报、多上网、多跟朋友聊天?” 此时,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已经奏得差不多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建议两人都去洗个澡,再进行下一个节目。燕却摇头说: “不了,我想回明城。” “太夜了,乍整?” “打我老公的手机,叫他开摩托车来接我!” “好!这样也好。起码让他知道还有不少关心他的湖南老乡在这里。” 打那以后,燕她俩跟我俩的联系多起来了。前天还听燕在电话里对我说,她老公已经开始筹备装修他俩在高明买下的新房,还说打算按我俩的住房布局装修。很快就可以把老家的儿子、老妈子一起接过来定居,好让儿子赶上秋季入学读书。燕还委托我到时多请几个在高明的湖南籍老乡过来干杯。我欣然答应了燕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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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声

  陈基 (小说)  

  N是个很看重名声的人,大学毕业受聘在城里工作。那天,N开着本单位的公车衣锦还乡,对正在种田的父亲说:“爹,搬进城里跟我一起住吧?要不,乡亲们会说你儿子没本事,让你继续在农村受苦的。” 爹倚着锄头答:“儿,你那里我又不是没去过,我没工干会憋着哪!” 爹虽然60多岁了,看上去还像50多岁那阵,见天便扛着锄头往地里转,一亩三分田被他侍弄得整整有条。身板也随着劳动而保持硬朗。为了维护N的名声,爹还是放下锄头跟着N搬了进城。N为他老人家买了双皮鞋,置了套西装,说:“爹,如今你是城里人了,要有城里人的样子,名声要紧呀!” 从此,爹每天踩着单车在城里转悠。看见别人上门收废纸,他也学着收废纸,还干得挺欢呢。 N却越来越感到名声受损,对爹说:“你还是不要再收废纸了,俺又不缺这个钱花,万一乡亲们说是我把你接进城里‘捡垃圾’ 的,那就糟了。” 爹一脸无奈,只好呆在家里。样子很不开心,饭量一天天减少,身板一天天差劲,老是感冒。 N觉着这样下去,爹的身板迟早会因此垮掉的。于是动员他:“爹,你一定是缺少运动了,还是每天出去运动运动吧?比如散散步,踩踩单车,报纸上说这是个‘零存整取’ 的健身法呢。” 爹听了,喜上眉梢:“我早就想着出去运动运动了!” 从此,爹每天又踩着单车出去了。饭量一天天正常,身板也很快恢复健康。 后来,N得了阑尾炎,动了点小手术,手头便拮据了许多。原先打算在年底之前装修一下家居,好让乡亲们春节来传传N的好名声的,无奈“手指做不得犁屑” 哪!正当N举棋不定之际,爹伸出了援助之手,掏出一叠钱,说:“这是我一路以来收废纸赚的钱,拿去搞装修吧!” N激动地接过爹递过来的钱,目瞪口呆:想不到爹竟瞒住自己又去‘捡垃圾’…… 

  广东佛山市高明区三洲桥头永兴楼 陈基 邮编 528511 



  * 愣六婶的身后事

  陈基 

  (小说) 

  中午时分,鸡窝 朗村迎来了一辆“呜呜”直叫的“1 1 0 ”摩托警车,在愣六嬸的门前停住了。两个年青的民警利箭一般地冲入愣六嬸的屋内,制止了一场兄弟相争的家庭纠纷。围观的村民直把邻近的巷弄都挤了个水泄不通。 村民们议论纷纷:愣六嬸这三男二女、梅花间竹的“皇帝命”,应该“多仔多福”才是呀!怎么个一下子又打架了?可能六嬸临死分家产不公哩!…… 幸亏没大碍,民警把那兄弟们教训了一顿就走了。村民们也随即散去。 村长拎着水烟筒,不紧不慢地步入愣六嬸屋内。但见房间里头的木板床上直直的躺着愣六嬸,两个女儿伏在床沿呜咽,三个兄弟站在廊头面面相觑。 “怎!现下算怎?”老大对着老五怒目圆睁。 “手指做不了犁屑。我只耕几亩瘦田,哪里有钱?你没看见我的女儿因交不起学费而辍学了!”老五垂头丧气地说。 “你总不能在给母亲送终的关节时候都袖手旁观吧?我说了,开销由三兄弟平均分摊,三一三十一,没拗的!老大扳着手指算计,仿佛在立“军令状”。 “我把摩托车当掉,给!”老三把手一挥,义无反顾地说。 村长这才明白过来:这三兄弟又是因钱而动肝火的。村长脸露难色。 “哥,莫个吵了,我两姐妹出五弟份钱吧!”房间里头,四妹拉着二妹的手含泪地对老大说。 大伙的目光一下子投到房间里头。忽见床上躺着的愣六嬸拱起干柴般的右手,向着对面的墙壁抖动了两下,头一歪,眼睁睁的再也没有动弹了。 兄妹们被母亲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懵了,惊惶失措,随即聚拢在母亲的床边,喊妈唤娘的乱了方寸。 老大自言自语:这对面的泥砖墙,是大跃进年代修建的。原来隔壁是伙房,长年累月的烟火把泥墙熏成黑油油的。因此,下乡工作队决定把它拆掉作肥料,好放他们的“万斤亩卫星”。 于是便又有了后来的这堵泥砖墙。至今近五十年了,由于风雨侵蚀、虫豸钻营,已使这堵墙变形了,亟待重建。莫非妈也老想着这个问题?要不,她临终时还指指这堵墙呢! 还是四妹心细,她想起妈自从那次被贼翻箱倒柜之后,就暗中把钱藏入墙窿里。于是顺着母亲刚才所指的方向,扒开一处比较明显的墙窿,果然发现一块破布裹着近两千元钱。 兄妹们为之一震,房间内的气氛似乎出现了短暂的平静。兄妹们你看我,我看你,脸上的神情肃穆而复杂,既不象是庆幸,也不象是冷漠,又不象是惭愧,更不象是嫌弃。总之,这种 神情很难找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但对于这钱的意义,大家却是非常清楚的。 看着这钱和墙上还挂着的一扎扎草药,兄妹们终于明白了:大家捎给母亲看病的钱,全在这里了。母亲不肯花钱看病,全抓些崩大碗、火炭母之类的草药煮水喝喝了事,被病痛活活的折磨 死了!为的是留下这“棺材钱”! 蹲在一旁吸水烟筒的村长,心情同样沉重。他还记起早几年愣六嬸的老伴去世时,这几兄弟也曾因凑“棺材钱”而顶过牛。 “可怜天下父母心呀!”村长叹息一声,收起水烟筒,循着这几兄弟求证似的眼光,打起圆场来:算啦,六嬸她也七老八十了,老人归老处。既然有钱了,按上级的指示,打个电话到火葬场,叫车来拉去火化好了。骨灰嘛,存放在泰和园公墓,那里是人生的后花园,日后每年清明去那里拜祭吧? “那公墓钱怎摊?”老大一听,抬起头,首先发难,其余四兄妹都沉默不语。&n, bsp;“既然大家都有困难,我看干脆移风易俗移到底,连骨灰也不要咯!免得再为凑钱伤脑筋。”老五为难地说。说完还“扑通”一声跪在母亲的床前发誓:妈妈呀我的好妈妈!恕您的儿子我没本事吧。日后我会在家里立一块灵牌,今生今世不忘您的养育之恩! ………… 广东佛山市高明区三洲桥头永兴楼 陈基 528511 


  谭平山是我党我军的缔造者之一
  陈基
  2001年6月, 佛山市高明区召开纪念“三谭” 座谈会。来自广州、佛山等地的党史研究机构的专家学者,曾与“三谭” 共事过的老革命干部,还有本地政府、宣传部、党史办、文联等领导,还有“三谭” 的亲属以及撰写《‘三谭’ 光照千秋》的老作家乐拓和省市传媒记者近百人参加座谈。本文是我当时的发言稿节选。
  内蒙古老作家乐拓旅居高明,把区党史办、博物馆等几十万字的历史资料一一翻阅,历时两个月写出三万多字的长篇纪实文学《‘三谭’ 光照千秋》。高明人杰地灵,一家伙冒出三个建党初期的伟人,真的了不起。“三谭”(谭平山、谭植棠、谭天度)都是我党“一大” 期间的党员。当全国只有五十名党员时,他们的名字就写在共产党的花名册上;当全国包括巴黎支部在内,还只有七个共产党支部时,其中一个就是他们在广州建立的“广东共产党支部”。他们的名字和党的事业紧紧地连系在一起。道路漫长,曲折坎坷。从“五四” 运动(1919)到共和国成立(1949)年,许多重大事件几乎都能找到与他们的关系。有时,他们身兼要职叱咤风云、力挽狂澜;有时他们又被打落到漩涡底层,或投入监牢被开除出党,或被指控为“阶级异已分子”,蒙受不白之冤而销声匿迹,几乎完全被历史的尘埃湮灭了。然而,他们却初衷不改,始终如一地走完了他们的人生旅程。这些精彩的叙述可谓真实独到的总结,可作哀怨铿锵的悼词。
  “八·一”南昌起义,是我党我军历史上的一次伟大创举。谭平山是策划、组织、领导者之一。就在起义前夕,遭到张国焘的反对。千钧一发之际,谭平山忍无可忍,以军人的气度对一位师长说:“张国焘如果再反对起义,就把他杀掉!” 张国焘抓住谭平山的这句话去中央告状,最终导致谭被开除出党,断送了他如日中天的革命前程。
  原来,在我党的历史上,除了众所周知的国家主席刘少奇冤案之外,还有鲜为人知的共产国际执委会(中国)主席谭平山冤案。他们都是声名卓著的领袖人物,中国共产党的缔造者。居然可以在一夜之间,在他本人没在场、没签字、没申辨、没表决的情况下被断然开除出党。后者更是至今都得不到正式平反,留下了一个永远的铁案之憾!确实令人费解。难道这仅仅是“八一枪声的余波” 罢了?!
  讲真话也会有危险?它可以使人前功尽废,甚至一语丧邦?从谭平山到刘少奇,这种危险一脉相承、如出一辙。难道这仅仅是“党内生活的一种不正常的现象” 罢了?!怪不得那么多人讲假话、空话、大话、套话了!
  一直以来,我们研究“三谭” 的文章不多,象乐拓这样秉笔直书、敢讲真话的更少。其意义已经超出了“缅怀三谭” 的活动之外。相信这对国家文史的研究,对党史的研究,也是一种延续,一种补充,一种反思。
  (陈基的邮箱:chenji98@tom.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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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市风情
  陈基  
  (一)
  细牛和金莲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你看,他俩正双双倚在岭南食街一“辣妹子”(注)湘菜馆餐桌旁,有说有笑地品尝着青春美食。辣呵呵的湘菜火锅,映红了两张泛滥着爱情的脸,印红了金秋八月该是收获季节的风。
  三杯啤酒下肚,金莲两只媚眼直勾勾地舔视着细牛,仿佛立马就要将他溶化。
  “牛哥,你看这‘辣妹子’怎样?”
  “好吃不好受,嘴辣屁股也辣呗!”
  “我喜欢,吃了第一次就想吃第二次!”
  “是吗?”
  说时迟,那时快。金莲挟起一块沾满辣油的肉片硬往细牛嘴里塞。细牛侧身张嘴结舌囫囵吞下,忙往邻桌使了个眼色:
  “人家正看我们呢!”
  “吹咩!又不是偷来的。”
  (二)
  细牛是金莲的大妗姆上个月才介绍相识的“白马王子”,在镇上的一所小学里教书。金莲一直苦于自己是镇上制衣厂的女工,“三班倒”的工作时间难得让她有机会接近细牛,好不容易才约他出来吃顿饭呢。
  金莲喜欢细牛的书生相,小分头白衬衣及与之俱来的温文尔雅的性格。细牛呢,也许是教书职业董陶的缘故,遇事好打个为什么。然而,这世道有多少事情经得起你老打为什么呢。因此,他错过了两次择偶的机会。今次面对金莲比他少五岁才二十的优势,金莲她大妗姆曾扬言:十拿九稳了!
  说实话,细牛也很看重今次的机会,初次见面就被金莲那丰满结实的体态迷住了,心想:娶到有此健硕体格的女孩为妻,不愁经不起生活的重压了,就算抛入水中也浸得三日哩!可惜文化少了点,说话也粗,据说她初中也没读完。
  (三)
  入夜的高明食街,灯火通明`食客如鲫,以各仲方式谋生的人也不少。推销小皮具的,兜售“老鼠货” 的,弹琴卖唱的,乞丐,卖花女,擦皮鞋的应有尽有,好不热闹。
  好在细牛和金莲坐在湘菜馆的角落,受上述人等的干扰相对少些,二人世界的绵绵情话也很少被打断。
  “金莲呀!看你的嘴唇多红,就像七星公园那马骝的屁股。” 细牛也不是初涉情场,偶尔也说句有骨的俏皮话调情。
  “是咩?你有福咯!” 金莲舔舔嘴唇,妩媚而笑,还伸手拧了一下细牛的大腿。惹得邻桌食客又挤眉弄眼起来。
  正当这对恋人打情骂俏`陶醉甜蜜时,酸不溜来了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卖花女,形容憔悴`碎发盖耳,搂着一大捆塑料花,一句“叔叔买花吧?” 就蹦到了细牛跟前。卖花女声调凄清,婉如乞求。
  细牛放下筷子,转身面对卖花女,顿生怜意,想起学校里那些他曾资助过的贫困学生,忍不住伸手捏起卖花女脸颊的碎发往她的耳轮上挂,并用国语问道:
  “小朋友,你从哪儿来?”
  “河南。”
  “你爸爸妈妈呢?”
  “爸爸病死了,妈妈不要我了。”
  “你想妈妈吗?”
  “想,昨晚还梦见妈妈呢!”
  “谁教你卖花?”
  “叔叔------”
  “别信她!雏鸡!可恶!” 金莲打断卖花女的话,走过去用手推搡她,不让卖花女接近
  细牛。
  “住手!小孩没有错。” 细牛蹬地立起,怒斥金莲。
  邻桌食客议论纷纷:有的说,你不买花也罢,何必推搡人家?有的说,这个女人太凶了,捡到手也许该怨命丑的。也有的说,卖花女也该赶走,要不就是纵容了操纵她的人。
  菜馆老板见状,连忙出面拉开卖花女。此时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女食客上前默默地把一张10元钱塞到卖花女手中,叫她到别的地方去卖算了。
  卖花女“哇” 的一声哭了。哭声惊动了细牛,只见他咬住嘴唇,掏出一张50元钱往餐桌上一拍:老板来埋单!接着细牛把结余的12元送给了卖花女,头也没回就走了。
  金莲只好怔怔地疾步往细牛走远的方向追------ 
  注:“辣妹子” 是湖南品牌食品。 

  (陈基:广东省佛山市高明区三洲桥头永兴楼   邮编:528511)


  花瓶·桃花·老爷子
  陈基 
  昨夜的一阵冷风, 把我家临窗的那株灿烂的桃花连同花瓶一起吹倒了。
  厅堂中顿时满地瓦砾,水迹斑斑,一遍狼藉。然而,桃花美,倒下来一样美。仿如睡着了的美人儿,悠然自得笑春风。
  老爷子却撅着嘴巴,口沫星子满天飞:后生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老妈子生气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不出声也没人说你哑巴呀!
  桃花要倒,我好象早有预感。因为她树冠太大,花瓶太小。花瓶显然容纳不了桃花的美丽。若按老爷子的主意,得放飞缆把她固定在窗口。唉!爱花之情本圣洁,何必捆绑没意思。我今年巳经二十岁了。
  花瓶要碎,却是我始料不及的。都怪我太痴心吧!去年底石湾陶瓷城的产品在荷城广场展销,我正与桃花相好。为寄托我对桃花的爱慕之情,我决定今年春节以桃花为主旋律。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谁知当我和桃花合力把花瓶扛回家时,老爷子却满脸的不高兴。说这花瓶全是蓝色的花纹,煞气重,装骨灰还差不多。
  唉! 人老了, 莫非就该作花瓶?!                                


  父亲的花名考
  陈基 
  父亲去世时83岁,无疾而终。多年了,他弥留时的情景,我无法忘记。
  那是个初春的早晨,日头已经升起,村子渐渐热闹,燕子飞来飞去忙着衔泥做窝。我“牵牛”(注一)后,象往日一样,先到父亲的住屋看看才下田劳作。这段时间父亲的身子明显衰弱多了,连走出门口的气力也没有了。摸不透一夜之间又会发生什么事体呢。
  我来到父亲的床前,连喊了几声“叔?”(注二)都不见回应。我慌了,摇他撼他。好久才见他睁了睁疲塌的双眼,干瘪的嘴唇微微颤动:叔--不行了,米缸--还有(米)--。话没说完就断了气息。任我呼天抢地也唤不回来了。
  都怪我大心吧,没好好照顾叔。自从婶去世以后,叔就独自一个人住,吃的穿的全仗他自己好。常常是米缸里的米减少得很慢,床底下堆的蕃薯减少得很快。叔临终的昨天晚上还煲过蕃薯吃, 而墙上挂的半条腊肉却原封不动.
  叔好吃蕃薯,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人们背地里安他“大蕃薯”。常常满锅满锅地煲蕃薯吃,一顿饭没蕃薯伴他也不满意。
  大跃进年代,村里饭堂分的二两仔双蒸饭,叔全让我们几兄弟吃,他却弄蕃薯吃。后来蕃薯没法弄到了,就吃起甜菜头,结果害过水肿病。
  斗私批修年代,我家开荒地上种的蕃薯被当作资本主义尾巴割掉了,吃起35斤的口粮。叔只好有一搭没一搭地呷稀粥度日。
  包产到户以后,叔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旱地种蕃薯。从此家里有了谷围,床底下又堆满了常年吃不完的蕃薯。日子越过越有起色了,日中三顿干饭没问题啦!可叔还是没有改变好吃蕃薯的习惯。还把蕃薯煲熟切片晒干了送礼,哄孙子哩!
  父亲果真的那么喜欢吃蕃薯吗?我是自从也做了父亲以后才找到答案的。这恐怕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的本义了。
  注一:俚语。乡下人傍晚把牛拴回牛屋或早上把牛拴到野外都叫“牵牛”,并包括攒牛粪,接牛尿的积肥过程。
  注二:乡下解放前后出生的孩子,大都习惯把父母唤作叔婶或其他的。为什么?我就不太清楚了。






  三婆的电话梦
  陈基  
  三婆清早起来,乐颠颠地逢人便说:“俺装电话啦!” 
  一群返学的崽路过,一窝蜂地拥入屋,直嚷:“三婆装电话啦!冲啊!------”比那天三婆60大寿还要热闹。
  三婆叉开双脚伸直双手,堵成个“大” 字,缺了门牙的嘴巴张开了一个乌洞洞的“0” 字:
  “‘小皇帝’,悠着点,别碰坏了俺的机子哪?”
  无奈这群平时在三婆家玩惯了的“小皇帝”,眨眼间便兔子般地从三婆的腋下胯下钻了过去,围着新束束的电话机尽喝彩:
  “三婆行,三婆威,一朝电话进家里!------”
  三婆绉纹深刻的脸,顿时笑成一朵老菊花。
  送走了这群“小皇帝”,老屋恢复了宁静。三婆独自望着电话机出神:这世界可真没说的了,电灯、电话,说装就装,俺这辈子做梦也没想过哪!顺手摸摸电话,晶莹剔透的数字疙瘩,泛起柔和的光泽。拎起听筒,呜呜直叫,三婆慌了,该怎么个向对方说呢?赶快放低话筒,生怕对方来话把她逮住了似的。
  良久,屋内静悄悄的,三婆反而好生纳闷了:怎么还不见电话铃响哪?哪怕是响一次也好哇!莫非坏了?怎算好呢。
  蓦地,一串老灰坠落在电话机上。三婆抬头细看:但见明瓦窗下,有只蛮大的灰蜘蛛忙着结网。看样子,它似乎要把这个地盘都网住了才心息哪。
  三婆小心亦亦地拈掉老灰,努嘴把遗落在电话机上的灰尘也吹个干净。决计要找一块布料什么的把机子盖住。找来找去没有一件合适的:头巾太大太旧了,手巾太长折转又不好看。怎么办呢?三婆忽然想起她出嫁时做嫁衣裳,曾留下一块尺内见方的红仕林布,马上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这块红布,盖上。左看看,右看看,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原来掩盖着的东西还可以产生一种神秘的效果哪。
  三婆端祥着盖在电话机上的这块不寻常的红布,思绪一下子沿着时光隧道,回到了40多年前她做嫁衣时的情景:那时候,还未解放,日子难熬哪!郎家捎来仅仅六尺红仕林土布,当为嫁妆。裁来裁去,没办法下剪刀。最后还是将将就就地让两个袖子失度算了,留下这块布尾,见证着那捉襟见肘的岁月。
  三婆正想得入神,忽闻“噤噤” 两声干咳,村长刁着喇叭烟匆匆踱进屋来:“静悄悄的,我还以为三婆你又往老人活动室扎堆去哪!”
  “哪阵风把你吹来哩?” 三婆迎着村长说。
  “东风,东风劲吹哪!本来,我早就该过来跟三婆你说了,因为这些天来实在太忙了,屁股进不了黄鳝尾巴。电话村、电话镇建设密锣紧鼓,会议开了一个又一个,上头布置的任务不能不完成哪。那天本村的外出老板开动员会,你女儿玉英她认装了你的这台电话,帐目她已跟电话公司算清楚了,三婆你尽管放心使用好了。” 村长边说边抽烟,就象吹喇叭。
  三婆被村长的喇叭烟熏得够呛,捂着鼻子连咳了两声,后退了两步。张开乌洞洞的嘴巴笑得不见牙又不见眼:
  “三婆我这回真个是做梦也没想到哪!” 
  佛山市高明区三洲桥头永兴楼    陈基    528511

  陈基自画像:共和国诞生那年,一个孱弱的小生命伴随着一记响亮的哭声降落在大山深处。三朝之后却变得奄奄一息,被无力的母亲扔进了灰箩。好在这小子有“柄”,无后的三婆将他救起,喝着泪水渐渐长成一只趋光的飞蛾。拍打着敏感而又脆弱的翅膀,飞出大山,挤进喧嚣的城镇。困惑之中上下求索,寻找自我。路漫漫而修远。梦中与大侠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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