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割肝救幼女》.发表于《深圳商报》.2001年8月13日
发表于《深圳商报》.2001年8月12日.星期一 2001年7月19日,全国首例由父亲供肝的亲体肝移植手术在成都进行。一位父亲为救四岁的女儿,不顾生命危险和术后可能对自己身体产生种种不良后果,毅然割去左肝叶四分之一移植给女儿…… 父亲割肝救幼女 ■人间真情 郑光路 2001-8-12.深圳商报
只有肝移植才能救女儿
2001年7月,西南重镇四川成都骄阳似火,这是多年未遇的暑热天气。一对风尘仆仆的中年夫妇抱着4岁多的小女儿,汗流浃背地来到四川省华西医院。
小女孩爸爸叫王先元,他不顾旅途劳累,又热又渴,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进诊断室。他一抹额头上的汗水,对接待他的医生说:“唉,这娃娃刚出生时是个‘袖珍宝宝’,满月后才两斤多点,只有1200克重!我们觉得不对头,抱到当地医院,诊断为先天性胆道闭锁。医生说,小女娃娃得了这种病,胆汁就进不了十二指肠,反要逆流去侵蚀肝脏,造成肝硬化、肝坏死……我们两口子是内江市蟠龙坝汽配厂的职工,4年多来跑遍了内江和重庆的各大医院,但都没办法!唉,我夫妻俩每月工资加起来才400多元,老婆又有严重的心脏病……亲戚、朋友都早劝我们算了,不要枉费心力,娃娃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可是,生都把她生下来了,做父母的就该有责任心!再说,看着自己的亲骨肉一天一天地长大,感情一天比一天深,我们两口子无论如何想尽办法,都要给她治病,要把我们的女儿养大!医生,拜托你们了!”
女娃娃名字叫王颖,虽脸色蜡黄难看,却显得活泼可爱。医生给她检查身体时发现,由于疾病的影响,王颖无法吸收营养,严重发育不良,体重仅10公斤,身高83厘米,只相当于1岁半的小孩!
专家小组的医生初步检查后,对王先元夫妇说:“通过核磁共振技术进行胆管成像,发现王颖肝脏内胆管已经完全丧失了功能。病情确实严重,照这样发展下去,王颖可能最多只有半年的生命,肝移植是惟一的生路!当然母女间移植最好……”
肝移植手术所需医疗费用估计为15万至18万元。今年7月,华西医院将为3名贫困儿童免费进行肝移植手术,王颖有幸成为第一个免费接受肝移植的患者。但小王颖的妈妈身体太差,因此供肝者只能是父亲王先元,幸好父女俩血型都是O型。于是,36岁的父亲王先元,将把1/4的肝脏割给因患先天性胆道闭锁、面对死亡的女儿王颖,以挽救年仅4岁零8个月的女儿的生命。
这是全国首例由父亲供肝的亲体肝移植手术。手术计划从7月19日上午8时开始,父亲先进行手术,女儿则在10时左右推进手术室。躺在病床上的小王颖脸色蜡黄,但很乖,又有几分调皮,她对充满希望又焦虑不安的妈妈直嚷:“我不睡觉嘛!我要我的《看图学唐诗》书嘛!”望着活泼可爱的女儿,再面对手术的危险,父亲王先元心情复杂,但神色坦然。他说:“手术成功了,当然是我们家的大幸运啦!唉,万一、万一没有成功,我们也解脱了,我们总算尽了当爹妈的心了……不成功也没关系,我和娃娃的遗体就捐给医院搞科研。只希望医院为我爱人换一个心脏起搏器,让她代我们好好活下去!” 艰难的全国第一例父女间肝移植手术
7月19日上午8时30分,医生、护士们一大早就忙碌起来。即将接受手术的王先元和女儿醒了。小王颖睁着大眼睛盯着病房四周,王先元情绪安稳,他打起精神,亲吻女儿一下,再看看旁边哭泣的妻子王惠莲,一扭头上了手推车,由医护人员推进了手术室。
小王颖仍躺在病房里,她哭着嚷道:“痒,痒,我痒呀!”小手在身上乱抓。她妈妈忙一边抹泪水,一边去哄她:“乖,不要哭!妈来给你搔痒痒……”其他人都围了过来,对这个4岁多的女孩说:“乖娃娃是不会哭的,坚强点!坚强点!”小王颖呜咽着安静下来。
无影灯下,医生们进入临战紧张状态。由严律南教授带领李波教授和文天夫副教授负责这例重要手术。因为要严保切下部分和保留部分两边肝脏都不出问题,使血管、胆道完好重建,手术难度比通常肝叶切除术要复杂许多……9时30分,王先元开始接受手术;10时30分,小王颖也该实施手术了。必须先将她坏死的肝脏切除下来,然后再换上父亲的肝脏。麻醉十分顺利,孩子很快睡着了……11时30分,医生在小王颖腹部划开一个人字形切口,准备切除她的整个肝脏。血管很细很细,手术刀剪咣当咣当响,医生护士紧张操作,为保安全,手术进行得很慢。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消逝……14时了,医院院长石应康教授刚做完—台心脏搭桥手术,也来到了现场。王先元的肝左外叶约占1/4的肝体被全部切下,约重210克。切下的肝块被小心翼翼地放在保存液中。医生们此时用超声刀进行修整、检查,往一根根微细血管中灌注保存液……15时30分,王先元手术顺利结束,共历时6小时。据说同类手术香港平均10小时,日本6小时。他被送入监护室,麻醉尚未消退,他仍然昏迷不醒。医生、护士不敢有一丝懈怠,给他输氧、输液,严格护理。
16时至17时,医生把小王颖的肝脏完全切除了。切下的肝脏让人吃惊:它比同龄人肝脏要大一倍,已开始发黑变硬,医生将它放人盘中时,竟然有碰击声!这时,王先元的肝也送入手术室,开始移植到女儿体内。
17时07分,王先元的肝脏植入小王颖体内,医生给它接通血管,这块割下而显苍白的肝脏渐渐充血。医生不顾长时间手术的腰酸背痛,仍一丝不苟地继续吻合细微胆管、缝合……
直到深夜,23时30分,总共15个小时以后,手术才顺利完成。王先元体内的l/4部分肝块已经成为他的女儿机体的一部分!
一位普通而伟大的父亲
2001年7月20日,清晨7时,迷迷糊糊的王先元像在死亡王国中走了一遭,终于清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我的女儿现在怎样啦?”女儿仍在昏睡中,昨日凌晨手术后,她被直接送入特护病房,医护人员严密监测着她。到7月20日下午3时,在10多小时的监测中,小王颖的心率、呼吸、血压氧饱和度等生命体征都较平稳,只是有些低烧……医生对守候在旁担惊受怕的王惠莲说:“这是手术后的正常现象,总的说来,小王颖目前的状况良好。”医生又宽慰王先元:“你被割去的肝,半年至一年的时间内便可重新长出!”王先元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吃力地睁开眼,强笑着低声喃喃说:“我很好,就是说话就牵扯到伤口痛……”
医生护士们仍紧张工作,因为小王颖要度过三大难关:肝肾功能衰竭、排斥反应和感染。只有熬过一段时间没有问题,才能证实王先元的肝脏已为女儿的机体接受,手术才算成功……据估计,这个过程大概需要2至3周。
7月21日上午10时,王颖第一次睁开眼睛,很快又迷迷糊糊睡着了。7月24日凌晨4时,即移植手术后的第4天,小王颖出现不明原因的脑水肿和颅内出血,被确认临床死亡。华西附院文天夫副教授分析说:小王颖的死,主要怀疑是孩子对手术的耐受性差,术前因长期黄疸已经对人体产生了一定的损害,加之长时间的手术,导致孩子脑损伤严重,因而手术耐受性差,导致了死亡……
得到女儿的不幸消息,王先元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我和娃娃一起在爬珠穆朗玛峰……我过去了,娃娃没能爬过去。但我不后悔,更不怨医院。我亲身体会到了,医院的教授、各位医务人员,他们已经尽力了,我要谢谢华西附院!”他语气虽平静,但丧女之痛让他心中波澜起伏。当他挣扎着用刀片刮胡子时,手止不住地战抖,脸上被割出一道道小口子。
王惠莲在一旁掩面而哭,王先元强笑着劝妻子:“不要伤心了,如果没有这次机会,我们一辈子都不能心安!”说着说着,王先元再也忍不住了,终于低声抽泣起来,大颗大颗的泪水流满腮帮……
王先元,一位普通而又伟大的父亲———中国第一例父亲捐肝移植女儿的人!手术虽然失败了,但医学史上会记录下这例手术,我们会记住王先元这个普通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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