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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6月郑光路《巴蜀武术天下奇隆重出版!
郑光路文革研究[图为海马图书公司出版的郑光路80余万字研究文革史专著《文革文斗》《文革武斗》的封面]
郑光路文史及批评类作品[左图为郑光路(右)与《水浒传》饰演李逵的赵小锐摄于电影剧组]
郑光路武术研究及武侠小说类作品[郑光路曾被武术专业刊物选为封面人物]
郑光路文革旧事、诗词书信、游记类作品[左图为郑光路脚踢兰天习武照]
拍案惊奇!郑光路精彩特稿[图片:著名小提琴演奏家盛中国(中)及夫人濑田裕子与郑光路合影]
文史长廊精品[左图:郑光路(左1)应邀拍电影时]
文革类老照片.美术作品链接[左图:郑光路当医生时和原珠海市市长梁广大(左)合影]
文化大革命时期文化现象研究专栏[图:郑光路(左1)与常演“皇帝”的张铁林先生(左3)]
郑光路巴蜀文化及历史类作品[篮球巨人穆铁柱和郑光路]
近50年当代史研究史料[左图:原国务院侨务办公厅负责人庄炎林(左)与郑光路合影]
[文革专栏]本网特色,翻页内容甚多![本栏图片:郑光路1966年在天安门]
评说成都、四川[图为著名学者魏明伦先生(右)与郑光路]
四川特色作家文章[左图为四川省文联主席李致先生(右)和郑光路]
历史往事揭秘专栏[左图为郑光路收藏的文革宣传画]
“社会评论”精品转载[左图为郑光路(左)与成都市佛教协会副会长刘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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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郑光路最新长篇力作《打工妹怪遇》欢迎阅读和书商、出版机构及影视改编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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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人大抗战》选载[成都媒体为《川人大抗战》举办座谈会后李克林、流沙河、王大炜、卢泽明等先生同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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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稽妙文选[人生如戏,图为郑光路(右1)1985年应邀参加影视剧拍摄时照片]
中国文学、史学与世界[图为法国学者大卫(左)和郑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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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及巴山蜀水人文[左图为郑光路(1排中)1985年与几个弟子同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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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史文学精品转载[图为1990年郑光路(后排右2白衣者)与众武术人士在少林寺参加武术拍摄]
郑光路欣赏的古典、文学、史学作品推荐[1986年郑光路(上排左3)参加武术表演赛后和四川武林好友摄]
阅之有益的史学方面学术文章[图为郑光路(中)当医师时在医院为病人作手术]
郑光路著《中国当代热点问题透视—中国气功武术探秘》选录
郑光路文革研究专著介绍[图为两本专著封面]
四川近、现、当代史研究史料参考[郑光路1987年在四川省人民医院工作时照片]
文化与教育[图为郑光路练铁指功练武照]
体育武林前辈【左图:1984年时郑光路与李孟常师傅(右)。右图:郑光路与黄林派钟方汉师傅(右)】
郑光路巴蜀文化研究专著[郑光路与成都体育学院新闻系主任、博士生导师郝勤教授]
隆重推荐作家原创精品[《武当》杂志主编刘洪耀(右)与郑光路]
过来人回忆文革历史[图为文革时期郑光路当受苦知青时,点击图很瘦]
官方报刊资料(主要为文革时期)选登[本栏图为文革中的恐怖刑场]
知青问题研究[郑光路1970年当知青时艰难环境下仍自强练功“朝天蹬”]
名家杂谈精粹[郑光路(左1)与四川武术名家黄明生(左2)、李兴白(左3)1985年在电影剧组]
抗战文史[英勇殉国的饶国华中将之女饶毓秀(左1)第36集团军总司令李家钰之子李克林(左2)与郑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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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著名特色学者、作家陈稻心专栏[图为陈稻心先生(左)与郑光路]
中国著名作家雁翼专栏[左图为中国著名老作家雁翼(左)与郑光路合影]
学术界百家争鸣[左图:四川曲艺界大师邹忠新(左)与郑光路在一次文艺会上]
武侠小说评弹[1986年郑光路(右1)与老武术家王树田(右2)肖应鹏(右3)在一次会上]
四川著名武术家(排名不分先后!)[郑光路(左1)与著名武术家王佑辅(左2)邹德发(左3)合影]
宗教文化与人生、文学[图为郑光路(左)与四川一高僧]
佛道、医学、养生文化[图为郑光路(左)与武友在山中古佛寺练武养生]
纪实历史、文学长篇[香港《明报》1987年刊登郑光路当医师搞科研时照片]
中国传统文化名篇[1987年郑光路(右1)与老武术家王树田(右2)、全国地趟拳冠军陈刚(右3)]
门外诗歌谈[图为文革时期郑光路(下排右1)和红卫兵战友]
放眼世界专栏[红卫兵文革闯将]
免费网上书屋、实用网站[more翻页还多!]图为毛泽东与张玉凤
中国各地优秀作家陆续推出专栏
重要精华文章专栏![左图:中国民生真实的另一面“黑窑矿工”]


·写作范围:文史、文革史、抗战史研究,以及社会纪实文学作品(中国社会热点问题类纪实)
·姓名:中国独特题材文学网
·笔名:站长:郑光路
·电话:--
·手机:423648068@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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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子邮件:423648068@qq.com
·通讯地址:中国.四川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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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巴金:心中的“文革”博物馆

作者: -上传日期:2006/9/20

新国学网*茗香文斋    
   
  
  

巴金自传 
作者:巴金  第十辑:心中的“文革”博物馆


我的噩梦


十年“文革”中我白白地浪费了那么多宝贵的时间,却得到一身的后遗症。这两天天刚
亮在病房中陪伴我的女婿就对我说:“你半夜又在大叫。”他讲过三次,这就是说三天我都
在做噩梦。
我一生做过太多的梦。但是噩梦做得最多的时期是“文革”期间。现在还应当加一句:
和“文革”以后。这样说,并非我揪装文革”不放,正相反,是“文革”揪住我不放。
在以前的“随想”中我讲过,我怎样在梦中跟鬼怪战斗,滚下床来。后来我又讲我怎样
将牵引架当作堂·吉诃德的风车。在梦中我还受到魔怪的围攻,无可奈何地高声呼救。更可
怕的是,去年五月我第一次出院回家后患感冒发烧,半夜醒在床上,眼睛看见的却是房间以
外的梦景。为了照顾我特意睡在二楼太阳间的女儿和女婿听见我的叫声,吃惊地来到床前,
问我需要什么。我愣愣地望着他们,吞吞吐吐半天讲不清楚一句话。我似清醒,又似糊涂,
我认得他们,但又觉得我和他们之间好像隔了一个世界。四周有不少栅栏,我接近不了他
们。我害怕他们走开,害怕灯光又灭,害怕在黑暗中又听见虎啸狼嚎。我挣扎,我终于发出
了声音。我说:“小便”,或者说:“翻身”,其实我想说的是“救命”。但是我发出了清
晰的声音,周围刀剑似的栅栏马上消失了。我疲倦地闭上了眼睛,孩子们又关上灯放心地让
我休息。
第二天午夜我又在床上大叫,梦见红卫兵翻过墙,打碎玻璃、开门进屋、拿皮带打人。
一连几天我做着各种各样的噩梦,以前发生过的事情又在梦中重现;一些人的悲惨遭遇集中
在我一个人身上。……幸而药物有灵,烧退得快,我每天又能够断续地安静地睡三四小时,
连自己也渐渐地感觉到恢复健康大有希望了。
然而跟噩梦作斗争我只有失败的经验。不说做梦,单单听到某些声音,我今天还会打哆
嗦。有一个长时期,大约四五年吧,为了批斗我先后成立了各种专案组、“批巴组”,“打
巴组”成员常常调来换去,其中一段时间里那三四个专案人员使我一见面就“感觉到生理上
的厌恶”。我向萧珊诉过苦,他们在我面前故意做出“兽”的表情。我总觉得他们有一天会
把我吞掉。我果然梦见他们长出一身毛,张开大嘴吃人。我的噩梦并不是从这里开始,然而
从这个时候起它就不断地来,而且越来越凶相毕露。我在梦中受罪,醒来也很感痛苦。我常
常想:我已经缴械投降,“认罪服罪”,你们何必杀气腾腾,“虐待俘虏”。有时为了活命
我很想去哀求他们开恩,不要扭歪脸,不要像虎狼那样嚎叫。可是我站在他们面前,听见一
声叫骂,立刻天旋地转,几乎倒在地上。他们好像猛虎恶狼扑在我的身上用锋利的牙齿啃我
的头颅。不是钢铁铸成的头颅怎么经得起这样地啃来啃去?我的伤痕就是从这里来的,我的
病就是从这里来的。我挣扎,并未得到胜利,我活下来,却留下一身的玻人为什么变为兽?
人怎样变为兽?我探索,我还不曾搞清楚。
但是腿伤尚未治好,我又因神经系统的病住进医院了。

再忆萧珊
昨夜梦见萧珊,她拉住我的手,说:“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我安慰她:“我不要
紧。”她哭起来。我心里难过,就醒了。
病房里有淡淡的灯光。每夜临睡前,陪伴我的儿子或者女婿总是把一盏开着的台灯放在
我的床脚。夜并不静,附近通宵施工,似乎在搅拌混凝土。此外我还听见知了的叫声。在数
九的冬天哪里来的蝉叫?原来是我的耳鸣。
这一夜是我儿子值班,他静静地睡在靠墙放的帆布床上。
过了好一阵子他翻了一个身。
我醒着,我在追寻萧珊的哭声。耳朵倒叫得更响了。……我终于轻轻地唤出了萧珊的名
字:“蕴珍”。我闭上眼睛。房间马上变换了。
在我们家中,楼下寝室里,她睡在我旁边另一张床上,小声嘱咐我:“你有什么委屈,
不要瞒住我,千万不能吞在肚里埃”……在中山医院的病房里,我站在床前,她含泪地望着
我说:“我不愿离开你。没有我,谁来照顾你啊?。”……在中山医院的太平间,担架上一
个带人形的白布包,我弯下身子接连拍着,无声地哭唤:“蕴珍,我在这里,我在这
里……”我用铺盖蒙住脸。我真想大叫两声。我快要给憋死了。
“我到哪里去找她?。”我连声追问自己。我又回到了华东医院的病房,耳边仍是早已
习惯的耳鸣。
她离开我十二年了。十二年,多么长的日日夜夜。每次我回到家门口,眼前就出现一张
笑脸,一个亲切的声音向我迎来,可是走进院子,却只见一些高高矮矮的、没有花的绿树。
上了台阶,我环顾四周,她最后一次离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她穿得整整齐齐,有些急躁,
有点伤感,又似乎充满希望,走到门口还回头张望。……仿佛车子才开走不久,大门刚刚关
上。不,她不是从这两扇绿色大铁门出去的,以前门铃也没有这样悦耳的声音。十二年前更
不会有开门进来的挎书包的小姑娘。……为什么偏偏她的面影不能在这里再现?
为什么不让她看见活泼可爱的小端端?
我仿佛还站在台阶上等待着车子的驶近,等待着一个人回来。这样长的等待。十二年
了。甚至在梦里我也听不见她那清脆的笑声。我记得的只是孩子们捧着她的骨灰盒回家的情
景。这骨灰盒起初给放在楼下我的寝室内、床前五斗橱上。
后来“文革”收场,给封闭了十年的楼上她的睡房启封,我又同骨灰盒一起搬上二楼,
她仍然伴着我度过无数的长夜。我摆脱不了那些做不完的梦。总是那一双泪汪汪的眼睛。总
是那一副前额皱成“川”字的愁颜。总是那无限关心的叮咛劝告。好像我有满腹的委屈瞒住
她,好像我摔倒在泥淖中不能自拔,好像我又给打翻在地让人踏上一脚。……每夜每夜,我
都听见床前骨灰盒里她的小声呼唤,她的低声哭泣。
怎么我今天还做这样的梦?。怎么我现在还甩不掉那种种精神的枷锁?。悲伤没有用。
我必须结束那一切梦景。我应当振作起来,哪怕是最后的一次。骨灰盒还放在我的家中,亲
爱的面容还印在我的心上,她不会离开我,也从未离开我。做了十年的“牛鬼”,我并不感
到孤单。我还有勇气迈步走向我的最终目标——死亡。我的遗物将献给国家,我的骨灰将同
她的骨灰搅拌在一起,撒在园中给花树作肥料。
……闹钟响了。听见铃声,我疲倦地睁大眼睛。应当起床了。床头小柜上的闹钟是我从
家里带来的。我按照冬季的作息时间:六点半起身。儿子帮忙我穿好衣服,扶我下床。他不
知道前一夜我做了些什么梦,醒了多少次。

访日归来



我四个月不曾执笔。在医院里一共写了十六、七篇文章。
最后的一篇就是在东京召开的国际笔会大会上的发言《我们为什么写作?》。写完发言
稿不久我便离开医院。这次回家不是病已完全治好,只是出去作参加东京大会的准备。医生
同意我出国,这说明我的病已经给药物控制住,健康逐渐在恢复,只要按时服药,不让自己
疲劳,我看短短两个星期的出国访问是可以应付过去的。我的确很乐观。
朋友中多数不赞成我出国开会,他们害怕我的身体吃不消。我病了两年多,两次住院就
花去一年的时间,接触新鲜空气的机会很少,自我感觉就是一个病人。探望的亲友们一来,
问的、谈的也总是关于病的事,谈得越多,我越是精神不振。看到我的这种精神状态,又了
解我的一些病情,亲友们当然会为我的健康担心。其实连我自己也有过动尧灰心的时候。跟
疾病作斗争,的确需要很大的勇气,但也少不了医生的支持。医生的同意给了我很大的鼓励。
此外,还有一种精神力量在支持我,那就是日本作家的友情。一年中井上靖先生三次到
医院探病,邀请我参加东京的大会。水上勉先生等五位作家在我第二次住院之前到我家访
问,水上先生“非常忧虑”我的“健康”,但他们也都殷切希望我出席大会。我的答复始终
是这样一句:“只要健康允许,我一定出席。”我这样回答并非使用外交辞令,我心里想:
我绝不让朋友们失望。出发前两天见到从北京来的我们中国代表团的几位成员,闲谈中我还
说:“我认为交朋友就是要交到底。”他们赞同我这个意见。
我在日本度过了两个星期愉快的日子,我常常感到精神振奋,忘了疲劳,忘记自己是一
个病人,甚至忘记按时服药。
除了行动不便、不得不谢绝宴会、坐在轮椅上出入机场外,我好像是一个健康人。不用
说,朋友们安排我的生活与活动的日程也十分周到,同行的人包括我的女儿在内也很关心我
的饮食和休息。为了安排日程,我和他们就有过分歧,我说:“我既然来了,就要尽可能多
见些老朋友,不要拒绝任何人。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我知道同老朋友欢聚,不会使人感到紧张。我在东京京王广场饭
店第三十九层楼房住下来,第一天便对人说:我到了东京,就是战胜了疾玻我为了友情而
来,友情吸引了我的全部注意力。从第二天开始,我访问过日中文化交流协会,扫过中岛健
藏先生的墓,到井上靖先生的府上去拜望,出席日中文化交流协会的招待会,参加国际笔会
四十七届大会的开幕式和闭幕式,还在全体大会上发了言,同井上靖先生和木下顺二先生分
别进行过四次对谈……在旅馆里会见了许多来访的老朋友,见到不少想见的熟人。客人去
后,或者我从外面回来,或者同行的人不在房里,我搬一把椅子坐在窗前,出神地望着窗
外,下面高速公路上的汽车一辆紧接一辆连续不断,就像小孩的玩具。大的玻璃窗封得牢牢
的,在这个闹市区,房里没有一点噪音。我什么都不想,也不感到眼花缭乱,虽然在夜里楼
前是五光十色。我心里十分平静,我得到了休息。即使在活动较多的日子里我也不曾增加服
药的剂量。一切都很顺利。两个星期就这样箭也似地飞过去了。在成田机场上,我坐着轮椅
走向机舱,送行者带泪的告别声把我的心拉向朋友,我也忘记了自己地挥手高呼“再见。”
我仿佛做了一场美好的梦。但是我知道我欠下更多的友情的债了。
我回到了上海。和我最初的预料相反,我并不曾病倒。我去医院找那位经常给我看病的
医生,她也认为我的病情稳定,可以不住进医院。东京的旅行给我证实一件事情:在我这个
病人身上,精神上的力量可以起大的作用。



我到了东京,晚上商谈日程时,只向主人提一个要求:去中岛健藏先生墓前献花。第二
天上午车子把我送到了豪德寺。
中岛京子夫人早已在门口等候,文化交流协会的白土吾夫先生也来了,他们给我带路,
女儿小林或者担任译员的小陈搀扶我。
多少年我没有这种“清晨入古寺”的感觉了。但是我怎么能相信我是去扫墓呢?。这位
分别七年的老友,他的笑声还在我的耳边。我多么想看见他,我有多少话要对他说埃我着
急,我为我的移动艰难的左腿感到苦恼。……虽然吃力,虽然慢,我终于到了中岛先生安息
的地方。整洁、朴素的墓碑上刻着他们伉俪的名字。碑前一对插花的石瓶,下面还有一个香
炉。白土先生指着碑上填红色的京子夫人的大名说:“这是我们的习惯。”我点点头答道:
“我们过去也是这样。”旁边还有中岛先生亡故父母的合葬墓。墓碑同样整洁、大方。我的
父母就是这样合葬的,我母亲安葬的时候,父亲就让他的名字刻在墓碑上。三年后父亲的棺
木入土,碑上的红字才涂成黑色。这已经是六十几年前的事了,但那样的墓碑还鲜明地印在
我的心上。
我把花插在石瓶里,我看看四周,空气清新,很安静,又很肃穆。我望着墓碑,我在心
里唤着他的名字,二十几年中的往事一一出现在眼前。我想着,想着。他明明举着酒杯对我
微笑。我恭敬地向他鞠了三个躬。我睁大眼睛,庄严的墓碑默默地对着我,没有人讲话。我
的耳边响起一个熟习的声音:“为我们的友谊干一杆吧。”我的眼睛湿了。我责备自己:我
来迟了,又不曾把酒带来。我在墓前沉思片刻,好像在同墓中人对谈。然后我再虔诚地鞠一
个躬。……为什么还要带酒呢?我已经把心掏出来挂在墓前了。我含着泪水对京子夫人说:
“多好的人啊,他没有私心。为着人民的友谊拿出自己的一切。”离开豪德寺以后,我一直
在想吴季札的故事,我永远忘不了别人转告我的一句话:“日本的中岛健藏一刻也没有忘记
他们。”中岛先生好像就坐在我的身边。



在京王广场饭店的高楼上,每天都有老友来看我。我们交谈的时间并不长,讲的都是普
通的问候话,可是这些话来自我们的内心,包含着真诚的祝愿和无限的关心。这样的交谈是
一种友情的积累。多一次会晤就多一番了解。我同这些朋友大都有二三十年的交往。虽然中
间经过一嘲文革”的大灾难,友情也并未中断,它仿佛一本大书照常一页一页地翻过去。几
十分钟的会见,半小时的畅谈,常常把长时间的想念牢牢地连在一起。根据个人的经验我懂
得了“世世代代友好下去的”意义。
朋友S从横滨来看我。他也拄着手杖,步履蹒跚,还有一个人在照料他。三年前我在上
海见到他,他的身体似乎比现在好些。一九八○年我和冰心大姐访问日本,他还作为主人接
待过我们,那时我就发见他比在“文革”前衰老多了。后来听人讲起他在“文革”期间受了
极“左”思潮的影响,替我国“左派”作过宣传,在国内得不到人们的谅解,因此很感痛
苦。这样的事我听说在一些欧洲朋友中间也发生过,因此我只当作“小道消息”听了进去,
并不曾向那位朋友问个明白。说句实话,我早已习惯了这种事情,不以为奇了。
我们亲切地握了手,一次又一次。朋友S在客位上坐下来,我们短短地讲了彼此的情
况。我忽然发觉他的面貌似乎年轻了些,原来他的发型变了:他剪了平头。我什么也没有
问,只是听他讲他的一些事情。“我剪掉头发,为了惩罚自己,为了表示不原谅自己……”
他的话使我大吃一惊,我没有想到他讲得这样认真,可以说我毫无思想准备。但是,我不能
沉默,我得表态。我就老老实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这不能怪您,您相信别人,受了骗,
应当由别人负责。您何必为过去的那些事情介意。”
朋友S似乎并不同意我的说法,不过他也不曾表示异议。
我们换过话题谈了些令人比较愉快的事情,还谈到可能的下一次的会晤。分别的时候,
我把他送到电梯口,带笑地说着:“再见。”但在他的笑容中我还看到严肃的表情。
于是我又坐在大玻璃窗前,静静地望着下面五颜六色的灯彩。我看到的却并不是车水马
龙的夜景,只是一个匆匆赶回横滨去的孤寂的老人。他一直埋着头,好像什么沉重的东西压
在他的背上。他走着,不停步,也不声不响,但是十分吃力。“停停吧”,我在心里要求
道,“停停吧”。他站住了,忽然抬起头转过来。怎么?明明是我自己。
我仿佛挨了当头一棒。我想起来了:我也曾剪过平头。那是在一九六八年我被迫在“牛
棚”内受尽折磨的日子里。我们十几个上海作家协会的“牛鬼”有一天给集中起来听监督组
的负责人训话,这样的训话是经常发生的。这次讲话的是一个过去的勤杂人员,他骂了一通
之后,“勒令”所有“牛鬼”一律改剪平头。他并不说明理由。那时造反派的“勒令”就是
法律,没有人敢违抗,至少我们这些人不敢。我刚理过发才两三天,回家后同萧珊商量,她
拿起普通剪刀在我的头上动了一阵,说:“可以了。”我就这样应付了机关里的监督组。下
个月我去理发店时还小心嘱咐理发师“剪平头”。
这样过了几个月,我早晚上下班也不感到什么不方便,更没有领会到“惩罚”的意义,
只是自己有时照照镜子觉得有点不顺眼罢了。可能造反派当时还有什么打算,不过没有成
功,后来就放弃不提,我也忘记了这件事情。但是朋友S的来访好像用一根铁棍搅动水缸缸
底,多年的沉渣泛到水面上来了。
旧日的沉渣给染上了新的颜色,像无数发亮的针聚在一起,不仅刺我的眼睛,也刺我的
心。我觉得头越来越沉重,好像压在朋友S的肩头的那个包袱给搬到我的背上来了。我想忘
掉的几十年的旧事一件一件地在大玻璃窗上重现,又是那样显目。我不能不“介意”了。我
开始问自己:难道我欠的债就比朋友S欠下的少?。难道我不曾受骗上当自己又去欺骗别
人?。难道我没有拜倒在巫婆脚下烧香念咒、往井里投掷石子?。还有,还有……可是我从
来没有想到“惩罚自己”,更不曾打算怎样偿还欠债。事情一过,不论是做过的事,讲过的
话,发表过的文章,一概忘得干干净净,什么都不用自己负责。我健忘,我周围的人也善
忘。所以在“十年浩劫”之后大家都还可以很轻松地过日子,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谁
也没有欠过谁的债。我甚至忘记自己剪过平头,而且是别人“勒令”我剪的。
然而朋友S的剪着平头的瘦脸又在我的眼前出现了。他严肃地、声音嘶哑地反复说:
“债是赖不掉的。”就是这一句话。
整个夏天过去了。我仍然听见同样的一句话。我常常静下来,即使在藤躺椅上,我也有
这样的感觉:沉重的包袱压得我抬不起头。我甚至想到理发店去,在大镜子前面坐下,说一
声:“给我剪平头。”
我真想再一次跟朋友S紧紧地握手,我也要做一个不赖债的人。

病中(四)
五月中旬我回到家里,已经在医院住了半年零几天了。病着腿到了家中,我才发觉伤腿
短了三公分。
在医院里几乎所有的人(其中包括来探望的亲友)对我说:“你已经恢复得很快了。现
在要靠锻炼。”回到家里我也对所有的来客说:“我要靠锻炼。”但我并没有方案,并没有
计划;这个人说,该这样动好,我就这样动动;那个人说,该那样动好,我就那样动动。精
力不够,在楼下太阳间里来回走三四趟,就疲乏不堪。有时让别人扶着下了台阶绕着前后院
走了一圈,勉强可以对付,再走一圈就不行了。这里所谓走是指撑着木拐移动脚步,家里的
人不让我独自走下台阶,我也不敢冒险。
我睡在二楼,吃饭、活动、看电视都在楼下。上下楼梯也是一种锻炼,有栏杆可扶,不
必撑木拐。起初一上一下很费力,上下多了又担心摔倒。每天上下楼各两次,早晨起来下
楼,吃过中饭上楼,午睡后下楼,晚上八九点钟再上楼。在楼下活动的时间可以说是很多。
刚回家的时候我还重视锻炼,晚上早早上楼,在铺毯子的房间里做各种活动,又在放了
木板的大床上翻来滚去,弄得满身大汗,觉得有一些进步,自己也相当满意。但是过了十多
天又听人说,锻炼要“适可而止”,不能过于劳累。自己正感到有点吃不消,就放松了锻
炼。感冒以后,精神不振,有个短时期我甚至放弃了锻炼。但也不能说是完全放弃,我不能
不经常走动。只要坐上一个小时,我就会感到跌伤的左腿酸痛,坐上两三个小时心里便烦躁
不安,仿佛坐在针毡上面。
幸而我没有停止走动和散步,否则我今天即使拄着手杖也不会走路了。
除了这些“锻炼”,我还求助于一位伤科大夫,他每周来两次,给我推拿、治玻他还替
我出主意,提建议,服什么药,打什么针。正是听从他的意见,我才第二次去看神经科门
诊,最后又作为“帕金森氏症”的病人住院治疗。我还听他的劝告到医院打过多种氨基酸的
针药,打了两个疗程,效果很好。我应当感谢他。关于《病中》的三篇“随想”就是在这个
时期写成的。
我重新拿起笔续写《随想录》大约在回家后的一个半月。
我整天在楼下活动,大半在太阳间里。这里原先是走廊,我摔伤后住院期间给装上玻璃
门窗,成了太阳间。坐坐,走走,会见探病的亲友,看看报纸,这就是我的日程。我通常坐
的是藤椅,没有扶手我就起不来。太阳间里光线好,靠窗放得有一架缝纫机,我常常想,不
要桌子,在这里写字也行。后来身体好了些,我觉得手也得动一动,写字也是一种锻炼,便
在楼上拣出一叠稿纸,端一个长方小木凳放在铺了台布的缝纫机前,坐下来开始写作。起初
圆珠笔或自来水笔真像有千斤的重量,写一个字也很吃力,每天只能勉强写上一百字光景,
后来打了多种氨基酸,疗程还未结束,精神特别好,一坐下来往往可以写两三个小时。本来
我试图一笔一划地一天写百把字来克服手指的颤抖,作为一种锻炼,自己心安理得,不想有
一位老友看了我的字迹很难过,认为比我那小外孙女写的字还差。他几次劝我改用录音器或
者找人代笔,他忘了我是一个病人,我也无法使他了解我的心情。我只好照我自己的想法做
下去。这样回家后的第一篇文章居然写成了。就是《愿化泥土》。为什么先写它?因为我在
摔伤前开了头,写了这篇“随想”的前三段。八个月后我接着以前中断的地方续写下去,并
不困难,我顺着一条思路走,我的感情是一致的。在病中我想得最多的也还是对家乡、对祖
国、对人民的感情。这些感情几十年来究竟有多大的变化,我很想弄个明白。人老了,病久
了,容易想到死亡。我回家的时候刚刚拔光了剩余的几颗下牙,只能吃流质,食欲不振,体
力差。锻炼成绩不好,这也可能是一个原因。想到死亡,我并不害怕,我只是满怀着留恋的
感情。每个人的生命都有尽头,我需要知道的是我可以工作、可以活动的时间究竟还有多
少。我好为我那些感情作适当的安排。让后人来判断我唠唠叨叨,反反复复,是不是在讲真
话。单单表示心愿是不够的,只有讲了真话,我的骨灰才会化作泥土,留在前进者的温暖的
脚印里,温暖,因为那里有火种。
在想到死亡的那些日子里我受尽了噩梦的折磨,我要另写“随想”谈我的噩梦。有时我
同儿女们谈起当时的情况,还不寒而栗。我怎样熬过了那些可怕的夜晚,自己也说不清楚。
不管怎样,我总算熬过来了。我的健康在逐渐恢复,虽然很慢,我的身体终于好起来了。

“文革”博物馆
前些时候我在《随想录》里记下了同朋友的谈话,我说“最好建立一个‘文革’博物
馆”。我并没有完备的计划,也不曾经过周密的考虑,但是我有一个坚定的信念:这是应当
做的事情,建立“文革”博物馆,每个中国人都有责任。
我只说了一句话,其他的我等着别人来说。我相信那许多在“文革”中受尽血与火磨练
的人是不会沉默的。各人有各人的经验。但是没有人会把“牛棚”描绘成“天堂”,把惨无
人道的残杀当作“无产阶级的大革命”。大家的想法即使不一定相同,我们却有一个共同的
决心:绝不让我们国家再发生一次“文革”,因为第二次的灾难,就会使我们民族彻底毁灭。
我绝不是在这里危言耸听,二十年前的往事仍然清清楚楚地出现在我的眼前。那无数难
熬难忘的日子,各种各样对同胞的伤天害理的侮辱和折磨,是非颠倒、黑白混淆、忠奸不
分、真伪难辨的大混乱,还有那些搞不完的冤案,算不清的恩仇。难道我们应该把它们完全
忘记,不让人再提它们,以便二十年后又发动一次“文革”拿它当作新生事物来大闹中
华?。有人说:“再发生?不可能吧。”我想问一句:“为什么不可能?”这几年我反复思
考的就是这个问题,我希望找到一个明确的回答:可能,还是不可能?这样我晚上才不怕做
怪梦。但是谁能向我保证二十年前发生过的事不可能再发生呢?
我怎么能相信自己可以睡得安稳不会在梦中挥动双手滚下床来呢?
并不是我不愿意忘记,是血淋淋的魔影牢牢地揪住我不让我忘记。我完全给解除了武
装,灾难怎样降临,悲剧怎样发生,我怎样扮演自己憎恨的角色,一步一步走向深渊,这一
切就像是昨天的事,我不曾灭亡,却几乎被折磨成一个废物,多少发光的才华在我眼前毁
灭,多少亲爱的生命在我身边死亡。“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还是揩干眼泪向前看吧。”朋
友们这样地安慰我,鼓励我。我将信将疑,心里想:等着瞧吧,一直等到宣传“清除精神污
染”的时候。
那一阵子我刚刚住进医院。这是第二次住院,我患的是帕金森氏综合症,是神经科的病
人。一年前摔断的左腿已经长好,只是短了三公分,早已脱离牵引架;我拄着手杖勉强可以
走路了。读书看报很吃力,我习惯早晨听电台的新闻广播,晚上到会议室看电视台的新闻联
播。从下午三点开始,熟人探病,常常带来古怪的小道消息。我入院不几天,空气就紧张起
来,收音机每天报告某省市领导干部对“清污”问题发表意见;在荧光屏上,文艺家轮流向
观众表示清除污染的决心。听说在部队里战士们交出和女同志一起拍摄的照片,不论是同亲
属还是同朋友;又听说在首都机关传达室里准备了大堆牛皮筋,让长发女人扎好辫子才允许
进去。我外表相当镇静,每晚回到病房却总要回忆一九六六年“文革”发动时的一些情况,
我不能不感觉到大风暴已经逼近,大灾难又要到来。我并无畏惧,对自己几根老骨头也毫无
留恋,但是我想不通:难道真的必须再搞一次“文革”把中华民族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仍
然没有人给我一个明确的回答。小道消息越来越多。我仿佛看见一把大扫帚在面前扫着,扫
着。我也一天、两天、三天地数着,等着。多么漫长的日子。多么痛苦的等待。我注意到头
上乌云越聚越密,四周鼓声愈来愈紧,只是我脑子清醒,我还能够把当时发生的每一件事同
上次“文革”进展的过程相比较。我没有听到一片“万岁”声,人们不表态,也不缴械投
降。一切继续在进行,雷声从远方传来,雨点开始落下,然而不到一个月,有人出来讲话,
扫帚扫不掉“灰尘”,密云也不知给吹散到了何方,吹鼓手们也只好销声匿迹。我们这才免
掉了一场灾难。
一九八四年五月在日本东京召开的四十七届国际笔会邀请我出席,我的发言稿就是在病
房里写成的。我安静地在医院中住满了第二个半年。探病的客人不断,小道消息未停,真真
假假,我只有靠自己的脑子分析。在病房里我没有受到干扰,应当感谢那些牢牢记装文革”
的人,他们不再让别人用他们的血在中国的土地上培养“文革”的花朵。用人血培养的花看
起来很鲜艳,却有毒;倘使花再次开放,哪怕只开出一朵,我也会给拖出病房,得不到治疗
了。
经过半年的思考和分析,我完全明白:要产生第二次“文革”并不是没有土壤,没有气
候,正相反,仿佛一切都已准备妥善,上面讲的“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要是拖长一点,譬如
说再翻一番,或者再翻两番,那么局面就难收拾了,因为靠“文革”获利的大有人在。……
我用不着讲下去。朋友和读者寄来不少的信,报刊上发表了赞同的文章,他们讲得更深刻,
更全面,而且更坚决。他们有更深切的感受,也有更惨痛的遭遇。“千万不能再让这段丑恶
的历史重演,哪怕一星半点也不让。”他们出来说话了。
建立“文革”博物馆,这不是某一个人的事情,我们谁都有责任让子子孙孙,世世代代
牢记十年惨痛的教训。“不让历史重演”,不应当只是一句空话。要使大家看得明明白白,
记得清清楚楚,最好是建立一座“文革”博物馆,用具体的、实在的东西,用惊心动魄的真
实情景,说明二十年前在中国这块土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大家看看它的全部过
程,想想个人在十年间的所作所为,脱下面具,掏出良心,弄清自己的本来面目,偿还过去
的大小欠债。没有私心才不怕受骗上当,敢说真话就不会轻信谎言。只有牢牢记装文革”的
人才能制止历史的重演,阻止“文革”的再来。
建立“文革”博物馆是一件非常必要的事,惟有不忘“过去”,才能作“未来”的主人

尾声:没有神


我明明记得我曾经由人变兽,有人告诉我这不过是十年一梦。还会再做梦吗?为什么不
会呢?我的心还在发痛,它还在出血。但是我不要再做梦了。我不会忘记自己是一个人,也
下定决心不再变为兽,无论谁拿着鞭子在我背上鞭打,我也不再进入梦乡。当然我也不再相
信梦话。
没有神,也就没有兽。大家都是人。 
 
:新国学网*茗香文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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