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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6月郑光路《巴蜀武术天下奇隆重出版!
郑光路文革研究[图为海马图书公司出版的郑光路80余万字研究文革史专著《文革文斗》《文革武斗》的封面]
郑光路文史及批评类作品[左图为郑光路(右)与《水浒传》饰演李逵的赵小锐摄于电影剧组]
郑光路武术研究及武侠小说类作品[郑光路曾被武术专业刊物选为封面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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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各地优秀作家陆续推出专栏
重要精华文章专栏![左图:中国民生真实的另一面“黑窑矿工”]


·写作范围:文史、文革史、抗战史研究,以及社会纪实文学作品(中国社会热点问题类纪实)
·姓名:中国独特题材文学网
·笔名:站长:郑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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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家书 修身篇

作者: -上传日期:2006/9/27


曾国藩家书  修身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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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父母·谨守父亲保身之则
    【原文】

    男国藩跪禀

    父亲大人万福金安,自闰三月十四日,在都门拜送父亲,嗣后共接家信五封。五月
十五日,父亲到长沙发信,内有四弟信,六弟文章五首。谨悉祖父母大人康强,家中老
幼平安,诸弟读书发奋,并喜父亲出京,一路顺畅,自京至省,仅三十余日,真极神速。
    迩际①男身体如常,每夜早眠,起亦渐早。惟不耐久思,思多则头昏,故常冥心于
无用,优游涵养,以谨守父亲保身之训。九弟功课有常,《礼记》九本已点完,《鉴》
已看至《三国》,《斯文精粹》诗文,各已读半本,诗略进功,文章未进功。男亦不求
速效,观其领悟,已有心得,大约手不从心耳。
    甲三于四月下旬能行走,不须扶持,尚未能言,无乳可食,每日一粥两饭。家妇身
体亦好,已有梦熊之喜,婢仆皆如故。
    今年新进士龙翰臣得状元,系前任湘乡知县见田年伯之世兄,同乡六人,得四庶常,
两知县,复试单已于闰三月十六日付回。兹又付呈殿试朝考全单。
    同乡京官如故,郑莘田给谏服阙来京,梅霖生病势沉重,深为可虑。黎樾乔老前辈
处,父亲未去辞行,男已道达此意。广东之事,四月十八日得捷音,兹将抄报付回。
    男等在京,自知谨慎,堂上各老人,不必挂怀。家中事,兰姊去年生育,是男是女?
楚善事如何成就?伏望示知。男谨禀,即请
    母亲大人万福金安。(道光二十一年五月十八日)
    【注释】
    ①迩际:现在,目前。
    【译文】

    儿子国藩跪着禀告

    父亲大人万福金安。自从闰三月十四日,在京城城门拜送父亲回家,后来共接到家
信五封。五月十五日,父亲到长沙发信,里面有四弟的信,六弟的文章五首。恭谨地得
知祖父母大人身体康健强壮,家里老小都平安,诸位弟弟发奋读书,并且高兴的知道父
亲离京后一路顺畅,从京城到省城,只用了三十多天,真是神速。
    眼下儿子身体如常,每晚早睡,起得也早。只是不能用脑过度,过度了便头昏。所
以经常静下心来让脑子不想任何事情,身心优闲以加强涵养工夫,以便谨敬的遵守父亲
关于保身的训示。九弟的功课很正常,《礼记》九本已点完,《鉴》已看到《三国》,
《斯文精粹》诗文各读了半本,诗歌稍有进步,文章没有进步。但也不求很快见效。看
他对书的领会程度,已经有些心得,大约只是手不从心,还表达不出吧。
    甲三在三月下旬已能行走,不要别人扶持,还不能说话,没有乳吃,每天一顿粥两
顿饭,家妇身体也好,已有生男的喜兆,婢女仆从都与原来一样。
    今年新进士龙翰臣得了状元,是前任湘乡知县见田年怕的世兄,同乡六个,得了四
个庶常、两个知县。复试单已经在闰三月十六日寄回,现又寄呈殿试朝考的全单。
    同乡的京官还是那些。郑莘田给谏服阙来京城。梅霖生病势严重,很是可虑。黎樾
乔老前辈那里,父亲没有去辞行,儿子已代为致意。广东的事,四月十八日得捷报,现
将抄报寄回。
    儿子等在京城,自己知道谨慎从事。堂上各位老人,不必挂念。家里的事,兰姐去
年生育,是男是女?楚善的事怎样成全?儿子希望大人告诉一下。儿子谨禀,即请母亲
大人万福金安。(道光二十一年五月十八日)
 
禀父母·痛改前非自我反省
    【原文】

    男国藩跪禀

    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十月廿二,奉到手谕,敬悉一切。郑小珊处,小隙①已解。
男人前于过失,每自忽略,自十月以来,念念改过,虽小必惩,其详具载示弟书中。
    耳鸣近日略好,然微劳即鸣。每日除应酬外,不能不略自用功,虽欲节劳,实难再
节。手谕示以节劳,节欲,节饮食,谨当时时省记。
    萧辛五先生处寄信,不识靠得住否?龙翰臣父子,已于十一月初一日到;布疋线索,
俱已照单收到,惟茶叶尚在黄恕皆处。恕皆有信与男,本月可到也。男妇及孙男女等皆
平安,余详于弟书,谨禀。(道光二十二年一月二十六日)
    【注释】
    ①隙:嫌隙。
    【译文】

    儿子国藩跪着禀告

    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十月二十二日,收到手谕,敬悉一切。郑小栅那里,小小嫌
隙已经化解。儿子以前对于过失,每每自己忽略了。自十月以来,念念不忘改过,问题
虽小也要惩戒。详细情况都写在给弟弟的信中。
    耳鸣近日稍好了些,但稍微劳累一点便又响起来了。每天除应酬外,不能不略为自
己用功,虽想节劳,实在难以再节了。手谕训示儿子节劳,节欲,节饮食,我一定时刻
牢记遵守。
    萧辛五先生那里寄信,不知可靠不?龙翰臣父子,已在十一月初一日到了。布疋、
线索,都已照单子收到,只是茶叶还在黄恕皆那里。恕皆有信给我,本月可以到。儿媳
妇和孙儿和孙女都平安,其余的详细写在给弟弟的信中,谨此禀告。(道光二十二年一
月二十六日)

致诸弟·明师益友虚心请教
    【原文】
    诸位贤弟足下:十月廿一,接九弟在长沙所发信,内途中日记六页,外药子一包。
廿二接九月初二日家信,欣悉以慰。
    自九弟出京后,余无日不忧虑,诚恐道路变故多端,难以臆揣。及读来书,果不出
吾所料,千辛万苦,始得到家,幸哉幸哉!郑伴之下不足恃,余早已知之矣。郁滋堂如
此之好,余实不胜感激!在长沙时,曾未道及彭山屺。何也?
    四弟来信甚详,其发愤自励之志,溢于行问;然必欲找馆出外,此何意也?不过谓
家塾离家太近,容易耽阁不如出外较净耳。然出外从师,则无甚耽搁,若出夕做书,其
耽搁更甚于家塾矣。
    且苟能发奋自立,则家塾可读书,即旷野之地,热闹之场,亦可读书,负薪牧豕①,
皆可读书。苟不能发奋自立,则家塾不宜读书,即清净之乡,神仙之境,皆不能读书。
何必择地,何必择时,但自问立志之真不真耳。
    六弟自怨数奇②,余亦深以为然;然屈于小试,辄发牢骚,吾窃笑其志之小而所忧
之不大也。君子之立志也,有民胞物与之量,有内圣外王之业,而后不忝于父母之所生,
不愧为天地之完人。故其为忧也,以不如舜不如周公为忧也,以德不修学不讲为忧也。
是故顽民梗化则忧之。蛮夷猾夏则忧之,小人在位,贤人否闭则忧之,匹夫匹妇不被己
泽忧之。所谓悲天命而悯人穷,此君子之所忧也。若夫一体之屈伸,一家之饥饱,世俗
之荣斥得失,贵贱毁誉,君子固不暇忧及此也。六弟屈于小试,自称数奇,余穷笑其所
忧之不大也。
    盖人不读书则已,亦既自名曰读书人,则必从事于《大学》。《大学》之纲领有三,
明德新民止至善,皆我分内事也。昔卖书不能体贴到身上去,谓此三项,与我身毫不相
涉,则读书何用?虽使能文能诗,博雅自诩,亦只算识字之牧猪奴耳,岂不谓之明理有
用之人也?朝廷以制艺取士,亦谓其能代圣贤立言,必能明圣贤之理,行圣贤之行,可
以居官莅民,整躬率物也。若以明德新民为分外事,则虽能文能诗,而于修己治人之道?
关茫然不讲,朝廷用此等人作官,与用牧猪奴作官,何以异哉?
    然则既自名为读书人,则《大学》之纲领皆己立身切要之事明矣。其修目有八,自
我观之,其致功之处,则仅二者而已,曰格物,曰诚意。格物,致知之事也。诚意,力
行之事也。物者何?即所谓本末之物也。身心意知家国天下,皆物也。天地万物,皆物
也。日用常行之事,皆物也。格者,即格物而穷其理也。如事亲定省,物也。究其所以
当定省之理,即格物也。事兄随行,物也。究其所以当定省之理,即格物也。吾心,物
也。究其存心之理,又博究其省察涵养以存心之理,即格物也。吾身,物也。究其敬身
之理,又博究其立齐坐尸以敬身之理,即格物也。每日所看之书,句句皆物也。切己体
察,穷其理,即格物也。知一句便行一句,此力行之事也。此二者并进,下学在此,上
达亦在此。
    吾友吴竹如格物工夫颇深,一事一物,皆求其理。倭艮峰先生则诚意工夫极严,每
日有日课册。一日之中,一念之差,一事之失,一言一默,皆笔之于书,书皆楷字。三
月则订一本,自乙未年起,今三十本矣。尽其慎独之严,虽妄念偶动,必即时克治,而
著之于书,故所卖之书,句句皆切身之要药。兹将艮峰先生日课,钞三叶付归,与诸弟
看。
    余自十月初一日起,亦照艮峰样,每日一念一事,皆写之于册,以便触目克治,亦
写楷书。冯树堂与余同日记起,亦有日课册。树堂极为虚心,爱我如兄弟,敬我如师,
将来必有所成。余向来有无恒之弊,自此写日课本子起,可保终身有恒矣。盖明师益友,
重重夹持,能进不能退也。本欲抄余日课册付诸弟阅,因今日镜海先生来,要将个子带
回去,故不及钞。十一月有折差,准抄几叶付回也。
    余之益友,如倭艮峰之瑟僴③,令人对之肃然。吴竹如窦兰泉之精义,一言一事,
必求至是。吴子序邵慧西之谈经,深思有辨。何子贞之谈字,其精妙处,无一不合,其
谈诗尤最符契④。子贞深喜吾诗,故吾自十月来,已作诗十八首,兹抄二叶付回,与诸
弟阅。冯树堂陈岱云之立志,汲汲不逞,亦良友也。镜海先生,吾虽未尝执贽⑤请业,
而心已师之矣。
    吾每作书与诸弟,不觉其言之长,想诸弟或厌烦难看矣。然诸弟苟有长信与我,我
实乐之,如获至宝,人固各有性情也。
    余自十月初一起记日课,念念欲改过自新;思从前与小珊有隙,实是一朝之忿,不
近人情,即欲登门谢罪。恰好初九日小珊来拜寿,是夜余即至小珊家久谈。十三日与岱
云合队,请小珊吃饭,从此欢笑如初,前隙盖释矣。近事大略如此,容再读书。国藩手
具。(道光二十二年十月二十六日)
    【注释】
    ①负薪:背柴,相传汉代朱买臣背着柴草时还刻苦读书。牧豕:放猪。相传汉代函
宫一边放猪。同时还在听讲解经书。
    ②致奇:这时指命运不好,遇事不利。
    ③僴:胸襟开阔。
    ④符契:符和、契合。
    ⑤贽:拜见师长时所持的礼物。
    【译文】
    诸位贤弟足下:
    十月二十一日,接到九弟在长沙所发的信里面有路上日记六页,外药子一包。二十
二日接到九月初二日家信,欣悉一切聊以自慰。
    自从九弟离京城后,我没有一天不忧虑,深怕道路变故多端;旦以预料。等读了来
信(果然不出我之所料,千辛万苦,才得到达,幸运!真是幸运!与郑同行不足以依靠,
我早知道了,郁滋堂这样好,我实在感激不尽。在长沙时,没有提到彭山屺,为什么?、
四弟来信写得很详细,他发奋自励的志向,流露在字里行问。但一定要出外找学堂,这
是什么意思?不过说家塾学堂离家里太近,容易耽搁,不如外出安静。然而出外从师,
自然没有耽搁。如果是出外教书,那耽搁起来,比在家塾里还厉害。
    而且真能发奋自立,那么家塾可以读书,就是旷野地方,热闹场所,也可以读书,
背柴放牧,都可以读书。如不能发奋自立,那么家塾不宜读书,就是清净的地方,神仙
的环境,都不宜读书,何必要选择地方,何必要选择时间,只要问自己:自立的志向是
不是真的。
    六弟埋怨自己的命运不佳,我也深以为然。但只是小试失利,就发牢骚,我暗笑他
志向大小而心中忧虑的不大,君子的立志,有为民众请命的器量,有内修圣人的德行,
外建王者称霸天下的雄功,然后才不负父母生育自己,不愧为天地间的一个完全的人。
所以他所忧虑的,是因自己不如舜皇帝,不如周公而忧虑,以德行没有修整、学问没有
大成而忧虑。所以,顽固的刁民难以感化,则忧;野蛮的夷、狡滑的夏不能征服,则忧;
小人在位,贤人远循,则忧;匹夫匹妇没有得到自己的恩泽,则忧。这就是通常所兑的
悲天命而怜悯百姓穷苦,这是君子的忧虑。如果是一个人的委屈和伸张,一家人的饥和
饱,世俗所说的荣与辱,得与失,贵与贱,毁与誉,君子还没有功夫为这些去忧虑呢。
六弟委屈于一次小试,自称数奇,我暗笑他所忧的东西大小了。
    假如有人不读书便罢了,只要自称为读书人,就一定从事于《大学》。《大学的纲
要有三点:明德、新民、止至善,都是我们的份内事情。如果读书不能体贴到身上去,
说这三点,与我毫不相干,那读书又有什么用?虽说能写文能做诗,博学雅闻自己吹嘘
自己,也只算得一个识字的牧童而已,岂可叫明白事理阶个有用的人。朝廷以制艺来录
取士人,也是说他能代替圣人贤人立言,必须明白圣贤的道理,行圣贤的行为,可以为
官管理民众,整躬率物。如果以为明德、新民为份外事,那虽能文能诗,而对于修身治
人的道理,茫茫然不懂,朝廷用这种人作官;和用牧童做官,又有何区别呢?
    既然自称读书人,那么《大学》的纲领,都是自己立身切要的事情已十分明白,
《大学》应修的科目共有八个方面,以我看来,取得功效的地方,只有两条,一条叫格
物,一条叫诚意。格物,致知的事情,诚意,力行的事情。物是什么?就是本末的物。
身、心、惫、知、家、国、天下,都是物,天地万物,都是物。日常用的、做的,都是
物。格,是考究物及穷追他的方面理如侍奉父母,定期探亲,是物。何应当定期探亲的
理由,就是格物。研究为何应当跟随兄长的理由,就是格物。我的心,是物。研究自己
存心的道理,广泛研究心的省悟、观察、涵养的道理,就是格物。我的身体,是物。研
究如何敬惜身体的道理,广泛研究立齐坐尸以敬身的道理,就是格物。每天所看的书,
句句都是物。切己体察,穷究其理,就是格物,这是致知的事。所滑诚意,就是知道了
的东西就努力去做,诚实不欺。知一句,行一句,这是力行的事。两者并进,下学在这
里,上达也在这里。
    我的朋友吴竹如格物工夫很深,一事一物,都要求它的道理。倭艮峰先生诚意工夫
很严,每天有日课册子。一天之中,一念之差,一事之失,一言一默,都写载下来。字
都是正楷。三个月订一本,从乙未年起,已订了三十本。因他慎独严格,虽出现妄念偶
动,必定马上克服,写在书上。所以他读的书,句句都是切合自身的良药,现将艮峰先
生日课,抄三页寄回,给弟弟们看。
    我从十月初一日起,也照艮峰一样,每天一个念头一件事情,都写在册子上,以使
随时看见了加以克服,也写正楷。冯树堂和我同日记起,也有日课册子。树堂非常虚心,
爱护我如同兄弟,敬重我如同老师,将来一定有所成就。我向来有无恒心的毛病,从写
日记本子开始,可以保证一生有恒心了。明师益友,一重又一重挟持我。只能进不能退。
本想抄我的日课册给弟弟们看,今天镜海先生来,要将本子带回,所以来不及抄。十一
月有通信兵,准定抄几页寄回。
    我的益友,如倭艮峰的鲜明端庄,令人肃然起敬。吴竹如、窦兰泉的精研究义,一
言一事,实事求是。吴子序、邵蕙西谈经、深思明辨。何子贞谈字,其精妙处,与我无
一下合,谈诗尤其意见一致。子贞很喜欢我的诗,所以我从十月以来,已作了十八首,
现抄两页寄回,给弟弟看。冯树堂、陈岱云立志,急切而慌忙,也是良友。镜海先生,
我虽然没有拿着礼物去请求授业,而心里早已师从他了。
    我每次写信与诸位弟弟,不觉得写得长,我想诸位弟弟厌烦不想看。但弟弟们如有
长信给我,我实在很已快乐,如获至宝,人真是各有各的性格啊!
    我从十月初一日起记日课,念念不忘想改过自新。回忆从前与小珊有点嫌隙,实在
是一时的气愤,不近人情,马上想登门谢罪。恰好初九日小珊来拜寿,当天晚上我到小
珊家谈了很久。十三日与岱云合伙,请小珊吃饭,从此欢笑如初,嫌隙烟消云散。近来
的事大致这样,容我以后再写,兄国藩手具。(道光二十二年十月二十六日)

禀父母·劝弟勿夜郎自大
    【原文】

    男国藩跪禀

    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六月廿日,接六弟五月十二书,七月十六,接四弟九弟五月
廿九日书。皆言忙迫之至,寥寥数语、字迹潦草,即县试案首前列,皆不写出。同乡有
同日接信者,即考古老先生,皆已详载。同一折差也,各家发信,迟十余日而从容;诸
弟发信,早十余日而忙迫①,何也?且次次忙迫,无一次从容者,又何也?
    男等在京,大小平安,同乡诸家皆好;惟汤海秋于七月八日得病,初九日未刻即逝。
八月十八考教习,冯树堂、郭筠仙、朱啸山皆取。湖南今年考差,仅何子贞得差,余皆
未放,惟陈岱云光景②最苦。男因去年之病,反以不放为乐。王仕四已善为遣回,率五
大约在粮船回,现尚未定;渠身体平安,二妹不必挂心。叔父之病,男累求详信直告,
至今未得,实不放心。
    甲三读《尔雅》,每日二十余字,颇肯率教③。六弟今年正月信,欲从罗维山处附
来,男甚喜之!后来信绝不提及,不知何故?所付来京之文,殊不甚好。在省读书二年,
不见长进,男心实忧之,而无如何,只恨男不善教诲而已。大抵第一要除骄傲气习,中
无所有,而夜郎自大,此最坏事。四弟九弟虽不长进,亦不自满,求大人教六弟,总期
不自满足为要。余俟续陈。男谨禀。(道光二十四年七月廿日)
    【注释】
    ①忙迫:意指忙碌。
    ②光景:情形。
    ③率教:听教。
    【译文】

    儿子国藩跪着禀告

    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六月二十日,接到六弟五月十二日的信。七月十六日,接到
四弟九弟五月二十九日的信。都说非常忙,寥寥几句话,字迹也潦草,便是县里考试的
头名和前几名,都没有写上。同乡中间有同一天接到信的,就是考古老先生,也都详细
写了。同是一通信兵,各家发信,迟十多天而从容不迫。弟弟们早十多天而如此忙碌,
为什么?并且每次都说忙,没有一次从容,又为什么?
    儿等在京城,大小平安。同乡的各家都好,只是汤海秋在七月八日生病,初九日未
刻便逝世了。八月二十八日考教习,冯树堂、郭筠仙、朱啸山都取了。湖南今年的考差,
只有何子贞得了,其余的都没有放,只陈岱云的情形最苦。儿子因去年的病,反而以为
不放我而高兴。王仕四已经妥善的遗送回去,率五大约乘粮船回,现在还没有定。他们
身体平安,二妹不必挂念。叔父的病,儿子多次请求详细据实告诉我,至今没有收到,
实在不放心。
    甲三读《尔雅》,每天二十多字,还肯受教。六弟今年正月的信,想从罗罗山处附
课,儿子很高兴。后来的信绝不提这件事,不知为什么?所寄来的信,写得不好。在省
读书两年,看不见进步,儿子心里很忧虑,又无可奈可,只恨儿子不善于教诲罢了。大
约第一要去掉骄傲气习。心中无为有,又夜郎自大,这个最坏事。四弟九弟虽说不长进,
但不自满,求双亲大人教导六弟,总要不自满自足为要紧。其余下次再陈告。儿子谨禀。
(道光二十四年七月二十日)

致诸弟·劝弟谨记进德修业
    【原文】
    四位老弟左右:
    昨廿七日接信,畅快之至,以信多而处处详明也。四弟七夕诗甚佳,已详批诗后;
从此多作诗亦甚好,但须有志有恒,乃有成就耳。余于诗亦有工夫,恨当世无韩昌黎及
苏黄一辈人可与发吾狂言者。但人事太多,故不常作诗;用心思索,则无时敢忘之耳。
    吾人只有进德、修业两事靠得住。进德,则孝弟仁义是也;修业,则诗文作字是也。
此二者由我作主,得尺则我之尺也,得寸则我之寸也。今日进一分德,便算积了一升谷;
明日修一分业,又算馀了一文钱;德业并增,则家私日起。至于功名富贵,悉由命走,
丝毫不能自主。昔某官有一门生为本省学政,托以两孙,当面拜为门生。后其两孙岁考
临场大病,科考丁艰①,竟不入学。数年后两孙乃皆入,其长者仍得两榜。此可见早迟
之际,时刻皆有前走,尽其在我,听其在天,万不可稍生妄想。六弟天分较话弟更高,
今年受黜②,未免愤怨,然及此正可困心横虑,大加卧薪尝胆之功,切不可因愤废学。
    九弟劝我治家之法,甚有道理,喜甚慰甚!自荆七遗去之后,家中亦甚整齐,待率
五归家便知。书曰:“非知之艰,行之维艰。”九弟所言之理,亦我所深知者,但不能
庄严威厉,使人望若神明耳。自此后当以九弟言书诸绅,而刻刻警省。季弟天性笃厚,
诚如四弟所云,乐何如之!求我示读书之法,及进德之道。另纸开示。作不具,国藩手
草。(道光二十四年八月付九日)
    【注释】
    ①丁艰:旧时称遭父母之丧为了艰。
    ②黜:降职或罢免。
    【译文】
    四位老弟左右:
    昨天,即二十六日接到来信,非常畅快,回信多而所写的事处处详细明白,四弟的
七夕诗很好,意见已详细批在诗后面。从此多做诗也很好。但要有志有恒,才有成就。
我对于诗也下了工夫,只恨当世没有韩昌黎和苏、黄一辈人,可以引起我口出狂言。但
人事应酬大多,所以不常作侍。用心思索,那还是时刻不忘的。
    我们这些人只有进德、修业两件事靠得住。进德、指孝、梯、仁、义的品德;修业,
指写诗作文写字的本领。这两件事都由我作主,得进一尺,便是我自己的一尺;得进一
寸,便是我自己的一寸。今天进一分德,便可算是积了一升谷;明天修一分业,又算剩
一分钱。德和业都增进,那么家业一天天兴起。
    至于宝贵功名,都由命运决定,一点也不能自主。过去某官员有一个门生,是本省
政,便把两个孙儿托他帮忙,当面拜做门生。后来那两个孙儿在临年考时大病一场,到
了科考又因父母故去而缺孝,不能入学。几年后,两人才都入学,大的仍旧得两榜。可
见入学迟、早,入学时间都是生前注定。考的方面虽尽其在我,但取的方面听其在天,
万万不要产生妄想。六弟天分比诸位弟弟更高些,今年没有考取,不免气愤埋怨。但到
了这一步应该自己将自己衡量一番,加强卧薪尝胆的工夫,切不可以因气愤而废弃学习。
    九弟劝我治家的方法,很有道理,很高兴很安慰!自从荆七派去以后,家里也还整
齐,等率五回来便知道。《书》道;“不是认识事物难,而认识了去实行更难。”九弟
所片的道理,也是我久已知道的,但不能庄严威厉,使人望着人像神一样。自此以后,
当以九弟的批评作座右铭,时刻警惕反省。季弟天性诚笃顾实,正像四弟说的,乐呵呵
的!要求我指示读书方法和进德的途径,我另外开列。其余不多写,国藩手草。(道光
二十四年八月二十九日)

致诸弟·劝弟切勿恃才傲物
    【原文】
    四位老弟足下:
    吾人为学,最要虚心。尝见朋友中有美材者,往往恃才傲物,动谓人不如已,见乡
墨则骂乡墨不通,见会墨则骂会墨不通,既骂房官,又骂主考,未入学者,则骂学院。
平心而论,己之所为诗文,实亦无胜人之处;不特无胜人之处,而且有不堪对人之处。
只为不肯反求诸己,便都见得人家不是,既骂考官,又骂同考而先得者。傲气既长,终
不进功,所以潦倒一生,而无寸进也。
    余平生科名极为顺遂,惟小考七次始售。然每次不进,未尝敢出一怨言,但深愧自
己试场之诗文太丑而已。至今思之,如芒在背。当时之不敢怨言,诸弟问父亲、叔父及
朱尧阶便知。盖场屋之中,只有文五而侥幸者,断无文佳而埋没者,此一定之理也。
    三房十四叔非不勤读,只为傲气太胜,自满自足,遂不能有所成。京城之中,亦多
有自满之人,识者见之,发一冷笑而已。又有当名士者,鄙科名为粪土,或好作诗古文,
或好讲考据,或好谈理学,嚣嚣然①自以为压倒一切矣。自识者观之,彼其所造曾无几
何,亦足发一冷笑而已。故吾人用功,力除傲气,力戒自满,毋为人所冷笑,乃有进步
也。诸弟平日皆恂恂退让,第累年小试不售②,恐因愤激之久,致生骄惰之气,故特作
书戒之。务望细思吾言而深省焉,幸甚幸甚!国藩手草。(道光二十四年十月廿一日)
    【注释】
    ①嚣嚣:喧华,吵闹。此处比喻沸沸扬扬。
    ②不售:不申。
    【译文】
    四位老弟足下:
    我们研究学问最要虚心。我常看见朋友中有好的人才,往往恃着自己的才能傲视一
切,动不动就说别人不如自己。见了乡墨便说乡墨不通,见了会墨便说会墨不通。既骂
房官,又骂主考,没有人学便骂学院。平心静气来说,他自己所做的诗或文,实在也没
有什么超人之处,不仅没有超过别人的地方,而且还有见不得人的地方。只是因为不肯
用对待别的尺度反过来衡量自己,便觉得别人不行。既骂考官,又骂同考先灵取的。傲
气既然大,当然不能进步,所以僚倒一生,没有一寸长进。
    我平生在科名方面,非常顺遂,只是小考考了七次才成功。但每次不中,没有说过
一句怨言,但深为惭愧,自己的考试诗文太丑罢了。今天想起来,如芒刺在背上。那时
之所以不敢发怨言,弟弟们问父亲、叔父和朱尧阶便知道了。因为考试场里,只有文章
丑陋而侥幸得中的,决没有文章好而被埋没的,这是一定的道理。
    三房十四叔,不是不勤读,只因傲气太盛,自满自足,便不能有所成就。京城之中,
也有不少自满的人,认识他们的人,不过冷笑一声罢了。又有当名士的,把科名看得和
粪土一样,或者喜欢作点古诗,或者搞点考据,或者好讲理学,沸沸扬扬自以为压倒一
切。看见的人,以为他们的成就也没有多少,也只好冷笑一声罢了。所以我们用功,去
掉傲气,力戒自满,不为别人所冷笑,才有进步,弟弟们平时都询询退让,但多年小考
没有中,恐怕是因为愤激已久,以致产生骄惰的习气,所以特别写信告诫,务请想一想
我说的话,幸甚幸甚!国藩手草。(道光二十四年十月二十一日)

禀父母·做事当不苟不懈
    【原文】
    男国藩跪禀
    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四月十四日,接奉父亲三月初九日手谕,并叔父大人贺喜手
示,及四弟家书。敬悉祖父大人病体未好,且日加沉剧,父叔离诸兄弟服侍已逾三年,
无昼夜之间,无须叟①之懈。男独一人,远离膝下,未得一日尽孙子之职,罪责甚深。
闻华弟荃弟文思大进,葆弟之文,得华弟讲改,亦日驰千里,远人闻此,欢慰无极!
    男近来身体不甚结实,稍一一用心,即癣发于面。医者皆言心亏血热,故不能养肝,
热极生风,阳气上肝,故见于头面。男恐大发,则不能入见,故不敢用心,谨守大人保
养身体之训,隔一日至衙门办公事,余则在家不妄出门。现在衙门诸事,男俱已熟悉,
各司官于男皆甚佩服,上下水乳俱融,同寅亦极协和。男虽终身在礼部衙门,为国家办
照例之事,不苟不懈,尽就条理,亦所深愿也。
    英夷在广东,今年复请人城;徐总督办理有方,外夷折服竟不入城,从此永无夷祸,
圣心嘉悦之至!术帮每言皇上连年命运,行劫财地,去冬始交脱,皇上亦每为臣工言之。
今年气象,果为昌泰,诚国家之福也!
    儿妇及孙女辈皆好,长孙纪泽前因开蒙大早,教得太宽。项读毕《书经》,请先生
再将《诗经》点读一遍,夜间讲《纲鉴》正史,约已讲至秦商鞅开阡陌。
    李家亲事,男因桂阳州往来太不便,已在媒人唐鹤九处回信不对。常家亲事,男因
其女系妾所生,已知春不皆矣。纪泽儿之姻事,屡次不就,男当年亦十五岁始定婚,则
纪泽再缓一二年,亦无不可,或求大人即在乡间选一耕读人家之女,男或在京自定,总
以无富贵气都为主。纪云对郭雨三之女,虽未订盟,而彼此呼亲家,称姻弟,往来亲密,
断不改移。二孙女对岱云之次子,亦不改移。谨此禀闻,余详与诸弟书中。男谨禀。
(道光二十九年四月十六日)
    【注释】
    ①须叟:片刻。
    ②术者:算命的人。
    【译文】
    儿子国藩跪着禀告
    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四月十四日,接奉父亲三月初九日手谕,和叔父大人贺喜手
示、四弟家信,敬悉祖父病体没有好,而且一天天加重,父亲、叔父领着诸位兄弟服侍
已经三年,不分昼夜,没片刻可以松懈。只有儿子一个,远离膝下,没有尽一天孙子的
职责,罪责太深重了。听说华弟、荃弟文思大大进步。葆弟的文章,得到华弟的讲改指
点,也一日千里。远方亲人听了,太欣慰了。
    儿子近来身体不很结实,稍微用心,脸上的癣便发了出来。医生都说是心亏血热,
以致不能养肝,热极生风,阳气上肝,所以表现在脸上。儿子恐怕大发,不能入见皇上,
所以不敢用心,谨守大人保养身体的训示。隔一天到衙门去办公事,其余时间在家不随
便出门。现在衙门的事,儿子都熟悉了。属下各司官对于儿子都很佩服,上下水乳交融,
同寅也很和协。儿子虽终身在礼部衙门,为国家办照例这些事,不苟且不松懈,一概按
规矩办理,也是我愿意干的。
    英夷在广东,今年又请人诚。徐总督办理有方,外国人折服,竟不入城,从此永无
夷祸,皇上嘉奖喜悦得很。相命先生每每说皇上连年命运,交上了劫财运,去年冬天才
脱离。皇上也常对臣子们说,今年的气象,果然昌盛泰平,真是国家的福气。
    儿妇和孙女辈都好,长孙纪泽,因为发蒙大早,教得大宽,近已读完《书经》,请
先生再把《诗经》点读一遍,晚上讲《纲鉴》正史,大约已讲到秦商秧开阡陌。
    李家亲事,儿子因为桂阳州往来不便,已经在媒人唐鹤九处回信不对了。常家亲事,
儿子因他家女儿是小妾所生,便知道不成。纪泽儿的姻事,多次不成,儿子当年也是十
五岁才定婚,纪泽再缓一两年,也没有什么不可以。或者请大人在乡里选择一耕读人家
的女儿,或者儿子在京城自定,总以没有宝贵气习为主,纪云对郭雨三的女儿,虽然没
有订盟,彼此呼亲家,称姻弟,往来亲密,决不改变。二孙女对岱云的次子,也不改变。
谨此禀闻,其余详细写在给弟弟的信中。儿子谨禀,(道光二十九年四月十六日)

致诸弟·劝宜力除牢骚
    【原文】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弟足下:日来京寓大小平安,癣疾又已微发,幸不为害,听之
而已。湖南榜发,吾邑竟不中一人。沅弟书中,言温弟之文,典丽鹬皇,亦尔被抑,不
知我诸弟中半来科名,究竟何如?以祖宗之积累,及父亲叔父之居心立行,则诸弟应可
多食厥报。以诸弟之年华正盛,即稍迟一科,亦未遂为过时。特兄自近年以来,事务日
多,精神日耗,常常望诸弟有继起者,长住京城,为我助一臂之力。且望诸弟分此重任,
余亦欲稍稍息肩,乃不得一售,使我中心无倚。
    盖植弟今年一病,百事荒废,场中之患目疾,自难见长。温弟天分,本甲于诸弟,
惟牢骚太多,性情太懒,前在京华,不好看书,又不作文,余即心甚忧之。近闻还家后,
亦复牢骚如常,或数月不搦管为文。吾家之无人继起,诸弟犹可稍宽其责,温弟则实自
弃,不昨尽诿其咎于命运。
    吾尝见朋友不中牢骚太甚者,其后必多抑塞①,如吴(木云)台凌荻舟之流,指不
胜屈。盖无故而怨天,则天必不许,无故而尤天,则天必不许,无故而尤人,则人必不
服,感应之理,自然随之。温弟所处,乃读书人中最顺之境,乃动则怨尤满腹,百不如
意,实我之所不解。以后务宜力除此病,以吴(木云)台凌荻舟为眼前之大戒。凡遇牢
骚欲发之时,则反躬自思,吾果有何不足,而蓄此不平之气,猛然内省,决然去之。不
惟平心谦抑,可以早得科名,亦一养此和气,可以稍减病患。万望温弟再三细想,勿以
吾言为老生常谈,不直一哂②也。
    王晓林先生在江西为钦差,昨有旨命其署江西巡抚,余署刑部,恐须至明年乃能交
卸。袁漱六昨又生一女,凡四女,已殇其二,又丧其兄,又丧其弟,又一差不得,甚矣
穷翰林之难当也!黄麓西由江苏引入京,迥非昔日初中进士时气象,居然有经济才。
    王衡臣于闰月初九引见,以知县用,后于月底搬寓下洼一庙中,竟于九月初二夜无
故遽卒。先夕与同寓文任吾谈至二更,次早饭时,讶其不起,开门视之,则已死矣。死
生之理,善人之报,竟不可解。
    邑中劝捐,弥补亏空之事,余前己有信言之。万不可勉强勒派。我县之亏,亏于官
者半,亏于书吏者半,而民则无辜也。向来书吏之中饱,上则吃官,下则吃民,名为包
片包解。其实当征之时,是以百姓为鱼肉而吞噬之,当解之时,则以官为雉媒而播弄之。
官索钱粮于书吏之手,犹索食于虎狼之口,再四求之,而终不肯吐,所以积成巨亏。并
非实欠在民,亦非官之侵蚀人已也。今年父亲大人议定粮饷之事,一破从前包征包解之
陋风,实为官民两利,所不利者,仅书吏耳。即见制台留朱公,亦造福一邑不小,诸弟
皆宜极力助父大人办成此事。惟损银弥亏,则不宜操之太急,须人人愿捐乃可。若稍有
勒派,则好义之事,反为厉民之举,将来或翻为书吏所藉口,必且串通劣绅,仍还包征
包解之故智,万不可不预防也。
    梁侍御处银二百,月内必送去,凌宅之二百,亦已兑去。公车来,兑六七十金,为
送亲族之用,亦必不可缓,但京寓近极艰窘,此外不可再兑也。书不详尽。余俟续县。
国藩手草。(咸丰元年九月初五日)
    【注释】
    ①抑塞:心情忧郁,内气不通畅。
    ②哂:微笑,一笑了之。
    【译文】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弟足下:
    近来京城家里大小平安,我的癣疾又已经开始发了,幸亏还不甚为害,听它去。湖
南的榜已发,我们县时一个也没有中。沅弟信中,说温弟的文章黄丽鹬皇,也被压抑,
不知道各位弟弟中将来的科名究竟如何?以祖宗的积德、父亲、叔父的居心立行,则各
位弟弟应该可以多受些挫折。各位弟弟的年华正盛,就是稍微迟考一科,也不是就过时
了。只是愚兄近年以来,事务日多,业神日耗,常常希望各位弟弟有继之而起的人,长
住京城,为我助一臂之力。并且希望各位弟弟分点重任,我也想稍为休息一下,却不能
实现,使我心里感到无靠。
    植弟今年一病,百事荒废,场中又患目疾,自难见长。温弟的天分,在弟弟中算第
一,只是牢骚太多,性情太懒,近来听说回家后,还是经常发牢骚,或者几个月不拿笔。
我家之所以无人继起,各位弟弟的责任较轻,温弟实在是自暴自弃,不能把责任推诿到
命运。
    我常常看见朋友中牢骚太甚的人,后来一定抑塞。如吴(木云)台、凌获舟之流,
数也数不清。因为无缘无故而怨天,天也不会答应;无缘无故而尤人,人也不会服。感
应之理,自然随之。温弟所处的环境,是读书人中最顶的境遇。动不动就怨尤满腹,百
不如意,实在使我不理解。以后务宜努力去掉这个毛病,以吴枟台、凌获舟为眼前的大
戒。凡遇到牢骚要发之时,就反躬自思,我有哪些不足,而积蓄了这不平之气,猛然内
省,决然去掉。不仅平心谦抑,可以早得科名,也是养这和气,可以稍微减少病痛。万
望温弟再三细想,不要以为我的话是老生常谈,不值得理会。
    王晓林先生在江西为钦差,昨天有圣旨,命他署理江西巡抚,我署理刑部,恐怕要
到明年才能交卸。袁漱六昨又生一女,共四女,已死了两个,又丧了兄,又丧了弟,又
一个差事不得,究翰林真是太难当了。黄麓西由江苏引见入京,与过去初中进士时的气
象泅然不同,他居然有经济才能。
    王衡臣在闰月初九引见,用为知县,以后在月底搬到下洼一个庙里住,竟在九月初
二日晚无缘无故死了。前一天晚上,还和同住的文任吾谈到二更。第二天早皈时,奇怪
他不起床,打开门一看,已经死了。生与死的道理,好人的这种报应,真不可解,一看,
已经死了。生与死的道理,好人的这种报应,真不可解。
    家乡劝捐,弥补亏空的事,我前不久有信说到,万万不可以勉强勒派,我县的亏空,
亏于这收员的占一半,亏于书吏的占一半,老百姓是无辜的。从来书吏的中间得利,上
面吃官,下面吃民,名义上是包征包解,其实当征的时侯,便把百姓做鱼肉而吞吃。当
解送的时侯,又以官为招引的雉而从中播弄。官索取钱粮于书吏手上,好比从虎狼口里
讨食,再四请求,还是不肯吐,所以积累成大亏。并不是实欠在民,也不是官员自己侵
吞了。今年父亲议定粮饷的事,一破从前包征包解的陋风,实在是官民两利,所不利的,
只是书吏。就是见制台留朱公,也造福桑粹不小,各位站弟应该都帮父亲大人办成这件
事只是捐钱补亏空,不要操之大急,一定要人人自愿捐才行。如果稍微有勒派,那么一
件好义的事,反而成了厉民之举,将来或者反而为书吏找到借口,并且必然串通劣绅,
闹着要恢复包征收包解送,千万不可不早为防备。
    梁恃御处银二百两,月内一定要送去。凌宅的二百两,也已经兑去。官车来,兑六、
七十两,为送亲族用,也一定不能缓了。但京城家里近来很难窘迫,除上述几处不可再
兑。信写得不详细,其余容以后再写。兄国藩。(咸丰元年九月初五日)

致四弟·不宜露头角于外
    【原文】
    澄侯四弟左右:项接来缄,又得所寄吉安一缄,具悉一切。朱太守来我县,王刘蒋
唐往陪,而弟不往宜其见怪。嗣后弟于县城省城,均不宜多去。处兹大乱未平之际,惟
当藏身匿变,不可稍露圭角①于外,至要至要!
    吾年一饱阅世态,实畏宦途风波之险,常思及早抽身,以免咎戾②,家中一切,有
关系衙门者,以不兴闻为妙。(咸丰六年九月初十日)
    【注释】
    ①稍露圭角:意同稍露头角于外。
    ②咎戾:惹祸。
    【译文】
    澄侯四弟左右:
    刚接到来信,又收到所寄的吉安一信,知道一切。朱太守来我县,王、刘、蒋、唐
作陪,而弟弟不去,难怪他见怪了。以后弟弟对于县城、省城,都不宜多去。处在大乱
未平的时侯,应当藏身匿迹,不可稍微在外面露头角,非常重要、非常重要!
    我这一年来看透了世态,实在害怕场风波的危险,经常想到要及早抽身,以免惹祸。
家中一切,有关系到衙门的,以不参与为妙。(咸丰六年九月初十日)

致九弟·劝宜息心忍耐
    【原文】
    沅甫九弟左右:十二日申刻,代一自县归,接弟手书,具审一切。十三日未刻文辅
卿来家,病势甚重,自醴陵带一医生偕行,似是瘟疫之证,两耳已聋,昏迷不醒,问作
诸语,皆惦记营中。余将弟已赴营,省城可筹半饷等事,告之四五次。渠已醒悟,且有
喜色。因嘱其静心养病,不必挂念营务,余代为函告南省江省等语。渠亦即放心,十四
日由我家雇夫送之还家矣。若调理得宜,半月当可痊愈,复原则尚不易易。
    陈伯符十二日来我家,渠因负疚在身,不敢出外酬应,欲来乡来避地计。黄子春官
声及好,听讼勤明,人皆畏之。弟到省之期,计在二十日,余日内甚望弟信,不知金八
佑九,何以无一人归来,岂因饷来未定,不遽遣使归与?
    弟性褊①急似余,恐拂郁或生肝疾,幸息心忍耐为要!兹趁便;寄一缄,托黄宅转
遁,弟接到后,弟接到后,望(上山而下)②人送信一次,以慰悬悬③。家中大小平安,
诸小儿读书,余自能一一检点,弟不必挂心。(咸丰七年九月廿二日)
    【注释】
    ①褊:通“偏”。
    ②耑:通“专”。
    ③悬悬:悬,即悬念,悬悬则加重语气,指非常悬念。
    【译文】
    沅甫九弟左右:
    十二日申刻,代一从县里回来,接到弟弟手书,知道一切,十三日未旋文辅卿来家,
病势很重,从醋陵带了一个医生同行,似下足瘟疫,两耳已经聋了,昏迷不醒,间或讲
梦话,都是惦记军营中事,我把弟弟已上个营、省城可筹半饷这些事,告诉四、五次。
他已醒悟,有了喜色。因此嘱咐他静心养病,不必挂念营署,我代为通知南省江省。他
也就放心了。十四日由我家雇人送他因家,如果调理得法,半月可以好转,复原还不太
容易。
    陈伯行十二日来我家,他因负疚在身,不敢出外应酬,想到乡里来避一避。黄子春
官声很好,办理诉讼案件勤政明断,人人都畏惧他,弟弟到省日期,算来在二十日。我
日内很盼望你来信,不知金八、佐九,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回来?是不是军饷没有定,不
急于派人回吗?
    弟弟性格偏急,像我,恐怕不得意生出肝病来,希望息息心火,忍耐忍耐。现乘便
寄信一封,托内宅转寄,弟弟接信后,请派专人送信一次,以慰我的悬念。家中大小平
安,几个小孩读书,我自己可以一一检点,弟弟不必挂念,(咸丰七年九月二十二日)

致九弟·劝弟须保护身体
    【原文】
    沅甫九弟左右:
    接弟十五夜所发之信,知十六日已赴吉安矣,吉字中营尚易整顿否?古之成大事者,
规模远大与综理密微,二者阙一不可。弟之综理密微,精力较胜于我。军中器械,其略
精者,宜另立一簿,亲自记注,择人而授之。古人以销仗鲜明为威敌之要务,恒以取胜。
刘峙衡于火器亦勤于修整,刀矛则全不讲究。余曾派褚景昌赴河南采买白蜡杆子,又办
腰刀分赏各将弁,人颇爱重。弟试留心此事,亦练理之一端也。至规模宜大,弟亦讲求
及之。但讲阔大者,最易混入散漫一路。遇事颟顸①,毫无条理,虽大亦奚足贵?等差
不紊,行之可久,斯则器局宏大,无有流弊者耳。顷胡润芝中丞来书,赞弟有曰“才大
器大’四字,余甚爱之。才报于器,良为知言。
    湖口贼舟于九月八日焚夺净尽,湖口梅家洲皆于初九日攻克,三年积愤,一朝雪耻,
雪琴从此重游浩荡之宇。惟次青尚在坎(上穴下臼)之中,弟便中可与通音问也。李迪
庵近有请假回籍省亲之意,但未接渠手信。渠之带勇,实有不可及处,弟宜常与通信,
殷殷请益。弟在营须保养身体,肝郁最伤人,余平生受累以此,宜和易以调之也。(咸
丰七年十月初四日)
    【注释】
    ①颟预:漫不经心的意思。
    【译文】
    沅甫九弟左右:
    二十二日晚灯后,佑九、金八归,接到十五日晚所发的信,知道十六日已赴吉安,
数手指头计算弟弟二十四日,应当可达到军营,二十五、六应当派专人回来,今天还没
有到,真是望眼欲穿。吉安中营还容易整理吗?
    古代成就大事业的人,规模远大和综理密微两方面缺一不可。弟弟的综理密微,精
力超过了我。军中器械,稍精良的,要另外建立一个帐簿,亲自记录注明,选择适当的
人授给使用。古人打仗,以铠仗鲜明威慑敌人,常常容易取胜。刘峙衡对于火器勤于修
整,对刀矛却完全不讲究。我曾经派诸景昌去河南采买白蜡杆子,又办腰刀,分赏各将
弃,他们都很爱重。弟弟也可试一试,留心这件事,也是综理的一方面。
    至于说到规模宜大,弟弟也要讲求。但讲大场面,最容易混入一些散漫分子,遇事
漫不经心,毫无条理,那么虽说大又何足贵呢?差事繁多而有条不紊,实行可以久远、
那么虽然局面宏大,没有流弊产生,胡润之中丞来信称赞弟弟,信中有“才大器大”四
字,我很喜欢。才能的根本是器量,这真是了解你的话中啊!
    湖口敌船,在九月八日烧的烧夺的夺,全部干净歼灭了。湖口梅家洲,都在九日攻
克,三年积累的气愤,这一天真是雪了耻,雪琴从此重新游弋在水面那浩荡的天地。只
是次青还在坎坷境遇里。弟弟在方便时可和他通通音讯。润翁来信,仍然想奏请皇上要
我东征,我刚复信,陈述了不合适的道理,不知道能不能阻止?
    彭中堂复信一封,由弟弟处寄到文方伯署里,请他转寄到京城。弟弟有信呈报藩署,
在信尾添上一笔也可以。李迪庵有请假回家探亲的意思,但没有接到他的亲笔信。他带
兵实在有人不可及的地方。弟弟宜经常和他通信,殷勤请求教益。弟弟在军营要保养身
体,肝郁最伤身,我平生受累就是肝郁,应以和易调和一番。(咸丰七年十月初四日)

致九弟·做人须要有恒心
    【原文】
    沅甫九弟左右:
    十二日正七、有十归,接弟信,备悉一切。定湘营既至三曲滩,其营官成章鉴亦武
弁中之不可多得者,弟可与之款接。来书谓“意趣不在此,则兴会索然”,此却大不可。
凡人作一事,便须全副精神往在此一事,首尾不懈。不可见异思迁,做这样想那样,坐
这山望那山。人而无恒①,终身一无所成,我生平坐犯无恒的弊病,实在受害不小。当
翰林时,应留心诗字,则好涉猎他书,以纷其志;读性理书时,则杂以诗文各集,以歧
其趋。在六部时,又不甚实力讲求公事。在外带兵,又不能竭力专治军事,或读书写字
以乱其志意。坐是垂老而百无一成,即水军一事,亦掘井九仞而不及泉弟当以为鉴戒。
    现在带勇,即埋头尽力以求带勇之法,早夜孽孽②,日所思,夜所梦,舍带勇以外
则一概不管。不可又想读书,又想中举,又想作州县,纷纷扰扰,干头万绪,将来又蹈
我之覆辙,百无一成,悔之晚矣。
    带勇之法,以体察人才为第一,整顿营规、讲求战守次之,《得胜歌》中各条,一
一皆宜详求。至于口粮一事,不宜过于忧虑,不可时常发禀。弟章既得楚局每月六千,
又得江局月二三千,便是极好境遇。李希庵十二来家,言迪庵意欲帮弟饷万金。又余有
浙盐赢馀万五千两在江省,昨盐局专丁前来禀沟,余嘱其解交藩库充饷,将来此款或可
酌解弟营,但弟不宜指请耳。
    饷项既不劳心,全剧精神讲求前者数事,行有馀力则联络各营,款接绅士。身体虽
弱,却不宜过于爱惜。精神愈用则愈出,阳气愈提则愈盛。每日作事愈多,则夜间临睡
愈快活。若存一爱惜精神的意思,将前将却,奄奄无气,决难成事。--凡此,皆因弟兴
会索然之言而切戒之者也。
    弟宜以李迪庵为法,不慌不忙,盈科后进,到八九个月后,必有一番回甘滋味出来。
余生平坐无恒流弊极大,今老矣,不能不教诫吾弟吾子。
    邓先生品学极好,甲三八股文有长进,亦山先生亦请邓改文。亦山教书严肃,学生
甚为畏惮。吾家戏言戏动积习,明年喜在家,当与两先生尽改之。
    下游镇江、瓜洲同日克夏,金陵指日可克。厚庵放闽中提督,已赴金陵会剿,准其
专招奏事。九江亦即日可复。大约军事在吉安、抚、建等府结局,贤弟勉之。吾为其始,
弟善其终,实有厚望。若稍参以客气,将以鼓志,则不能为我增气也。营中哨队请人气
尚完固否?下次祈书及。(咸丰七年十二月十四日)
    【注释】
    ①恒:即恒心。
    ②孽孽:勤勉,努力不懈的样子。
    【译文】
    沅甫九弟左右:
    十二日,正七、有十回,接到弟弟的信,知道一切,定了湘营到三曲滩,营官成章
侄,出是营弁并中不可多得之才,弟弟可与他结交。来信说你意趣不在这里,所以干起
来索然寡兴,这是大大不行的。凡人作一件事,便须全副精神去做,全神贯注这件事,
自始至终不松懈,不能见异思这,做这件事,想那件事,坐这山,望那山。人没有恒心,
一生都不会有成就。
    我生平犯没有恒心的毛病,实在受害不小。当翰林时,本应该留心诗字,却喜欢涉
猎其他书籍,分散了心志。读性理方面的书时,又杂以诗文各集,使学习的路子歧异。
在六部时,又不太用实劲去办好公事。在外带兵,又不能竭力专心治理军事,或者读书
写字,乱了意志。这样,人垂老了,百事无一成功。就是水军这件事,也是掘井九仞,
而不及泉。弟弟应当以我为鉴戒。
    现在带兵,就是埋头苦干,尽心尽力,以求带好兵的方法,日夜孽孽以求,日所思,
夜所梦,除带兵一件事,一概不管。不可以又想读书,又想中举,又想做州官县令,纷
纷扰拢,千头万绪,将来又走我的老路,百无一成,那时悔也晚了。
    带兵的方法,以体察人才为第一;整顿营规,讲求战守次之。得胜歌里说的备条,
都要一一讲求,至于口粮,不要过于忧虑,不可时常发禀报。弟弟营中既然得了湖北局
每月的六千,又得江西局每月二三千,倒是最好的了。李希庵十二日来家,说迪庵想要
帮助弟弟军饷万两。又我有浙盐盈余万五千两,在江省,昨天盐局派兵了前来禀报询问,
我嘱咐他解交藩库充军的,将来这笔钱,或者可以酌情解送弟弟军营,但弟弟不合适指
定这笔款要求拨给。
    恼项既然不操心了,全副精神,讲求前面讲的几件事,再行有余力,就去联络各营,
款接绅士,身体虽弱,却不过于爱惜;精神越是用还越精神;阳气越提越盛;每天做事
越多,晚上睡觉时越快活。如果存一个爱惜精神的念头,想进又想退,奄奄没有中气,
决难成事。这些都因弟弟说索然寡兴一句话,引发出来的要你切戒的话。弟弟要以李迪
庵为法,不慌不忙,盈科后进,到八、九个月以后,必有一番甜美的滋味出来。
    我生平没有恒心的流弊极大,如今老了,不能不告诫我的弟弟、我的儿子。邓先生
品学极好,甲三八股文有进步,亦山先生也请邓先生批改文章。亦山教书严肃,学生很
怕他,我家说话随便、行为不检点的老习惯,明年当为两位老师改正过来。
    镇江、瓜洲,同一天克复,金陵指日可攻下,厚庵放任闽中提督,已去金陵会剿,
准许他去折奏事,九江也指日可复。大约战事在吉安、抚、建等府结局。贤弟勉之:我
开头,弟弟完成,实在期予愿望。如果稍微参杂一点客气,将会败坏志气,就不能为我
争气了。营中哨队那些人,士气还定固吗?下次请在信中提到。(咸丰七年十二月十四
日)

致九弟·言凶德有二端
    【原文】
    沅甫九弟左右:
    初三日刘福一等归,接来信,藉悉一切。城贼围困已久,计不久亦可攻克,惟严断
文报是第一要义,弟当以身先之,家中四宅平安,余身体不适,初二日住白玉堂,夜不
成寐。
    温弟何日至吉安?古来言凶德致败者约有二端:曰长傲,曰多言。丹朱①之不肖,
曰傲曰嚣讼②,即多言也。历现名公巨卿,多以此二端败家丧生。余生乎颇病执拗,德
之傲也;不甚多言,而笔下亦略近乎嚣论。静中默省愆③尤,我之处处获戾④,其源不
外此二者。温弟性格略与我相似,而发言尤为尖刻。凡激之凌物,不必定以言语加人,
有以神气凌之者矣,有以面色凌之者矣。温弟之神气稍有英发之姿,面色间有蛮很之象,
最易凌人。
    凡心中不可有所恃,心有所恃则达于面貌。以门地言,我之物望大减,方且恐为子
弟之累;以才识言,近今军中炼出人才颇多,弟等亦无过人之处:皆不可待。只宜抑然
自下,一昧言忠信行笃敬,庶几可以遮护旧失,整顿新气,否则人皆厌薄之矣。
    沅弟持躬涉世,差为妥协。温弟则谈笑讥讽,要强充老手,犹不免有旧习,不可不
猛省,不可不痛改。闻在县有随意嘲讽之事,有怪人差帖之意,急宜惩之。余在军多年,
岂无一节可取?只因做之一字,百无一成,故谆谆教诸弟以为戒也。(咸丰八年三月初
六日)
    【注释】
    ①丹朱:传说中先古时代部落首领尧的儿子,荒淫无道,所以尧传位给舜。
    ②嚣讼:傲慢嚣张,不辨是非。
    ③愆:过失,错误。
    ④戾:罪过。
    【译文】
    沅甫九弟左右:
    初三日刘福一等回后接来信,知道一切。城里敌军队围困已久,估计不久也可攻下,
但要严格切断敌之文报,是第一要紧的事,弟弟应作出表率。家中四宅都平安,我身体
不舒服,初二日住白玉堂,晚上睡不着。
    温弟何日到吉安?古人兑凶德致败的,大约有两点:一是长傲,二是多言。丹朱的
不肖,一是傲,二是奸诈而好讼。历代名公钜卿,大都因这两点败家丧身,我生平有执
拗的毛病,性格上的傲气,不很多言,而笔下也近于好许好讼。平静时反省我的毛病,
每一次受到惩罚,根源不外这两点。温弟与我略似,而发言尤其尖刻。凡属傲气欺凌物
事,不必一定是言语伤人,有的是那股子傲气欺人,有的是脸色难看而欺人,温弟的神
气,稍微有点蛮狠的样子,脸色有时有蛮狠的表情,最容易凌人。
    凡心里不可以有所依仗,心里有了依仗,就会现于脸上,以门第来说,我的物望大
减,而且恐怕成子弟的累赘,以才识来说,最近军队里锻炼出来的人才很多,弟弟等也
没有超过别人的地方,都没有可依仗的。只能抑然自下,一味的讲话中信,行事诚笃敬
谨,也许可以遮盖老的过失,整顿出新的气象,不然,别人都会讨厌看轻你。
    沅弟持躬涉世,差为妥恰,温弟则谈笑订飘,强交老手,不免有旧习气,不可不猛
省,不可不痛改。我在军中多年,难道没有一点可取,只因一个傲字,百无一成,所以
谆谆教各位弟弟引以为戒。(咸丰八年三月初六日)

致九弟·愿共鉴诫二弊
    【原文】
    沅甫九弟左右:
    二十日胡二等归,接弟十三夜书,具悉一切。所论兄之善处,虽未克当,然亦足以
自怡。兄之郁郁不自得者,以生平行事有初鲜终;此次又草草去职,致失物望,不无内
疚。
    长傲、多言二弊,历观前世卿大夫兴衰,及近日官场所以致祸福之由,未尝不视此
二者为枢机,故愿与诸弟共相鉴诫。第能惩此二者,而不能勤奋以图自立,则仍无以兴
家而立业。故又在乎振刷精神,力求有恒,以改我之旧辙,而振家之丕基。弟在外数月,
声望颇隆,总须始终如一,毋怠毋荒,庶几子弟为初旭之升,而于兄亦代为桑榆之补,
至嘱至嘱。
    次青奏赴浙江,令人阅之气王。以次育之坚忍,固宜有出头之一日,而咏公亦可谓
天下之快人快事矣。
    弟劝我与左季高通书问,此次暂未暇作,准于下次寄弟处转递。此亦兄长傲之一端,
弟既有言,不敢遂非也。(咸丰八年三月廿四日)
    【注释】
    ①物望:众人所望、期待。
    ②丕基:基础,根底。
    ③桑榆:比喻人到老年之时。
    【译文】
    沅甫九弟左右:
    二十四日胡二等回,接到弟弟十二日的信,知道一切。称誉为兄的长处,虽不恰当,
然而也足以使我快乐,为兄之所以郁郁不自得,是因生平办事,有始无终,这次又草草
去职,丧失威信,心里感到内疚。
    长傲、多言两个弊病,以前的世卿大夫的兴与衰,以及近来官场祸、福的原因,未
尝不是看这两个弊病制约得如何为关键;所以愿意与各位弟弟一起鉴诫。弟弟能克服这
两个弊病,却不能勤奋以图自立,那仍然无法兴家立业,因此还要振刷精神,力求有恒,
不走我的老路,才是振兴家业的根基。弟弟在外面几个月,声望很高,总要始终如一,
不懈怠,不荒疏,也许对于弟弟来说为初升的太阳,而对于我来说,等于你代我做到先
负而后胜。至瞩至嘱!
    次青奏赴浙江,令人看了生气。以次青的坚忍不拔,应该有出头之日,而诵公也算
是天下的快人快事。弟弟劝我与左季高通通信,这次暂时不得空,准定在下次寄到你那
里转交。这也是为兄长做的一个表现,弟弟既然提出来了,我岂敢还不改正吗。(咸丰
/畔三月二十四日)

致九弟·注意平和二字
    【原文】
    沅甫九弟左右:
    春二安五归,接手书,知营中一切平善,至为欣慰!次青二月以后,无信寄我,其
眷属至江西,不知果得一面否?弟寄接到胡中丞奏伊入浙之稿,示知是否成行?项得耆
中丞十三日书,言浙省江山兰溪两县失守,次青前往会剿;是次青近日声光,亦渐渐脍
灸人口。广信衙州两府不失,似浙中终无可虑,未审近事究复如何?
    广东探报,言洋人有船至上海,亦恐其为金陵余孽所攀援;若无此等意外波折,则
洪杨股匪,不患今岁不平耳。九江竟尚未克,林启荣之坚忍,实不可及。闻林城防兵,
于三月十日小挫一次,未知确否?弟于次青迪庵雪琴等处,须多通音问,余亦略有见闻
也。
    兄病体已愈十之七人,日内并未服药,夜间亦能熟睡,至子正以后则醒,是中年后
人常态,不足异也。湘阴吴贞阶司马,于念六日来乡,是厚庵嘱其来一省视,次日归去。
    余所奏报销大概规模一折,奉朱批该部议奏,户部旋于二月初九日复奏,言曾国藩
所拟,尚属妥协云云。至将来需用部费,不下数万,闻杨彭在华阳镇抽厘,每月可得二
万,系雪琴督同凌荫廷刘国斌经纪其事,其银归水营杨彭两大股分用。余偶言可从此项
下设法筹出部费,贞阶力赞其议,想杨彭亦必允从。此款有着,则余心又少一牵挂矣。
    温弟丰神较峻①,与兄之伉直简澹②,虽微有不同,而其难于谐世,则殊途而同归,
余常用为虑。大抵胸中抑郁,怨天尤人,不特不可以涉世,亦非所以养德,不待无以养
德,亦非所以保身。中年以后,则肝肾交受其苟,尽郁而不畅则伤木,心火站烁则伤水。
科今日之目疾,及夜不成寐,其由来不外乎此。故于两弟时时以平和二字相勖③,幸勿
视为老生常谈,至嘱至嘱!
    亲族往弟营者,人数不少,广厦万间,本弟素志。第善乩国者,观贤哲在位,则卜
其将兴,见冗员浮杂,则知其将替。善乩军营亦然,似宜略为分别;其极无用者,或厚
给途费,遗之归里,或酌凭之撰,而主者宴然不知其不可用,此宜深察者也。附近百姓,
果有骚扰事情否?此亦宜深察者也。(咸丰八年三月三十日)
    【注释】
    ①丰神毅峻:神气十足,严肃庄重。
    ②伉直简澹:刚直不阿、不重势利。
    ③勖:劝导、帮助。
    【译文】
    沅甫九弟左右:
    春二、安五回,接到你的手书,知道营中一切平善,非常欣慰!次青二月以后,没
有信寄我,他的眷属到江西,不知道他们见过一面没有?弟弟寄来的胡中丞奏请他入浙
的文稿,不知是否去了?刚得耆中丞十三日的信,说浙省江山、兰溪两县失守,次青前
去会剿。看来次青近来的名声,也渐渐脸灸人口了。广信、衙州两府不失。似乎浙中并
不可虑,未知近来情形究竟如何?
    广东探报,说洋人有船到上海,只怕那是金陵余孽拉来的援兵。如果没有这些意外
的波折,那洪、杨之祸,不愁今年不平定。九江竟然还没有攻克,林启荣的坚忍,实在
是一般人难及的。听说麻城防守的兵,在三月十日小败一次,不知确实不?弟弟对于次
青、迪庵、雪琴等处,要多通音问,我也略为有些见闻。
    愚兄的病已好了十之七八,近来并没有吃药,晚上也可以熟睡,到子正以后便醒来,
是过了中年人的常态,不足奇怪。湘阴吴贞阶司马,在二十六日来乡,是厚庵嘱咐他来
看望一次,第二天走了。
    我所写的关于报销大概规模的奏折,奉朱批由户部议奏,户部随即在二月初九日复
奏,说曾国藩所拟的还比较妥当。将来需要动用部费,不少于几万两。听说杨、彭在华
阳镇抽厘金,每月可得二万两,是雪琴督责凌荫廷、刘国斌经手这件事,抽的厘金归水
营杨、彭两军分用。我偶尔说可以从这个项目下设法筹出部费,贞阶很赞成,我想杨、
彭也会允许的。这笔钱有了着落,我心里又少了一层牵挂。
    温弟的风采神气比较外露,与为兄的傲慢、直言、俭朴、淡泊,虽说小有区别,而
就处世和谐来说,那是殊途而同归,都难以处世,我常常为此而焦虑。大概心里抑郁,
怨天尤人的人,不仅不可以涉世,也不利于品行的修养;不仅不利于品行的修养,也不
利于保养身体。我中年以后,就出现肝病、肾病、中医所说的叫郁而不畅,伤木;心火
上烁,伤水。我现在的眼病,晚上睡不着,都从这里派出来。所以弟弟俩要时刻用“平
和”二字互相勉励。不要看做老生常谈。至嘱至嘱!
    亲戚族人去弟弟军营的,人数不少,安得广厦千万间,这本是弟弟素来的志愿。但
是,善于观测国家大事的人,看见贤人哲士在掌权,就可预见国家会兴旺;看见多余的
官员宠杂相处,就可预卜国家会衰败。善于观测一个军队也是如此,似乎应该区别对待;
很无能的,或者多送点路费,遣送回家;或租民房,让他们住在军营外面。不要使军营
里出现惰慢、喧闹的现象,也许更适宜。
    至于屯兵城下,日子太久,恐怕士气会松懈,像雨后受潮已驰的弓箭,像三天已腐
烂的饭菜,而带兵的人茫然不晓得已不能用了,这是要深自省察的。附近百姓,真有骚
扰的情况吗?这也是要深自省察的。(咸丰八年三月三十日)

致四弟·必须加意保养
    【原文】
    澄侯四弟左右:今年以来,贤弟实在劳苦,较之我在军营,殆①过十倍,万望加意
保养。祁阳之贼,或可不窜湘乡,万一窜入,亦系定数,余已不复县系。余自去年六月
再出,无不批之禀,无不复之信,往来这嫌隙尤悔,业已消去十分之七八。惟办理军务,
仍不能十分尽职,盖精神不足也。
    贤弟闻我近日在外,尚有错处,不妨写信告我。余派委员伍华瀚在衡州坐探,每二
日送信一次;家中若有军情报营,可由衡城交伍转送也。(咸丰九年五月初六日)
    【注释】
    ①殆:恐怕。
    【译文】
    澄侯四弟左右:
    今年以来,贤弟实在劳苦,比我在军营,恐怕要辛苦十倍,万万希望加意保养身体。
祁阳和敌人,或者可能不流窜到湘乡,万一窜入,也是无意吧,我已经不去悬念它了。
我自去年六月再度出山,没有一件不批复的禀告,没有一封不复的信件,过去由于往来
结下的嫌隙今天很后悔,现在业已消除十之七八。只是办理军务,仍然不能够十分尽职
尽力,因精神不足。
    贤弟听说我近日在外,还有过错,不妨写信告诉我。我委派伍华瀚在衡州充当坐探,
每两无送信一次,家中如有军情报营,可由衡州交伍华瀚转送。(咸丰九年五月初六日)

致九弟四弟·早起乃健身之妙方
    【原文】
    澄侯沅甫两弟左右:接家信,知叔父大人,已于三月二日安厝马公塘。两弟于家中
两代老人养生送死之事,备极敬诚,将来必食报于子孙。闻马公场山势平衍,可决其无
水蚁凶灾,尤以为慰。澄弟服补剂而大愈,幸甚幸甚!
    吾平生颇讲求惜福二字之义,送来补药不断,且蔬菜亦较奢①,自愧享用太过;然
亦体握大弱,不得不尔。胡润帅李希庵常服辽参,则其享受更有过于余者。家中后辈子
弟,体弱学射,最足保养,起早尤千金妙方,长寿金丹也。(咸丰十年三月廿四日)
    【注释】
    ①奢:过分,过度。
    【译文】
    澄侯、沅甫两弟左右:
    接到家信,知道叔父大人已在三月二日安葬马公塘。两位弟弟对于家中两代老人养
老送终的事,办理得非常诚敬,将来你们的后代会得到回报:听说马公塘山势平衍,可
见决不会有水淹蚁蛀的灾祸,尤其感到欣慰。澄弟吃补药而病大好,非常幸运!
    我平生很讲求“惜福”二字的意义。送来补药不断,食用蔬菜也比较过度,自己感
觉太过了,吃了很惭愧。然而体质中气也确是太弱,不得不吃得稍好一点。胡润帅、李
希庵常服辽参,享受更有超过我的地方,家中后辈子弟,身体弱的学射击,是保养身体
的好办法,早起尤其是健身的千金妙方、长寿的金丹啊!(咸丰十年三月二十四日)

致九弟·宜平骄矜之气
    【原文】
    沅弟左右:接来缄,知营墙及前后壕皆倒,良深焦灼。然亦恐是挖壕时不甚得法,
若容土覆得极远,虽雨大,不至仍倒入壕内,庶稍易整理。至墙子则无倒坍,不仅安庆
耳。徽州之贼,窜浙者,十之六七,在府城及休宁者,闻不过数千人,不知确否?
    连日雨大泥深,鲍张不能进剿,深为可惜!季高尚在乐平,余深恐贼窜入江西腹地,
商之季高,无遽入皖,季高亦以雨泥不能速进也。
    润帅谋皖已大半年,一切均有成竹,而临事复派人救援六安,与吾辈及希庵等之初
议,全不符合。枪法忙乱,而弟与希庵皆有骄矜之气,兹为可虑。希庵论事,最为稳妥,
如润帅有枪法稍乱之事,弟与希婉陈而切谏之。弟与希之矜气,则彼此互规①之,北岸
当安如泰山矣。(咸丰十年三月廿一日)
    【注释】
    ①互规:互相约制。
    【译文】
    沅弟左右:
    接到来信,得悉营墙和前后浚沟都倒塌了,深感焦急。然而也怕是挖壕沟时不大得
法,如果挖的土堆得离壕沟很远。雨就是大些,不至于又冲入壕内,也许稍微容易整理。
至于营墙那是没有不倒坍的,不仅仅是安庆,徽州的敌人,流窜浙中的,十之六七;在
府城和休宁的,听说不过几千人,不知道确实不?
    连日雨大泥深,鲍、张两军不能进攻,深为可惜。季高尚在乐平,我深怕敌窜入江
西腹心之地,与季高商量,不要急于入安徽,季高也觉得雨大泥深不能很快出发。
    润帅谋划安徽战局已经大半年,一切他都胸有成竹,而临事又派人救援六安,和我
们及希庵等开初的意思,完全不符。枪法忙乱,而弟弟和希庵都有骄矜的表现,这是值
得忧虑的。希庵论事,最为稳妥,如润帅有枪法稍乱的事,弟弟和希庵可以委婉陈词,
切实的谏阻他。弟弟与希庵之骄矜之气,要互相制约一下,那么北岸应当是安如泰山了。
(咸丰十年三月二十日)

致九弟李弟·须戒傲惰二字
    【原文】
    沅季弟左右:
    沅弟以我切责之缄,痛自引咎,俱蹈危机,而思自进于谨言潮该路,能如是,是弟
终身载福之道,而吾家之幸也!季弟言亦平,温雅,远胜往年傲惰气象。
    吾于道光十九年十一月初二日,进京散馆,十月二十八日早侍祖父星冈公于阶前,
请曰:“此次进京,求公教训。”星冈公曰:“尔之官是做不尽的,尔之才是好的,但
不可傲,满招损,廉受益,尔若不做,更好全了!”遗训不远,至今尚如耳提面命①。
今吾谨述此语,告诫两弟,总以除傲字为第一义,唐虞之恶人,曰丹朱傲,曰象②傲,
桀纣之无道,曰强足以拒谏,辨足以饰非,曰谓已有天命,谓敬不足行,皆傲也。
    吾自八年六月再出,即力戒傲字,以儆无恒之弊,近来又力戒惰字。昨日徽州未败
之前,次青心中不免有自是之见,既败之后,余益加猛省、大约军事之败,非傲即惰,
二者必居其一。巨室之败,非傲即惰,二者必居其一。
    余于初六所发之折,十月初可奉谕旨。余若奉旨派出,十日即须成行,兄弟远别,
未知相见何日?惟愿两弟戒此二字,并戒后辈,当守家规,则余心大慰耳!(咸丰十年
十月廿四日)
    【注释】
    ①耳提面命:形容当面倾听殷切恳诚的教诲和希望。
    ②象:传说中先古舜帝的弟弟。
    【泽文】
    沅、季弟左右:
    沅弟以我切责的信,痛自引咎,惧怕走上危机之路,而想步人谨言慎行之道,能够
这样,是弟弟终身得福的好事,也是我家的幸运,季弟的信平和温雅,比往年骄傲、懒
惰的情形强多了。
    我于道光十九年十一月初二日,进京入翰林院庶常馆。十月二十八日早,侍奉祖父
星冈公于屋阶前,请祖父的训示说:“这次进京城,请求祖父教训。”星冈公说:“你
的官是做不尽的,你的才是好的,但不要骄傲,满招损,谦受益,你如果不做,更好全
了!”这个遗训不远,至今还像它在耳提面命呢。我现在谨把这段话告诉你们,告诫两
弟总以去掉傲字为第一重要。唐、虞时代的恶人,如丹朱傲;象,也傲;桀纣的无道,
说象可以拒绝一切忠言,辩可以粉饰一切过失,说自己的命运授之于天,说敬重不必实
行,都是傲。
    我自八月六日再次出山,便努力戒傲,以改正无恒的弊病。近来又努力戒惰。昨天
徽州没有失败之前,次青心中不免有自以为是的见解,既败之后,我越发猛省。大约军
事的失败,不是傲,就是惰,二者必居其一。大官大贵人家的失败,不是傲,就是惰,
二者必居其一。
    我于初六所发的奏折,十月初可奉谕旨。我如果奉旨派出,十天便要启程,不知何
日可以相见?唯一的是愿两位弟弟戒傲戒惰,并嘱后辈也戒这二字,遵守家规,那我便
大大欣慰了。(咸丰十年十月二十四日)

致四弟·用药须小心谨慎
    【原文】
    澄侯四弟左右:
    接弟手书,具悉弟病日就痊愈。至慰至幸!唯弟服药多,又坚嘱泽儿请医调治,余
颇不以为然。吾祖星冈公在时,不信医药,不信僧巫,不信地师①,此三者,弟必能一
一记忆。今我辈兄弟亦宜略法此意,以绍家风。今年做道场二次,祷祀之事,闻亦常有,
是不信僧巫一节,已失家风矣。买地至数千金之多,是不信地师一节,又与家风相背。
至医药则合家大小老幼,几于无人不药,无药不贵。迨①至补药吃出毛病,则服凉药攻
伐之,阳药吃出毛病,则服阴药清润之,辗转差误,非大病大弱不止。
    弟今年春间,多服补剂,夏末多服凉剂,冬间又多服清润之剂。余意欲幼弟少停药
物,专用饮食调养。泽儿虽体弱,而保养之法,亦惟在慎饮食,节嗜欲,断不在多服药
也。
    洪家地契,洪秋浦未到场押字,将来恐仍有口舌。地师僧巫二者,弟向来不甚深信,
近日亦不免为习俗所移,以后尚祈卓识坚定,略存祖父家风为要。天下信地信僧之人,
曾见有家不败者乎?北果公屋,余无银可捐;己亥冬,余登山踏勘,觉其渺茫也。(咸
丰十年十二月廿四日)
    【注释】
    ①地师:风水先生。
    ②迨:到,及。
    【译文】
    澄侯四弟左右:
    接到弟弟的亲笔信,得悉弟弟的病快好了,非常欣慰!只是弟弟吃药过多,又反复
嘱咐泽儿为你请医调治,我很不以为然。我的祖父星冈公在世时,有三不信:不迷信医
药;不信和尚、巫师;不信风水先生。这三不信,弟弟一定会记得。现在我们弟兄也宜
遵守这个训示,以承继我家家风。家里今年做道场两次,祷祀的事,听说也经常有,看
来不信和尚、巫师一条,已没有遵从了。买地到几千两银子,看来不信地师…·条,也
与家风相违了。至于说到医药,全家大小老幼,几乎没有人不吃药,没有药不贵,甚至
有吃补药吃出毛病而用凉药去攻伐的;阳药吃出毛病,用阴药去清润的。这样反复的出
错,非大病不可。
    弟弟今年春间多吃补药,夏末多吃凉药,冬问多吃清润的药。我的意思是想劝弟弟
稍微停用药物,专门用饮食来调养。泽儿虽说体质弱,而保养的方法,只是“慎饮食、
节嗜欲”六字,决不在多服药。
    洪家地契,洪秋浦没有到场签字,将来恐怕会有口舌之争。地师、僧巫二者,弟弟
从来不大相信,近来也不免为乡俗的改变,以后还望自己的卓见要坚定不移,略为保存
祖父家风为重要。天下信地师僧的人,你看见哪个家不因此败落的?北果公屋,我没有
银子捐。己亥冬天,我登山亲自勘察,觉得太渺茫了。(咸丰十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致四弟·不宜非议讥笑他人
    【原文】
    澄侯四弟左右:弟言家中子弟,无不谦者,此却未然。凡畏人不敢妄议论者,谨慎
者也。凡好讥评人短者,骄傲者也。谚云:“富家子弟多骄,贵家子弟多傲。”非必锦
衣玉食,动手打人,而后谓之骄傲也。但使志得意满,毫无畏忌,开口议人短长,即是
极骄傲耳。
    余正月初四日信中,言戒骄字,以不轻非笑人①为第一义。望弟弟常猛省,并戒子
弟也。(咸丰十一年二月初四日)
    【注释】
    ①不轻非笑人:指不轻易非议讥笑别人。
    【译文】
    澄侯四弟左右:
    弟弟说家里子弟,没有不谦和的,这并非如此。凡属因为惧怕别人而不敢妄加议论
别人的,属于谨慎谦和的人。凡属喜欢讽刺批评别人短处的人,属于骄傲的人。谚语说:
“富家子弟多骄,贵家子弟多傲。”不是一定要锦衣玉食,动手打人,才叫骄傲。就是
自己感到得志,感到满意,没有畏忌,开口议人短长,便叫极骄极傲了。
    我正月初四日信里,说了戒骄字,要以不轻易非议笑讥笑别人为第一要义。希望弟
弟常常猛省,并且告诫子弟。(咸丰十一年二月初四日)

致九弟季弟·做人须清廉谨慎勤劳
    【原文】
    季沅弟左右:
    帐棚即日赶办,大约五月可解六营,六月再解六营,使新勇略得却署也。小台枪之
药,与大炮之药,此问并无分别,亦未制造两种药,以后定每月解药三万斤至弟处,当
不致更有缺乏。王可升十四日回省,其老营十六可到,到即派往芜湖,免致南岸中段空
虚。
    雪琴与沅弟嫌隙已深,难遽①期其水乳。沅弟所批雪信稿,有是处;亦有未当处。
弟谓雪声色惧厉,凡目能见千里而不能自见其睫,声音笑貌之拒人,每苦于不自见,若
不自知。雪之厉,雪不自知,沅之声色,恐亦未始不厉,特不自知耳。
    曾记咸丰七年冬,余咎骆文耆②待我之薄,温甫则曰:“兄之面色,每予人以难堪。”
又记十一年春,树堂深咎张伴山简傲不敬,余则谓树堂面色亦拒人于千里之外。观此二
者,则沅弟面色之厉,得毋似余与树堂之不自觉乎?
    余家目下鼎盛之际,余吞窃将相,沅所统近二万人,季所统四五千人,近世假此者,
曾有几家?沅弟半年以来,七拜君恩,近世似弟者曾有几人?日中则昃,月盈则亏,吾
家亦盈时矣。管子云:“斗斜满则人概③之,人满则天概之。”余谓天概之无形,仍假
手于人以概之。霍氏④盈满,魏相概之,宣帝概之。诸葛恪盈满,孙峻概之,吴主⑤概
之。待他人之来概而后悔之,则已晚矣。吾家方丰盈之际,不待天之来概,人之来概,
吾与诸弟当设法先自概之,自概之道云何?亦不外清慎勤三字而已。吾近将清字改为廉
字,慎字改为谦字,勤字改为劳字,尢为明浅,确有可下手之处。
    沅弟昔年于银钱取与之际,不甚斟酌,朋辈之讥议菲薄,其根实在于此。去冬之买
犁头嘴栗子山,余亦大不谓然。以后宜不妄取分毫,不寄银回家,不多赠亲族,此廉字
工夫也。谦字存诸中者不可知,其著于外者,约有四端:曰面色,曰言语,曰书函,曰
仆从属员。沅弟一次舔招六千人,季弟并未禀明,径招三千人,此在他统领断做不到者,
在弟尚能集事,亦算顺手。而弟等每次来信索取帐棚子药等件,常多讥讽之词,不平之
语,在兄处书函如此,则与别处书函更可知已。
    沅弟之仆从随员,颇有气焰,面色言语,与人酬按时,吾未及见,而申夫⑥曾述及
往年对渠之词气,至今余憾!以后宜于此四端,痛加克治,此谦字工夫也。每日临睡之
时,默数本日劳心者几件(劳力者几件,则知宣勒王事之处无多,更竭诚以图之,此劳
字工夫也。余以名位太隆,常恐祖宗留始之福,自我一人享尽,故将劳谦谦三字,时时
自惕,亦愿两贤弟之用以自惕,且即以自概耳。湖州于初三日失守,可怜可儆!(同治
元年五月初八日)
    【注释】
    ①遽期:短期、很快。
    ②骆文耆:清末重臣骆秉章。
    ③概:引申为刮平、削平之意。
    ④霍氏:汉代大将军霍光一族。
    ⑤吴主:三国时吴国君主孙亮。
    ③申夫:首国藩的慕僚。
    【译文】
    沅、季弟左右:
    帐棚即日赶办,大约五月可以解送六个营,六月再解送六个营。使新兵略微可以避
暑了。小台枪的火药和大炮的火药,这边并没有区别,也没有生产两种火药。以后决定
每月解送火药三万斤到弟弟的军营,不致再发生缺药的事。王可升十四日回省,老营十
六日可以到,到了以后马上派往芜湖,以免南岸中段军力空虚。
    雪琴和沅弟之间嫌隙已根深,一时难以使他们水乳交融。沅弟所批雪琴的文稿,有
对的,也有不当的地方。弟弟说雪琴声色俱厉,凡属眼睛,都可以看千里,都不能看见
自己。声音面貌方面表现拒人千里之外。往往糟就糟在自己却看不见。雪琴的严厉,雪
琴自己不知道。沅弟的声色,恐怕也未尝不严厉,仅仅是自己不知道。
    曾记得咸丰七年冬天,我埋怨骆文耆待我大薄,温浦说:“哥哥的脸色,常常给人
难堪。”又记得十一年春,树堂深怨张伴山简傲不敬。我说树堂脸色,也拒人于千里之
外。看这两个例证,那沅弟脸色的严厉,不是与我与树堂一样,自己不明白吗?
    我家正处鼎盛时刻,我又窃居将相之位。沅弟统率的军队近两万人,季弟统率的军
队四五千人,近代像这样情况的,曾经有过几家?沅弟半年以来,七次拜君恩,近世像
老弟你的又曾经有几个?太阳到中午便要西落了,月亮圆时意味着会缺。我家正是圆的
时侯。管子说:“半斛满了,由人去刮平;人自满了,由天去刮平。”我说天刮平是无
形的,还是假手于人来刮平,霍氏盈满了,由魏相刮平,由宣帝刮平。诸葛恪盈满了,
由孙峻刮平,由吴主刮平。等到他人来刮平然后后悔,悔之晚矣!我家正在丰盈的时际,
不等天来刮平,也不等人来刮平,我与各位弟弟应当设法自己刮平。自己刮平的道理如
何?也不外乎清、慎、勤三个字罢了。我近来把清字改为廉字,慎字改为谦字,勤字改
为劳字,尤为明白浅显,确实有下手做的地方。
    沅弟过去对于银钱的收与支,往往不很慎重,朋友们讥笑你看轻你,根子就在这里。
去年冬天买犁头嘴、栗子山,我也不大以为然。以后要不妄取分毫,不寄钱回家,不多
送亲族,这是廉字工夫。谦字存在内心的别人不知道,但表现在外面的,大约有四方面:
一是脸色;一是言事;一是书信;一是仆从属员。沅弟一次招兵六千人;季弟并没有报
告明白,自招三千人,这是其他统领官绝对做不到的。在弟弟来说还真会办事,也算顺
手。而弟弟每次来信,索取帐棚、火药等物,经常带讥讽的词句,不平的话语,对愚兄
写信还这样,与别人的书信就可见一斑了。
    沅弟的仆人随员,很有气焰,脸色言语,与人应酬接触之时,我没有看见,而申夫
曾经说过,往年对他的语气,至今感到遗憾!以后宜在这四个方面痛加改正,这就是谦
字工夫。我因名声太大、地位太高,经常害怕祖宗积累遗留给我辈的福泽,由我一个人
享受殆尽,所以把劳、谦、廉三字,时刻自勉,也愿两位贤弟用以自勉,自己刮平自己。
湖州在初三日失守,可悯又可为训鉴!(同治元年五月初八日)

致九弟季弟·必须自立自强
    【原文】
    沅季弟左右:沅于人概天概之说,不甚措意,而言及势利之天下,强凌弱之天下,
此岂自今日始哉?盖从古已然矣。从古帝王将相,无人不由自强自立做出;即为圣贤者,
亦各有自立自强之道,故能独立不俱,确乎不拔。余往年在京,好与有大名大位者为仇,
亦未始无挺然特立,不畏强御之意。
    近来见得天地之道,刚柔互用,不用偏废,太柔则靡①,太刚则折,刚非暴戾之谓
也,强矫而已。柔非卑弱之谓也,谦退而已。趋事赴公,则当强矫,争名逐利,则当谦
退,开创家业,则当强矫,守成安乐,则当谦退。出与人物应接,则当强矫,入与妻即
享受,则当谦退。
    若一面建功立业,外享大名,一面求田问舍,内图厚实。二者皆有盈满之象,全无
谦退之意,则断不能久,此余所深信,而弟宜默默体验者也。(同治元年五月廿八日)
    【注释】
    ①靡:颓废。
    【译文】
    沅、季弟左右:
    沅弟对于人刮平、天刮平的说法,不以为然,而说势利的天下,强凌弱的天下,这
难道从今天才开始吗?那是自古以来就台此。从古的帝王将相,没有一个人不是由自强
自立做出来的。就是圣人、贤者,也各有自强自立的道路。所以能够独立而不惧怕,确
立而坚忍不拔。我往年在说城,喜欢与有大名声、有大地位的人作对,也并不是没有挺
然自立、不畏强暴的意思。
    近来悟出天地间的道理,刚柔互用,不可偏废。太柔就会烂垮,太刚就会折断。刚
不是暴戾的意思,强行矫正罢了。柔不是卑下软弱的意思,谦虚退让罢了。办事情、赴
公差,要强矫。争名夺利,要谦退。开创家业,要强矫。守成安乐,要谦退。出外与别
人应酬接触,要强骄。在家与妻孥享受,要谦退。
    如果一方面建功立业,外享盛名。一方面又要买田建屋,追求厚实舒服的生活。那
么,两方面都有满盈的征兆,完全缺乏谦退的念头,那决不能长久,我是深信不疑,而
弟弟们默默的去体会吧!(同治元年五月二十八日)

致九弟·望勿各逞己见
    【原文】
    沅弟左右:此次洋枪合用,前次解去之百支,果合用否?如有不合之处,一一指出。
盖前次以大价买来,若过于吃亏,不能不一一与之申说也。吾固近日办事名望,关系不
浅,以鄂中疑季之言相告,弟则谓我不应述及外间指摘,吾家昆弟过恶,吾有所闻,自
当一一告弟,明责婉劝,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岂可秘尔不宣?鄂之于季,自系有意与
之为难,名望所在,是非于是乎出,赏罚于是乎人,即饷之有无,亦于是乎判。
    去冬金眉生被数人参劾后,至钞没其家,妻孥①中夜露立,此岂有万分罪恶哉?亦
因名望所在,赏罚随之也。众口悠悠,初不知其所自起,亦不知其所由止,有才者仇疑
谤之无因,因悍然不顾,则谤且日腾。有筏者畏疑谤之无因,而抑然自修,则谤亦日息。
吾愿弟弟之抑然,不愿弟等之悍然。弟等敬听吾言,手足式好,向御外侮;不愿弟等各
逞己见于门内,计较其雌雄,反忘外患。
    至阿兄忝窃高位,又窃虚名,时时有颠坠之虞。吾通阅古今人物,似此名位权势,
能保全善终者极少。深恐吾全盛之时,不克庇荫弟等,吾颠坠之际,或致连累弟等。惟
于无事时,常以危词苦语,互相劝诫,庶几免于大戾耳。(同治元年六月二十日)
    【注释】
    ①驽:儿子。
    【译文】
    沅弟左右:
    这回的洋枪合用,前次解送去的一百支合用吗?如果不合用,要一一指出来。因前
次的枪是大价钱买来,如果太吃亏,不能不一一向对方申说理由。我因为近来办事有些
名望,关系不小。以湖北怀疑季弟的说法相告,弟弟说我不应该谈到外面的指责。我家
昆弟的过失,我听了,自然一五一十告诉弟弟,明白责备、委婉劝告,有则改之,无则
加勉,怎么可以放而不宜呢?湖北对待季弟,自然是有意与他为难,名望所在,是非便
出来了,赏罚便分明了。就是军饷的有没有,也于这里判断。
    去年冬天金眉生几人被参加劾以后,以至于抄没财产,妻子和儿子半夜站在露天,
这难道在万分的罪过?也是因为名望太大,赏罚也跟着来了。众口悠悠,开始不知道从
何说起,也不知如何又停止了。有才能的人,愤恨这种毁谤的没有根据,悍然不顾,但
毁谤仍旧沸沸扬扬。有德的人,害怕这种毁谤没有根据,压抑自己,继续修德,而毁谤
也日渐平息。我希望弟弟取抑然自修的办法,不希望你取悍然不顾的态度。弟弟们要认
真听我的意见,兄弟们取同一个姿态,同御夕昧侵犯。不希望弟弟们各逞己见于门户之
内,计较胜负,反而忘了外患。
    至于阿兄窃居高位,窃取虚名,时刻都有颠覆坠落的危险。我通观古今人物,像这
样的权势,能够保全、得到善终的极少。深怕我全盛的时刻,不能庇护荫泽弟弟们,而
到我颠覆坠落的时侯,却连累到你们。只有在平安无事的时侯,常常用危词苦语,互相
劝诫,也许可以免于大难吧!(同治元年六月二十日)

致九弟季弟·治身宜不服药
    【原文】
    沅季弟左右:季弟病似虍疾,近已痊愈否?吾不以季弟病之易发为虑,而以季好轻
下药为虑。吾在外日久,阅事日多,每劝人以不服药为上策。吴彤云近病极重,水米不
进,已十四日矣。十六夜四更,已将后事料理,手函托我。余一概应允,而始终劝其不
服药。自初十日起,至今不服药十一天,昨日竞大有转机,虍疾减去十之四,呕逆各症,
减去十之七八,大约保无他变。
    希庵五月之杪①,病势极重,余缄告之云:“治心以广大二字为药,治身以不药二
字为药。”并言作梅医道不可恃。希乃断药月余,近日病已痊愈,咳嗽亦止;是二人者,
皆不服药之明效大验。季弟信药太过,自信亦太深,故余所虑不在于病,而在于服药,
兹谆谆以不服药为戒,望季曲从之,沅力劝之,至要至嘱!
    季弟信中所商六条,皆可允行,回家之期,不如待金陵克复乃去,庶几一劳永逸。
如营中难耐久劳,或来安庆闲散十日八日,待火轮船之便,复还金陵本营,亦无不可。
若能耐劳耐烦,则在营久熬更好,与弟之名曰贞,字曰恒者,尤相符合。其余各条,皆
办得到,弟可放心。
    上海四万尚未到,到时当全解沅外。东征局于七月三万之外,又月专解金陵五万,
到时亦当全解沅处。东局保案,自可照准,弟保案亦日内赶办。雪琴今日来省,筱泉亦
到。(同治元年七月二十日)
    【注释】
    ①杪:年月季节的最后,此句指五月末。
    【译文】
    沅、季弟左右:
    季弟的病像虍疾,近来已好了吗?我不以季弟的病容易发而忧虑,而以季弟喜欢轻
率下药而忧虑。我在外面日子久了,阅历也多了,每每劝别人以不吃药为上策。吴彤云
近日病得极重,水米都不沾,已经十四天。十六日晚上四更,已把后事料理好,亲笔写
信托我。我一概答应,而开始劝他不吃药。自初十日起,到今天,十一天不吃药,昨天
竟大有转机,虍疾减轻了十分之四,呕逆等症,减去十分之七八,大约可保没有大的变
故。
    希庵五月末病得极重,我写信告诉他说:“治心以广大二字为药,治身以不药二字
为药。”并说作梅医术不可依靠。希庵于是停药一个多月,近日病已好了,咳嗽已止住
了。这两个人,都是不吃药收到明显效果的例证。季弟迷信药物过份,自信也太深,民
以我忧虑不在于病,而在于吃药,现谆谆嘱咐以不吃药为戒,希望季弟同意,沅弟力劝,
至要至嘱!
    季弟信中所商的六条,都可以同意。回家的日期,不如等金陵克得之后,也许可以
一劳永逸。如果在军营难以忍耐劳累过久,或者来回安庆闲散十天八天;等轮船的方便,
再回金陵本营,也无不可。如果能耐劳耐烦,那么在军营久熬更好,与弟弟的名叫贞,
字叫恒,意义尤相符会。其余各条,都办得到,弟弟放心。
    上海四万两军饷还没有到,到时当解送沅弟处。东征局在六月三万两之外,又月专
门解送金陵五万两,到时也解送沅弟处。东局保案,自可照准,弟弟保案也日内赶办。
雪琴今日来省,筱泉也到了。(同治元年七月二十日)

致九弟季弟·服药不可大多
    【原文】
    沅、季弟左右:久不接来信,不知季病全愈否?各营平安否?东征局专解沅饷五万,
上海许解四万,至今尚未到皖。阅新闻纸,其中一条言:何根云六月初七正法,读之悚
惧①惆帐。余去岁腊尾,买鹿茸一架,银百九十两,嫌其太贵。
    今年身体较好,未服补药,亦示吃丸药。兹将此茸送至金陵,沅弟配置后,与季弟
分食之。中秋凉后,或可渐服。但偶有伤风微恙,则不宜服。
    余阅历已久,觉有病时,断不可吃药,无病时,可偶服补剂调理,亦不可多。吴彤
云大病二十日,竟以不药而愈。邓寅皆终身多病,未尝服药一次。季弟病时好服药,且
好易方,沅弟服补剂,失之太多。故余切戒之,望弟牢记之。弟营起极早,饭后始天明,
甚为喜慰!吾辈仰法家训,惟早起务农疏医远巫四者,尤为切要!(同治元年七月廿五
日)
    【注释】
    ①悚惧:恐惧。
    【译文】
    沅、季弟左右:
    许久没有接到来信,不知道季弟的病好了吗?各省平安吗?东征局专门解送沅弟军
的五万两,上海答应解送四万两,到现在还没有到安徽。看报纸,上面有一条说:何根
云六月初七正法,读后真有点惧怕和惆怅。我去年十二月底,买了一架鹿茸,花了百九
十两银子,嫌太贵了。
    今年身体较好,没有吃补药,也没有吃丸药。现在把这架鹿茸送到金陵,沅弟分配
处置以后,与季弟分而食之。中秋以后天气渐凉,或者可以慢慢吃了。但如果只是偶然
伤风感冒,那还是不合适吃。
    我阅历很久,觉得有病时,决不要吃药。没有病时,可偶尔吃点补药调理,也不可
多吃。吴彤云大病二十天,竟因不吃药而好了。邓寅皆终身多病,未尝吃过一次药,季
弟病时喜欢吃药,并且喜欢换方子。沅弟吃补药,过多。所以我告诫你们,千万牢记。
弟弟在军营起床极早,吃过早饭才天亮,我很高兴。我们兄弟遵家训四条:早起,务农,
疏医,远巫。尤其迫切和必要。(同治元年七月二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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